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老爷的意思,是请三天后再出手,他还想让少爷多吃一些苦头,知道疼才能长记性。他腿脚不便,三日后应当还在西市左近,到时候有劳各位了。”
余浪唏嘘不已:“你家老爷也算用心良苦了,又想敲打,又是心疼,又是纠结。”
“为人父母的,可不就是如此么。”老董笑容和蔼,“老爷还说了,此事诸位如果办好了,除了这份礼物聊表心意之外,吏部侍郎府欠贵府一个人情。”
余浪听得一呆,心里忽而有些羡慕郑元和有这样一个父亲。他从未感受过来自父亲的回护和关心,生父唯一留给他的念想便是一封书信和一幅画。曾经梁朝然给过他那样无微不至的关怀和温暖,很可惜,余浪还没咂摸出滋味来,他便永远离开了。
“董老先生请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元和,若是时机恰当,也自当向他说明郑大人的一片苦心。”
老董摇了摇头:“我家大人特意嘱咐了,此事万万不可让少爷知道,若是少爷知道了,他不但不会愿意接受你们的好意,甚至会恨上你们。”
余浪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老董前脚刚走,杜甫便打开了锦盒,锦盒底部点了一层红色丝绒,丝绒上放了一对成色极好的玉马。
杜甫细细抚摸了一遍,脸上神情陶醉。
“原来老杜你这么喜欢玉器?”
“不不不,我手里摸的是玉马,心里想的却是白花花的银两,这一对玉马,怎么也得值个五百两吧。”
“这对玉马这么值钱?”余浪啧啧称奇,“看来这位郑侍郎恐怕不是什么好官?”
“非也,真正的贪官可抠门着呢,钱财是易进难出,托我们办得这点小事,换个真贪官来出手不会超过五十两银子。郑家在淮南道上也是顶有名的大富之家,为官入仕求得是一份功名,没必要贪墨钱财。他敢给我们这样的外人送这样厚的礼物,不怕言官嚼舌根,也正是家大业大才有这样的底气。”杜甫耐心为余浪解释道。
“若是李林甫……”
杜甫和余浪这番话是在门口说的,竟没注意已有一位华服老人驻足于旁听了多时了。
“怎么不说了,若是李林甫如何?老朽恰巧听到二位高论,忍不住多听了几句。”老人还是忍不住好奇。
杜甫望天,在这长安城里头,说李林甫坏话比说玄宗皇帝陛下坏话后果还严重,要是被这老人听去拿来要挟,刚到手还没捂热的五百两银子可就飞了,当即清了清喉咙:“我是说我大唐在贤相李林甫治下,一向政治清明,不会出这等贪官。”
“啧啧啧,这可就没劲了,老夫与那老贼颇有些过节,听闻杜子美素有‘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凌云壮志,原来也是个软货,没意思。”老人神色失望。
杜甫自然对他的失望不以为意,余浪却不愿杜甫清名有污,抢白道:“难道你这老头敢当街骂李林甫吗?”
老人似乎对余浪极有兴趣,仔细看了一会儿,捋了捋花白的山羊胡,提高了声音说道:“你听好了,李林甫是混蛋王八蛋,任人唯亲,打压异己,是我大唐王朝的最大毒瘤,此人不除,大唐难安。”
说完老人还悠然转了一圈,似乎丝毫不惧怕被李林甫的耳目听去。
“老丈,你是不是大限将至了,所以临死前想说两句痛快话解解气,我佩服你。”余浪一脸心疼,以李屿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他老爹能是什么好货?而且余浪在扬州城见识过李家的情报系统,对那位四十八星宿之一的奎木狼至今印象深刻。恐怕这老头随便转进哪个巷子就得被人乱刀砍死,然后肉身喂狗。
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这老人自身的身份不在李林甫之下,根本不惧怕与李林甫为敌。如今朝堂上勉强能与李林甫唱点反调的也就只有左相李适之了,此人原本也是李林甫派系的官员,得了李林甫力荐当上左相后却渐渐不满李林甫行径,转而投入太子阵营与太子妃的哥哥韦坚过从甚密。xiumb.com
年龄却对不上,李适之此时应当正值盛年,不该如此老迈。
这老人年过六旬,面容清癯,一身华服,腰间吊着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若说毫无背景余浪也是不信的。
难不成是一位王爷?几位王爷虽然没有李林甫那么大的权势,但也是李林甫绝对不敢妄动的,只因玄宗陛下极念手足之情。任余浪抓耳挠腮也猜不出这老头的来路。
老人任由杜甫和余浪二人百般猜测,神态怡然。
“我帮你们骂了心里不敢骂的话,也不请我进去坐坐?我老人家身子骨比不上你们年轻人,多站一会就腰酸腿麻了。”
杜甫忙将老人引进院中,请他于正厅中落座,亲自给他沏了一壶茶。
老人掀开茶盏闻了闻,眉头紧皱:“这等粗茶,老夫有数十年没喝过了。”
说完却还是捏着鼻子喝了一口:“唔,还是记忆里的味道。你们说说,为什么同一品种的茶叶,味道数十年如一,人却总是那般善变。”
“不知尊驾指得是什么人?还有,我们之前相识吗?”
老人摇了摇头:“不相识,很遗憾没早点认识你们这样的年轻人。”
余浪问道:“那你口中所指的善变之人,是何人?”
“李适之啊,他本来是李林甫很看好的一位朋友,李林甫为了他花费了不少心思才把他扶上左相的位子,此人却投入太子阵营,反手一刀,你们说这样两面三刀的人物可不可恨?”
见无人回应,老人继续自顾自说道:“李林甫是大恶人,那么是不是凡与他作对的都是大忠臣,与他为伍的都是奸佞小人呢?”
余浪定定看着这老人,肃然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老人捏着鼻子又喝下一口茶,吐出劣等的茶叶末:“我便是李林甫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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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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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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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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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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