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她倒是巴不得看见她那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她越是狼狈痛苦她也就越开心。
可是她目前的状况恐怕还由不得她这么折腾,她如果真的魂飞魄散了。。。
她又如何对得起那个人。。。
即便,他可能再也不愿见到她,可是。。。
嫣娘想到这里,再也等不下去,猛地一掌推开房门,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事实上,靳妩只是昨日过于疲劳睡得太死,所以才没有听见嫣娘的敲门声。直到这一声巨响,吓得她直挺挺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嫣娘进了房门,看见靳妩竟然好端端的睡在床上,心里头那股邪火简直就像浇了油一般蹭蹭的往上冒。
嫣娘一言不发的黑着脸,眼神阴沉的简直恨不得直接一刀杀了靳妩。靳妩却还迷迷糊糊的,完全没搞清楚眼前的状况。只见嫣娘直接走到她的床边,一把掀开了她的被子,十分粗鲁的把她拽了出来,然后抬起架子上的一盆水对着她的头浇了下来。
“现在清醒了吗?”
嫣娘冷笑了一声,看着全身湿透的靳妩说道。
靳妩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早晨的微风透过洞开的房门吹了进来,湿透的衣服随着微风摇摆激起阵阵寒意。
靳妩醒了,身上十分的冷,心里却像点燃了一簇火苗。她下意识的抬起手利落果断的劈向嫣娘,掌风竟然带动了嫣娘的面纱,发出“猎猎”的声响。
她不会武功,或者说她不记得她会武功,可这一切却像是烙印在她灵魂深处的一种本能。
可惜,那一点微弱的本能放在嫣娘面前却如同蜉蝣撼树一般渺小无力。
嫣娘冷眼看着靳妩劈过来的手掌,任由她的面纱轻轻翻飞,她却连侧身避让的打算都没有。
嫣娘出手了,正面迎了上去。
只见黑纱轻摆,不过半招之内,嫣娘就死死的扭住了靳妩的手,让她再也动不得分毫,可怜的靳妩却连她是怎么出手的都没有看清。
“想打我是吗?那就练好你的武功,好好听我的话,否则,下一次就不止是一盆水这么简单了。”
嫣娘贴在她的耳边,一字一句的轻声说道。她的声音十分阴沉,虽然不像昨日那般一字一句都是刻骨的恨,却仍然让人听得寒毛直竖。
靳妩只觉手腕疼得要命,仿佛要被扭断了一样。她不停的挣扎着,可是根本丝毫也动弹不得,她的耳边飘过嫣娘那几句阴森森的话语,只觉头皮发麻,如坐针毡。
那盆冷水浇醒了她的神智,嫣娘的话却浇醒了她的理智。
寄人篱下,保命为先。
靳妩握紧了拳头再不胡乱挣扎,集合所有的力量暗中对抗着嫣娘的手劲。嫣娘察觉到她的对抗,力气也更大了,靳妩感觉她的腕骨几乎都要被捏碎了,可她依然不肯示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手腕的剧痛就这么丝毫不停歇的侵蚀着她的神经,直到她逐渐麻木,只是机械一般的对抗着。
当她的手几乎要失去知觉的时候,她却突然感觉到手腕一松,她的手又回来了。
“半个时辰后我再来,先学国策。”
嫣娘松开了她的手,冷冷的瞪了她一眼,丢下这么一句话就径自离开了。
可是,靳妩却不明白,嫣娘为什么竟然选择了退让。
此后,靳妩每天都得伴着鸡叫开始一天的功课,直到深夜才能休息,其间只能休息一个时辰。
琴棋书画,文韬武略。
今天一本琴谱,明日一本棋谱。今日一本诗词,明日一幅画卷。甚至连那些什么国策、帝王道、兵法之类的书籍她都要一一研习。
嫣娘十分严格,却又实在算不上一个好老师。因为她从来只是把那些比山还高的书卷整本整本的丢给她,然后布置下功课,却又从来不会有丝毫的讲解。
一本书卷便代表着一次功课,嫣娘每隔上几天便要检查功课,做的不好也不责罚她,只是在习武切磋的时候再多严厉几分。嫣娘从未给过她任何的武林秘籍内功心法,但她的武艺却是进步的最快的,因为那都是无数的汗水和鲜血堆砌起来的成就。
可奇怪的是,靳妩每次一翻开那些珍贵无比的琴谱画卷,便觉得仿佛突然间全世界的瞌睡虫都跑到了她的眼前。反而觉得那些武功、国策和兵法之类的权谋心术十分有趣,渐渐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明明那些书卷看起来十分的晦涩难懂,可是靳妩除了刚开始的时候觉得十分陌生艰涩之外,却像一株终于得了养分的树苗一般,飞快的吸收着一切。
她甚至有一种错觉,这些东西她原本早就已经得心应手,只是经过了十分漫长的时光,渐渐模糊了,而现在,却是在重新唤醒那些早已埋藏在记忆深处的东西。
她一心沉溺于眼前的书卷,却完全没有留意到嫣娘的目光。每当嫣娘看见她沉溺于兵法无法自拔的时候,她那双冰封冷彻的眼睛却像是突然燃起了火焰一般。
狂热、不甘、怨恨。
她就这么看着她,可她的眼神却像是直直的穿透了靳妩的身影,注视着虚空之中的另一个人。
然而靳妩对于兵法国策的天分却丝毫无法弥补她琴棋书画方面的漏洞,而嫣娘对于能够名正言顺的教训她这件事,又始终乐此不疲。仿佛她心中所有的怨恨,都随着靳妩身上那一道道裂开的血口,终于得到了释放。
靳妩甚至觉得,嫣娘已经把她自己逼到了恨的边缘,她不肯放过她自己,却又无法因为某种原因不能离开靳妩,她无法解脱,所以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宣泄她心中的怨恨。
靳妩一直没能从嫣娘嘴里问出丝毫的过去,更不可能解开她心里的死结。只能逼着自己不停的学习,希望有一天能够打开那些尘封的记忆
嫣娘下手极有分寸,从来不曾伤了她的根本却又让她少不得吃些皮肉苦头,身上的伤总是旧的刚好又添些新的。可奇怪的是,那些深可见骨的伤痕竟然从来没有真正的在她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那始终光洁白皙毫无伤痕的皮肤,却让她隐隐的觉得十分诡异。
靳妩最期待的,就是每天休息的那一个时辰,她总是一个人在后院的园子里种些花木,慢慢的竟也长成了一大片桃花林。
“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竟然在这荒废的园子里种起了这么一整片桃花林。”
“我听说这池塘里以前可埋着死人呢,我每次靠近这园子总感觉阴森森的。”
“是呀,听说还是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什么人物?”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听说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知道的人早就死光了。”
靳妩躲在一旁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有些好奇池塘里是不是真的葬了什么人,刚想开口询问,却只能半张着嘴看着那两人走远了。ωωω.χΙυΜЬ.Cǒm
是的,无论她尝试多少次,旁人都对她视而不见,仿佛她从来也没有存在过。靳妩犹豫了一会儿,才转身向池塘走去,远处却响起了嫣娘的琴声,想来是时辰到了,靳妩只好恹恹的走出了林子。
嫣娘极擅音律,任何乐器在她手中弹奏出来的曲子都能让人不知不觉沉醉其中,然而美妙的仙乐下一秒就能变成杀人不见血的利刃。
靳妩在房里读书,嫣娘却总是坐在院子里弹奏着那把七弦琴。木质的琴身已经布满了时光的印记,嫣娘却仍然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那把琴。
靳妩记得,她刚醒来的时候也见过这把琴,那把断了六根弦的琴。她总觉得那天在恍惚之中听见的琴音仿佛在无形之中牵引着她的神智,一步一步把她从混沌之中拉了出来。
可是后来,她再也没听嫣娘弹起过那首曲子。
那些断了的琴弦不知何时又被重新接了起来,靳妩趁着嫣娘不在的时候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一摸,却被刚好回来的嫣娘待了个正着。
嫣娘一看见她的动作,竟然从远处飞了过来,恶狠狠的一把推开了她。靳妩就这么被嫣娘的一掌甩出了三丈之外,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那是嫣娘唯一一次重伤了她。
当天晚上,她就发起了高烧,嫣娘的琴声也响了一夜。可是第二天,她的烧就退了。嫣娘的琴声似乎有治疗内伤的作用,因为她每一次听到嫣娘的琴声,便会觉得内息通顺平缓,十分的舒服。
她渐渐开始相信,真的是嫣娘救了她。
可与此同时,却又越来越确定,嫣娘恨着她,她根本不愿意救她,可是因为某些原因她又不愿意让她死。
在嫣娘的心里,那把琴是珍宝,而她只是一根让她如鲠在喉却又无法摆脱的鱼刺。
但她无意中看见,那把七弦琴的琴尾处有一片破碎的划痕。似乎原本刻着什么字,却被人粗暴的划去了,也许是这把琴的名字,曾经的名字。
曾经如获至宝,后来却不惜亲手毁掉。但她狠心的毁去了这把琴的名字,却依然无法狠心连这琴也一并毁弃。
嫣娘总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弹奏着同一首曲子,靳妩一点儿也想不起她究竟是在哪里听过这首曲子,却隐约觉得这曲子原本不该是这样的,不该充满了悲戚和苍茫的味道。
嫣娘虽然总是弹奏那把七弦琴,但每次和靳妩比试的时候却换了筝,那把筝寒气逼人,琴弦泛着凛凛的寒光,琴身隐隐透着血色。
“嫣娘,为什么你的乐器都是琴呀筝呀,伤人于无形还这么美妙。而我的偏偏是这既像斧子又像双刀的东西,虽然我用起来十分顺手,可是总觉得笨重又怪异,不如你也教我音律功夫吧。”
嫣娘听了这话却勃然大怒,狠狠地扇了靳妩一个耳光,几乎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对鸳鸯钺是你唯一的武器,我再也不想听到类似的话。”
靳妩被她那一个耳光打蒙在原地,捂着脸颊愣在原地,眼睛里似有泪光闪烁,死死的握紧了拳头,最后却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手中的鸳鸯钺。
她记得嫣娘把那对钺交给她的时候,只说过这是一对鸳鸯钺,这是属于她的兵器。
可是除此之外,嫣娘再也没有过只言片语,关于她的过去,关于这对钺。甚至连钺的名字,嫣娘都不肯告诉她。
靳妩拿到这对钺的时候,感觉十分亲切熟悉,仿佛老友重逢。可是当她问嫣娘,那对钺有没有名字的时候,嫣娘却只是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憎恶、不甘、凄伤、惆怅、追忆。
靳妩再也没敢开口问过嫣娘这个问题,因为她早已明白,嫣娘不愿意回答她的问题,她就永远不可能从她口中得到答案。
但古人说,每一把神器都是有灵魂的,当神器的主人为它取下名字的时候,便等于缔结了永不相悖的约定。
可是她却连它的名字都忘记了,那是不是就等于她已经背弃了他们之间的约定?
她把脸颊轻轻的贴在钺冰冷的身躯上,一滴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缓缓渗入冰冷的刀锋之中。她似乎感觉到钺突然有了温度,仿佛在回应着她的呼唤。
可是,当她想要仔细确认的时候,却又变成了一把冰冷彻骨的兵器,仿佛方才那一瞬间的温度只是她的幻觉。
它的灵魂依然没有醒来。
不知不觉,两年的时光就这么过去了。
开始的时候,靳妩根本近不了嫣娘身前十丈,嫣娘只信手轻拨琴弦,靳妩身上便裂开一道又一道口子。
两年后,靳妩再与嫣娘比试时已经能突进她身前三步,却也仅止于此。低沉的琴音仿佛在她身前织起了一张细细密密的网,每当靳妩用尽全力打开了一个缺口,却发现另一张全新的网早已在等着。
“嫣娘,以我如今的武功在这江湖中可算得上出色?”
靳妩偶然听到那些来庄子里找嫣娘的黑衣人隐约提及江湖二字,心里自然十分好奇。然而庄子里的仆从都是些普通百姓,又哪里知道什么江湖。可是嫣娘每次与那些黑衣人会面都隐蔽得很,她能听到的也不过只言片语。
“哼,不及当年万一。”
嫣娘冷哼一声,连眼皮都懒得抬起来看她一眼。
“当年?什么当年?”
“没什么。明日我要出门,你好好待在庄中,我回来时自会检查你的功课。”
这些年,楼里除了靳妩和嫣娘,又多了许多人。大部分都是些仆从杂役,偶尔会有些奇怪的黑衣人。总是常常有新面孔出现,新面孔的出现便意味着又一个老面孔消失了。每隔一段时间嫣娘便会离开一些日子,当她回来的时候,筝上的血色又会深上几分。
这一次嫣娘出门,却没有以前那么寂寞难熬。靳妩一直惦记着那几个仆从的话,嫣娘出门便刚好让她有了一探究竟的机会。
靳妩特地挑了个晴朗暖和的日子,悄然来到了后院的池塘边。她细细估算了一下池塘的深度,方才束紧衣袖跳了下去。
外面明明阳光明媚,池塘的水却冰冷刺骨。靳妩在池塘里游了许久,终于远远的看见池塘深处似乎有个石窟。靳妩浮出水面换了口气,才又潜了下去,直接朝着石窟游了过去,却有一道封死的石门挡住了她的去路。石门中间有个形状奇异的缺口,她摸索了许久仍毫无线索,只得浮出了水面。那以后靳妩一有机会就偷偷的溜到池塘里,却始终没能打开那扇石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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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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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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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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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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