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正殿宣室。
鸡鸣五更,天边刚泛出稍许微光,楠国的各大朝臣已在司礼监宦官的安排下,排着长队鱼贯而入。
柳永道在左队列的首席坐正。
对面武官的首席空着。坐在第二席上的是当朝兵部尚书李天鸣。
落座后,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点了点头。
昨日黄昏,三皇子突然造访,让他重新思构了一下之前的安排,发现的确有能改善的地方。
随后,连夜邀请了李尚书合谋定计,并请三皇子夜入皇宫,同圣皇通了气。
此事,成与不成,上朝之后便能知晓。
随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楠国当今的主人——圣皇乾正清,在司礼大监和执金吾的簇拥下,跨过大殿后方的黄金屏风,走了出来。
群臣立刻起身,俯首道:“恭请吾皇圣安!”
“朕安!”
乾正清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免礼,随后自己也在龙椅上落座。
众臣归位。
司礼大监将拂尘甩过左肩,尖声喝道:“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众臣纷纷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折子,将天下各地发生的大事拿到庭中讨论。
其中,被柳永道票拟过的江南道赈灾的奏折也被户部左侍郎提出,很快就被妥善的处置。
圣皇落座后便神游天外,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柳永道频频点头,将讨论完的奏折或是通过,或是打回。
日上中天,快过晌午。
见大多数的奏折已经处置完毕,柳永道低垂着眼皮,看了对面的李天鸣一眼。
李天鸣神色一紧,捏紧的袖口松开,从中滑落下一枚两头皆圆的玉白象牙笏。
“微臣有事上奏!”
李天鸣起身上前一步,跨到大殿中央,俯首一拜后,正身道:“前大将军南宫漠通敌叛国,有负皇恩;幸得圣皇眷顾,诸军相携,群臣策力;青狼叛军兵灭于蒙辉,南宫贼酋亦被打落先天,仓惶逃亡;其子御,虽有万夫不挡之勇,却不敌禁军将士合力之势,授首伏诛;其子嗣,忝为吏部小吏,文不成,武不就,自知罪孽深重,于兵士戈前,自请就缚。”
“圣皇贤德宽御四海,皇家威仪照耀八方;臣斗胆,恳请圣皇免南宫氏次子之死罪,罢其勋功,黜其名爵,堇以惩戒,亦能宣扬吾皇顾念旧情之美名!”
李天鸣启奏完毕,双手合笏,再度恭身长拜。
殿内稍微一静,随后,文武众臣皆起身随奏。
柳永道静坐于席,眼观鼻,鼻观心,神色如常,仿佛仍在思考上一封奏折的内容。
少顷。
乾正清好似如梦初醒,抬起紫重色的眼皮,睛瞳中透出一缕金光,将殿内请奏的诸臣扫视了一遍后,目光在文臣首席的宰辅身上停留了片刻。
随后,亲启檀口,露出金齿道:“李爱卿言之有理,此事准奏。将军府既已寥落,便于京城内择一小院,让其安度余生。”
说完,乾正清手扶龙椅起身,在执金吾的簇拥下往屏风后退去。
突然,他顿住身形,背对着众臣,缓声说道:“寡人记得南宫漠除了两子之外,另育有一女,听闻其颜色姝丽,贤淑有德;南宫漠虽恶,但曾为国之肱骨,现其自甘沉沦,使得府邸败落,连累血亲宗族。寡人不忍,欲在诸卿名下子嗣中为其女择一良配,以托终生,不知可有人选?”
群臣此时不明圣皇为何提及此事,但心中大多有所顾忌,并无人敢在此时开口。
未央宫门口,三皇子乾元明听得殿内动静,整理了下仪容,跨步踏进殿内,大声说道:“儿臣启奏,丞相家公子柳飞鸿,品德非凡,才貌俱佳;曾与南宫氏之女,幼时相识,同修才学;且其用情专一,忠贞不渝;可堪为良配!”
柳永道抬起头,朝着门口方向望去,面色肃然。
位于左列第二席的礼部尚书见状,连忙援声道:“飞鸿公子乃丞相膝下唯一男丁,今后必当继承柳相风骨,为我楠国栋梁;岂能纳娶罪臣之女为妻?以微臣拙见,寻一平常宦官子弟即可。”
乾元明见状,摆了摆手道:“父皇才德经天纬地,治下之国岂有门第之观?况且,孤曾听闻,飞鸿公子极为爱慕此女,刘尚书又怎可强断此等天作之合?”
刘尚书抬眼望了望身前的柳相,见其未有所示,且三皇子殿下又如此强势推荐,便对着上方拱了拱手,退回了坐席之上。
良久,见无人再出殿应答,乾正清回首看向神色平静的柳永道,说道:“柳卿觉得如何?”
柳永道恭身道:“但凭圣皇做主!”
乾正清点点头,回身步入屏风。其后,司礼大监尖锐的声音从远处传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玆闻前大将军南宫漠之女,贤淑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甚悦;柳相之子飞鸿,仪容俊雅,才德俱佳;两人琴瑟和鸣,性情相悦;感山川育情,上苍有德,现特指婚南宫氏幼女为柳飞鸿之侧室,责有司择吉日完婚!
——钦此!”
柳永道立刻俯身拜谢:“谢吾皇恩典!”
待圣皇远去,乾元明上前笑道:“恭贺恩师,得此佳媳,了却多年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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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京城外的驿站外来了一辆牛车。
小岑的丸子头被南宫雪用一块方巾包住,配上周身的栗色短衣,好似一个世家公子的书童。
官道上一队精骑扬尘而来,越过牛车,赶到驿站门口。
当头的队正从怀中掏出一块铜色令牌,朝门内丢去。
负责照看驿站的小吏连忙上前,捞住令牌,满脸堆笑的道:“将军辛苦,马以备好,请稍做歇息,饮杯茶水再上路。”
队正跨身下马,伸手拍了拍口角微露白沫的战马,将缰绳递给小吏,说道:“事从紧急,我等还要赶往南方寻人,你把备好的马牵来,立刻就走!”
很快,这队骑兵便换好了坐骑,穿出驿站大门,浩浩荡荡地朝南而去。
小吏望着空荡的门口,拿起抹布擦了擦桌子上刚落下的尘土,有些奇怪的道:“今天怎么回事?这已经是第三波了!算了,还是把刚到的驿报先换上吧。”
待骑兵队走远,小岑才驾起牛车,走进驿站。
驿站的大门旁竖着一块三米见宽的木板,驿站的小吏提着木桶,先将木板上有些破损旧报揭下,然后用牛毛刷蘸了些熬好的米浆,沿着先前的痕迹刷了一个底之后,拿起身旁的一张新报慢慢地张贴上去。xǐυmь.℃òm
小岑好奇的跳下牛车,噔噔地跑过去,仰着头,睁大眼睛,一字一句地朗声读道。
“今日大事一观:圣皇赐婚,柳府将迎南宫氏之女,两大柱庭携手并……”
快读完一句,小岑空灵的眸子猛地收缩,连忙回头,想去寻自家小姐,转身却撞入了来人的怀里。
南宫雪青衣素袍,今日做一身书生打扮。
她按住小岑圆圆的脑袋,柔声问道:“怎么,还是有识不得的字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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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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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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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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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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