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要为白老将军做法超度七天七夜。
我跪在其中,本是为了瞻仰老一代将军威风凌凌的英姿。
白老将军威震天下,战功累累。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闻名遐尔了,只是一直未曾见过,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今日有幸跪在灵堂前,带着一颗虔诚的心来祭拜他。
当我的眼神从老将军的画像前转移到简台前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镜凌法师。
当时,他正盘坐在蒲团上,紧闭着双眼,手中匀速敲着木鱼,发出哒哒哒的声响,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我听不明白的话。
在他的身旁,还跪着几个僧人,跟法师一样,为老将军念经超度。
我身子一歪差点扑在地上,怎么也不相信眼前的景象。一颗心开始微微刺痛起来,怎么会这么巧,偏偏在白府,偏偏在老将军的灵堂前遇见了昔日的救命恩人。
我极力的想要控制住颤抖的身子,依旧还是微微抖着,抖个不停,我只得将头埋的低低的,不让任何人发现我的异常。
祭拜结束之后,除了法师同几个僧人,其余的人全都走了。
我回到院子里,坐卧不安,一会儿躺在床上,一会儿又跑到院子里趴在躺椅上。
爱儿端来的雪梨水我也没顾得上喝,一双眼到处乱飘,唉声叹气。
爱儿问我“先生,有什么心事么”。
我道“给我端盆凉水来,冰凉冰凉的那种”。
一盆冰冰的凉水置于木架子上,我一头扎进去,吓得爱儿尖叫“先生,出什么事了”。
终于熬到了晚上,我将爱儿支开,吩咐她去柴房挑拣一些木炭来,马上天冷了用得着。
爱儿走后,我紧跟着出了门。
此时,偌大的后院偏房里,相当的安静,只有法师一个人盘坐在简台前的蒲团上。
我走过去立在镜凌法师的面前,道“镜凌法师,别来无恙”。
法师看我一眼,带着疑惑的表情“请问施主是”。
我干笑两声道“法师不认识我也不奇怪,但是不知道法师还记不记得五年前被你救起的女子”。
镜凌法师突然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惊诧之色,道“是你”。
我道“法师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镜凌法师将我周身打量一番,道“你变了”。
我声声道“普天之下,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更何况是人”。
法师又道“可你,为什么变的不像你,我差一点都认不出你来了,挫骨之痛,犹如万箭穿心,你一个女子,怎么承受得住”。
我噗通一声跪在镜凌法师的面前,切切的道“法师,五年前你告诉我,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大师,这些话您还记得吗?”
镜凌法师看看我,忽地将眼睛瞟向老将军的画像前,道“我当然记得,我不让你来,可你还是一意孤行的来了”。
我眼中泪光闪烁,道“是的,我来了,我来要一个答案”。
镜凌法师哀叹一口气,道“你要到答案了吗”。
我眼眶锰地一热,豆大的泪珠从脸上滚落到地上“还未有”。
镜凌法师看了看我,十分惋惜的道“为何要去等待一个没有答案的答案,为何要让自己一次次受到伤害”。
我泣泣的道“法师,我是不是做错了”。
镜凌法师转过头去,并不看我,只是说“你终究不过是个平凡人,是命理该有的劫数,你逃不过,也躲不掉,又何须这般自责”。
终究是个平凡人,我冷笑一声。
最后,镜凌法师语重心长的对我道“小施主,这么些年了,恩怨情仇也好,是前世的孽缘也罢,该放下了,你还年轻,还有很多的路要走,老衲奉劝一句,是时候离开了”。
不知道究竟是怎样回到房中的。
一觉醒来,感觉头像是要炸裂开般的痛,锰地往后一仰倒下去,喊了一声“头痛”。
爱儿立在一旁埋怨道“喝了那么多酒,头不痛太怪”。
我惊的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问道“我喝酒了”。m.χIùmЬ.CǒM
爱儿十分委屈的道“先生,你不止喝酒了,喝醉了还一个劲说胡话”。
我心往下一沉,急急的问道“我都说什么了”。
爱儿道“你拉着我的手,哭着说我不想走,我不能走什么的”。
我啊了一声,歪在床上。
我又问“我还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没有”。
爱儿摇摇头道“那倒是没有,只不过,你死命的抱住十二少,不让他走,你让他陪你喝酒,口中就说一句话,我不要走”。
依稀记得,昨天我满脸泪水,边哭边往回跑,不小心被石头绊倒。
有个身影在我身后一闪,将我一把拦腰抱起,我趴在那人的身上哭得昏天暗地。
末了,竟拉着那人的手臂不让走,要他陪我喝酒。
我记得当时我还跟他说“让我们一醉方休”。
我原以为是白颜冷。
他那么的温柔,又那么冷淡,对我浅浅一笑道“好,我们一醉方休”。他的一瞥一笑,像极了白颜冷。
为什么不是白颜冷,而是白笑秋呢。
我是多么的不想让他看到我伤心时的难过,无助时脆弱的样子。
我想要装的坚强,不想让他看不起我。
爱儿见我红着一张脸,凑到我眼前,十分不解的道“先生,好好的没人赶你走,再说,一年一度的黄口义考马上就要到了,玄詟都已经回来了”。
我欢喜的尖叫一声“玄詟回来了,什么时候”。
爱儿张了张嘴,还没等她回答。我一个翻身跳下床,直奔厅堂而去。
几月不见,玄詟长高了,脸上多了许多肉,粉嫩粉嫩的。
穆夫人将他揽进怀里,问东问西,玄詟倒也是乖巧,有问必答。
问到最后,终究是受不了了,鼓着小脸儿,扭着身子道“哎呀,嫂嫂,有完没完”。
穆夫人乐呵呵的道“看看吧,这小子又开始嫌我烦了”。道完在玄詟屁股上轻轻一拍,宠溺的看着他。
站在穆夫人身旁的白青杨打趣的道“玄詟啊,从今天开始你的耳根又要麻了”。
穆夫人指了指白青杨,道“你可别吓唬他”。
然后朝我笑笑,对怀里的玄詟道“瞧瞧看,谁来了”。
玄詟一扭头,大喊一声“先生”。欢喜的挣脱穆夫人的怀抱,飞一般的扑进我怀里。
我一把抱住这个半大点的小人儿,问道“想不想先生呀”。
玄詟重重的点点头“想”。
白青杨也朝我笑一笑,喊我“苏先生”。
我见她两手空空,便问“小表少爷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白青杨目色闪了一下,道“病了,他阿爹担心路途遥远,没让他跟着”。
白青杨是穆夫人的三女儿,跟我闲扯了没几句,便被白青蕊拽走了,不到下午就匆匆忙忙的赶回去了。
她这回是专程送玄詟回来的。
四个多月前,她回娘家来探亲,走的时候顺便将玄詟也带走了。
现在玄詟要参加一年一度的黄口义考。才不得不将他送回来。而又因小表少爷生病了,耽搁了几天,今天才回来。
玄詟黏了我一个下午,我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口中巴巴的喊我“先生”。
到了晚上,亦是不愿回到自己的宅院,趴在我房间的躺椅上,目光随着我到处移动。
穆夫人着人来喊,他也不走,赖在我房间。
后来,穆夫人亲自过来,玄詟瞪着一双又圆又黑的眼珠,瞧见穆夫人踏进门里的一只脚,紧忙下了躺椅跑到我身边一把拉着我。
穆夫人打趣的道“瞧瞧这孩子,有了先生就没我这个嫂嫂了”。
好说歹说,玄詟也不愿回去。最后只得留在我这里宿一晚。
吩咐爱儿将隔间整理出来,我陪着玄詟说话,考考他学过的学识还记不记得,长进了没有。
我一边问,玄詟一边答,边回答边打哈欠。
待爱儿收拾妥帖之后,玄詟已困倒在躺椅上了。
天已大亮,我吃了几块糕点,喝了红枣粥。将躺椅搬到院子里躺着看书。
玄詟慌慌张张的从房间跑出来,惊呼一声“先生,我怎么宿在这里了”。
我眯着眼朝他笑笑,道“你说呢”。
正在晒被褥的爱儿忍不住道“小小少,昨晚你赖在苏先生这里,怎么说你都不肯回去,穆夫人差人过来叫你,你也不走,穆夫人又亲自来叫,你还是不走。这些你都忘记了”。
玄詟啊的一声,撒丫子跑了。
爱儿笑的合不拢嘴,继续拿鸡毛掸子在被褥上敲打。
以前听菊儿说起过,玄詟的母亲是一位非常心善的女子,温婉贤惠,特别的善解人意,深得老将军的宠爱。
人说自古红颜多薄命,在生玄詟的时候很不辛难产死了。
老将军权衡再三,决定将玄詟交于大儿媳穆夫人照看。
因穆夫人膝下只有五个女儿,没有儿子,对玄詟是宠爱有加,含在嘴皮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据说,因为有了玄詟,将军白展奇连多年的咳疾都一下子好了。全家人欢喜的不得了,对白玄詟更是疼爱有加。
老将军过世的时候,玄詟也不过才五岁。
玄詟是穆夫人一手拉扯大的,在白展奇跟穆夫人的眼里,早就把这个小不点弟弟当儿子来养。
这白玄詟天生顽劣,却很聪明,思维敏锐,像极了他四哥。
此时已是正午,白府的厅堂里,笑声一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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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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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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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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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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