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的今天,白老将军去世。
前些天,大将军白展奇托人请的法师也到了,据说此时正在后院做法。
我因身子不舒服,缺席了今晚的晚宴。
下午的时候,穆夫人就已经派人过来催了,让我早些过去陪二房、三房的太太们喝茶,聊一聊,顺便认识一下。
后来,爱儿也来催。
听说远在边疆的十四少、十七少这一次也回来了。这次一起回来的还有十一少。
听爱儿说这十一少是唯一跟白展奇一奶同胞的亲亲的兄弟。
兄弟俩因年龄相差较大,性格各异,见面就吵,后来这十一少便向晋帝请命,常驻塞外。
首先是得到晋帝的恩准,再就是老将军五周年忌日,逢五逢七,意义非同一般。
我坐在院子里,院子的门没有关上,听得从远远的地方传来了笑声、说话声、碰杯声,好生热闹。
觉着这样的场合幸亏我没去。
不难想象,那些坐在桌子前的要么就是白家的少爷、小姐,要么就是白家的夫人,老爷、孙子孙女,亲属家眷什么的。
而我什么也不是,我只是玄詟的识字先生。
说好的今天回来,玄詟失约了。
八月十五中秋节,本该是一家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
我望着幽深的夜空,还有那挂在遥远上空的一轮明月,心中很失落。
我想起了父亲、母亲,霜儿,我想起了菊儿、殷子然、翠翠,还有跟我比姐妹还要亲的灵儿。
所有的都好吗?
穆夫人待我是真的好,听说我不舒服,也不勉强,着人送来了很多好吃的,圆圆的桌子上摆满了菜。
自从赵音岚被关进大牢,后因言辞激烈,数次冲撞大将军,错了也不知悔改。
白展奇便将她打入了死牢。虽不至于杀她,却永远的失去了自由之身,让她在牢里慢慢忏悔,直到老死。
那以后,穆夫人的心情似是也开朗了许多。
瞪着一双眼瞧着桌子,我在心中苦笑,此刻即便是头牛恐怕也吃不完这一桌子的菜。
突然听得门吱呀一声响,我扭头一瞧,是柔柔跟阿祖。
柔柔的手中捏个木头雕刻的小人儿,她将我的手展开,将木头小人儿放于我手中。
信誓旦旦的跟我说是阿祖专门为我雕刻的,还说那小人儿跟我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简直不要太像。
我凑在眼前一看,立马对柔柔的眼神打了个大大的折扣。
这木头小人儿一看就不是我,明明是她自己。尤其是那一双细长的眼睛,美目流盼,灵气十足。
而我明显的是圆圆眼好不好。
我再看一眼阿祖,见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好不自在。
不知是柔柔真眼拙,还是说故意认错了,我也就不多说了。
装作很喜欢的样子将这个木头小人儿收起来放于枕头底下,并告诉柔柔说我会好生保管的。
这时,爱儿也回来了。
我让爱儿坐下来跟我们一起吃饭,爱儿畏畏缩缩的,我一把将她拉到空位上坐着。
我道“今天晚上,我们不是什么主仆关系,就是几个为着梦想背井离乡而不得不努力的几个年轻人,今天晚上,我们不醉不归”。
柔柔一个高兴,红了眼眶。
爱儿被我们感染也举起了酒杯,四杯互碰,别有一番热闹的景象。
好吃好喝了一阵子之后,柔柔提议来点有趣的事情活跃下气氛。
我朝柔柔笑着道“你提的首先得你来”。
柔柔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像模像样的道“我让大家玩的这个很简单,你们只要记得等声音停下来之后,帕子留在谁的手中,这个人就得表演一个给我们看,诗、词、歌、赋、舞、画都行,选你们最擅长最拿手的就行”。
爱儿一听急了,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我来不了,这是你们的把戏,你们玩就好了,我在一旁看着”。
阿祖木木的小声道一句“不要了吧”。
柔柔道“在座的都不是外人,没人会笑话的”。
我看看爱儿,又看了看阿祖,道“既然是过节,应该尽兴,不想弄的大家都紧张,不如我们来弹脑门、贴纸条,待声音停下来的时候,帕子留在谁的手中,就弹一下那人的脑门,再贴上一张纸条”。琇書網
柔柔赶紧道“这样也好,更有趣”。
一说开始,筷子便敲起来,随着叮叮翠翠的响声,那帕子就像是烫手山芋,从一个人的手中扔到下一个人的手中,在我们四人之间来回周旋。
玩到最后,每个人的脑门都红红的一片,纸条贴了一张又一张。
玩儿了好一阵子,夜突然凉了些,阿祖立了立身子,从凳子上站起来,道“先生,我该去换班了”。道完之后瞟了一眼柔柔,眼神温温柔柔。
我朝阿祖点点头,道“快去吧,别耽搁”。
阿祖一个转身,出了房门。
我看一眼柔柔,想想阿祖刚才看她的眼神,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不舍。
想必,阿祖应该还没跟柔柔表明心意吧。
而我,又该如何呢?
柔柔朝窗户外面看了一眼,忽地又听得从远处传来一片嘈杂声。
柔柔噗通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拉起我的手就往门外跑。
爱儿喊我一声“先生,你们去哪儿”。
我跟柔柔一直跑,往上一次放风筝的后山跑去。
我吃的太撑跑不动,被柔柔连拉带拖的就那么一直往山的背面跑去。
一路上有很多人,有的人手中拿着火把,有的人手中提着灯笼。
一路火光闪耀,将白府的后山映红了半边天。
柔柔让我快快几步,走在这些人的中间。
我回头望去,见身后陆陆续续又来了一些人,他们手中握着火把。
再抬头看看,见空中月光融融,皎洁的银光,倾洒了一地的清辉。
我们一路踏着火光,月光,步步前行。
越过山的后方才看见,那里有一大片水潭。
听走在我们前面的一个小姑娘讲,每年元宵节、中秋节的时候,人们都会来到这个水潭边,放孔明灯、放水灯,以纪念故去的亲人。
柔柔从怀里掏出一叠纸,铺在地上。
我问她干什么,她歪着脑袋道“做孔明灯啊”。
借着月光,我往地上瞅一瞅,心顿时凉了半截。
跟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纸,真的能做成孔明灯吗,孔明灯不是还需要点火吗,以什么为火引呢。
在这样的一个月光明亮的晚上,看着正在水潭边放荷花灯的人们。
更加激起了我对亲人的思念,对菊儿的思念。
我也应该为他们点上一盏水灯,或是孔明灯。
为什么我全忘记了,我一天天的都在干什么。
对父亲,我亦是不孝。
对菊儿,我也是没有尽到主仆情谊。
正懊悔不已,突然有一盏荷花灯从我身后悄悄的举到我面前。
我回头一瞧,火焰的光照在白颜冷的脸上,柔和而温暖。
他浅浅一笑道“给你,知道你一定回来”。
从白颜冷手中接过荷花灯,看着他,我感激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蹲在地上做孔明灯的柔柔听见白颜冷的声音。
慢慢地站起身来,带着少女特有的羞涩,喊一声“十九少”。
白颜冷朝她点点头。然后转过身来,对我道“走,放荷花灯去”。
一盏一盏的荷花灯,飘荡在水潭里。
一路向西,带去亲人的思念跟祝福。
白颜冷轻声道“许个愿吧”。
我紧忙闭上眼睛,许下心中的愿望。
我看了看白颜冷,见他眼中火光闪烁,碰了碰他的手臂“你也许一个吧”。
我知道白颜冷一定有很多话要对他的阿爹、阿娘说。
悄悄地,我后退了几步,跑到柔柔身边,看她做孔明灯。
不愧是心灵手巧的姑娘,即使巴掌大的纸也能将孔明灯做的像模像样。
白颜冷找来了几根小树枝,别在孔明灯里面。
柔柔从怀里掏出笔来,递给我。
我写的是:一切安好
柔柔写的是:愿随吾心
回来的路上,一边是柔柔,一边是白颜冷,我走在最中间。
柔柔时不时的探出半个身体,故作拍腿的样子,瞟一眼白颜冷。
而我一直在同白颜冷说着话,这个冷面美男,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主意到柔柔在看他。
一路上,白颜冷只顾着跟我说话,问东问西,问我晚上怎么不去吃饭,问我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好些了吗?简直婆婆妈妈的。
我回答的有心无力,唐塞他几句,也就不跟他打话了,而是转过头来,跟柔柔说个不停。
一边是阿祖,一边是白颜冷,我左右为难。
我不想柔柔对我和白颜冷之间有什么误会,我又想为阿祖争取一些机会。
我再也不想夹在他们的感情中了,他们都是待我很好的人,我不想失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我也不希望任何人受到伤害。
那天,阿祖没有当班,我去找他的时候,他正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见我来了,赶紧将桌上的纸揉成团,捏在手中,藏到身后。
我朝他笑一笑道“阿祖,什么事情鬼鬼祟祟”。
阿祖脸上微微红着,目色闪烁,看起来有些紧张,道“苏姑娘,写着玩儿,没什么好看的”。
看阿祖那个样子,我已猜到个八成,不禁笑了,道“不说我也知道,你看上了柔柔”。
阿祖惊呆着一张脸,道“姑娘怎么知道的”。
我笑着道“猜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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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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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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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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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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