轻颦望了他一眼,淡淡道:“或许是吧。”
高玉见她恹恹的,并不理会。便道:“此红烛有幽微香气,娘娘如今气虚体弱,不宜燃此烛火。日后,还是用普通红烛代之吧。”
芷青闻言,笑道:“高太医说的可真是时候,这是咱们宫里最后几根了。日后,就依高太医所言,奴婢只去内务府里领取红烛便是了。”
高玉不再多言,只悄悄向芷青要了平日里燃剩下的半根红烛,带了回去。
高玉闻得那红烛气味独特,不免心生疑问。待一番查验过后,果然,他发现那红烛里掺入了一种名为“美人泪”的毒药。
年幼时,高玉与凌雪淘气,经常偷偷翻阅师父的古书。他们俩曾一同看见一本无名的野书上,曾记载过这种毒药。那毒药是由数十种毒花异草配制而成,若女子长久摄入此毒,定会损伤身体。
那花毒虽不致使人丧命,却使女子再不能如常人一般生儿育女。即便哪个女子在摄入此毒后侥幸生下孩子,孩子也多是早夭,必活不过三岁。
长乐宫的红烛内,所掺“美人泪”的药量极小,故而药力不大,需长久摄入才可起效。因长乐宫里终日有桂花的香气遮掩,故而燃此红烛时,即便有些幽微异香,亦不易被人察觉。
想到此烛出自凌雪之手,高玉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不敢相信,自己自幼便钟情的女子,竟会有这样一副蛇蝎一般的心肠。
他要向凌雪问个明白。便不顾天色已晚,毅然提起了药箱,来至咸阳宫。
凌雪正陪着女儿寒儿用晚膳。听闻高玉不请自来,她便在心里做下了防备。表面上却只装做没事儿人一般,依礼接见了他,又留他一道用晚膳。
高玉肃然回绝道:“微臣前来,是有一事要问问娘娘。”
凌雪见他面色凝重,便已猜出了**分。不由站起身将女儿交给了乳母,又屏退了众人。
众人散尽后,凌雪想拉高玉坐下,柔声道:“高玉哥哥,你是生雪儿的气了吗?咱们自幼一起长大,你我之间的情份自不必说。只是迫于无奈,雪儿才不敢在人前与哥哥相认。”
高玉站在桌前,不肯坐下。只打断她道:“娘娘出身显赫,如今又身居后宫,受人敬仰。微臣自然不敢与娘娘攀亲论友,更不敢有半分责怪娘娘之意。微臣只想问娘娘一句话。”
凌雪闻言,只浅浅一笑。漫不经心的做到桌旁,斟了满满一杯酒,淡淡道:“哥哥若肯留下来陪雪儿用晚膳,雪儿定会知无不言。若哥哥不肯,雪儿也便什么都不会说。日后哥哥想怎样做,也全凭哥哥自己做主便是。”
高玉闻言,满心无奈,只得坐下。
凌雪见高玉坐下,心内窃喜。便端起酒杯递到高玉面前,道:“高玉哥哥,你若不生雪儿的气,便请哥哥满饮此杯。”
高玉见她如此,只觉浑身不自在。不由沉下脸,正色道:“娘娘是了解微臣的。微臣不胜酒力,一杯即醉。实在不敢在宫中放肆。”
凌雪闻言,缓缓收回了酒杯。叹道:“‘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年幼时的那种闲暇惬意,如今再也找不回了。”
她含情脉脉的望向高玉,垂泪道:“想不到,先时,我最亲近、最信赖的高玉哥哥,如今竟也要拒雪儿于千里之外了。”她说着,便仰头饮尽杯中酒。
高玉望着她,不禁心软起来。
凌雪一面洒泪,一面又自斟自饮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可以告诉你。”她望着高玉,楚楚可怜道:“当年,狼野跳下断崖后,我的心也死了。‘我本将心照明月,怎奈明月照沟渠。’自那以后,我便发誓,我凌雪此生定要嫁给这世间一等的男子。”
她咬紧牙,逼视着高玉道:“为了能够进宫,你可知道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后来,我终于辗转入了宫,也得了宠。别人只看见我日日欢笑,只知道我富贵无边。可有谁曾看见过,我在漫漫长夜里,暗暗流了多少眼泪啊!”说着,她又仰头灌了一杯酒。
高玉本就对她有情,如今见她这副模样,不由爱怜起来。他蹙眉看着她,伸出手,夺过她手里的酒壶,亦自斟自饮起来。
凌雪似醉非醉的看着他,问道:“你以为,我真心爱朱棣吗?”
高玉听闻她欲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不由停下送到嘴边的酒杯,提醒道:“娘娘喝醉了,万万不可胡言乱语。”
凌雪盯着他,冷笑道:“你从小便是这样!有什么好怕的?我告诉你,我从未曾真心爱过他。我爱的,不过是他天子的身份、是他一国之君的权利。”
她又端起一个酒杯,眼里流淌出满满的恨意。咬牙恨道:“当年,卫轻颦从我手里夺走了狼野,我被迫跟了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可即便如此,她卫轻颦还是要来跟我抢。”
高玉闻言,反驳道:“宫里人人都知道,皇上与卿贵妃一早便相识。你怎能说,是她抢了你的恩宠呢?”
“那狼野呢?”凌雪厉声反问道:“从小到大,我待狼野如何,你应该清楚。为了他,我甘愿放下尊严、甚至甘愿放弃性命。可到头来又如何?”她垂下眼泪,厉声恨道:“只因为那个贱人,他连看都不愿再多看我一眼。”
她哭诉道:“狼野啊狼野!无论我为他做什么,他的眼里、心里,却始终都只有那个贱人!我恨他!我恨他为何这般冥顽不灵,为何他只会心心念念想着那个贱人!”Χiυmъ.cοΜ
“正因如此,你才亲手害死了他?”高玉揣度着,盯着她淡淡问道。
凌雪见问,不由看了他一眼,拭干了眼泪。
须臾,她咬紧牙,恨恨道:“是!我得不到的东西,自然也不会便宜了那个贱人!”
高玉不语,她又咒骂道:“我恨卫轻颦那个贱人!我不会让她如意的。我要让她痛不欲生,让她生不如死!”
她盯着高玉,嘴角含着一抹怪笑,道:“你知道吗?是我让人暗中调换了卫老头治风寒的药,毒死了那个老头儿。是我让人诬陷狼野,说他对朱棣有不臣之心。也是我,一早便在红烛里掺入了“美人泪”,让她卫轻颦的孩子早早夭折!”
她颤抖着嘴唇,问道:“你可还记得?那“美人泪”里有什么?”
高玉不语,只难以置信的盯着她,满眼悲苦。
凌雪自顾自道:“一品红、夹竹桃、虞美人……还有许许多多美艳无比的毒花……她卫轻颦不是有几分姿色吗,凭着她的一张脸,便让那么多的男人,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我便成全她,将这世上最美、最毒的花都给她,让她慢慢享受那种毒性侵体的滋味。”
她得意的大笑起来……仿佛疯癫了一般!
凌雪又道:“其实,她的身子一早便不适合有孕了。即便她生下孩子,也必会早夭。”
她的目光忽的变得森冷起来,咬牙切齿道:“我就是要她亲眼看着,自己最爱的人一个一个的在她眼前死去。我喜欢看她无能为力的模样!看着她哭干眼泪!让她也尝尝,失去所爱之人是何滋味!”
“你疯了?!”高玉蹙眉盯着她,质问道:“是从何时开始?你竟变得如此恶毒?”
“恶毒?”凌雪冷笑道:“我恶毒也是被她卫轻颦逼的!”
“路是你自己选的,从未曾有谁逼过你。”高玉站起身,厉声喝道。
凌雪闻言,又点头苦笑道:“是啊!是我自己选的。我怨不上旁人。”她仰起脸,望向高玉。道:“你去告诉那个贱人吧。你告诉她,她最爱之人,全都死在了我凌雪的手里。你把这一切都告诉她吧。她每掉一滴泪,我的心也便会宽慰一分。”
她拿起酒壶,又斟满一杯酒,端到唇边。道:“你今日还能再陪我喝上一杯,我已经知足了。平日里,我无论多么恨她,还要在脸面上与她虚与委蛇,我到底也是受够了!如今索性捅破这层窗户纸,与她斗个你死我活,到底还痛快些!”她说着,一咬牙,“啪”的一下,手里的酒杯被她攥得稀碎。
高玉不愿再与她多言,遂转头朝门外走去。至门口时,他又停住脚步,转身望向她。又气又怜道:“卿贵妃得以收服人心,并非因为她的美貌。”
他沉思片刻,道:“我宁愿相信,出身将门之家的毕雪,当今后宫里的娴嫔娘娘,和那个自幼便与微臣熟识的凌雪,并非一人。”
他又顿了顿,道:“只当我今日,从未来过这里。日后,你好自为之。”
随后的时日,轻颦也向高玉索要过一些避胎药。“我不会再为他生孩子!他不配为人父!”轻颦每每向高玉索要避胎药时,总是这样恨恨说道。
见轻颦如此,高玉满心愧疚。他深知,轻颦的身子已然受损严重,即便不服药,也不会再有孩子了。他欲对她告知缘由,却一次次欲言又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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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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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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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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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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