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苏城外的一片树林里。
南宫雪摘下发簪上的一颗珍珠,递给小岑道:“阿岑,去旁边农户家换两身衣衫。”
小岑翻身下马,对南宫雪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很快就回来。
流风拂过车厢。此时周遭无人,只剩下树上知了的鸣叫声。
南宫雪拂手将一缕跌到眉间的青丝重新挽到发髻上,开始整理记忆,继续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方才从方明口中得知,自己父亲是败在震枭、吞狐两军的突袭上,可这两支军队同为楠国的军队,为何会突然对正在抵御外敌的青狼军出手?
而且,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朝廷方面并未有传出震枭、吞狐两军叛乱的消息;反而是自己的父亲落了个投敌叛国的罪名。
此事大有问题!
“难道震枭、吞狐两军下手得十分干净。让所有人都无所察觉?”
南宫雪蹙眉思考了片刻,想到还活着的方明,旋即推翻了这种可能。
“既然震枭、吞狐两军没有完全消除所有的证据,那说明此事朝廷内部早就有所察觉,只是因为什么变故,将错就错,把投敌叛国的罪名强行的安在了我父亲的头上......”
一片落叶飘落,南宫雪弹指射出一道凌厉的剑气,将其从中间劈成两半。www.xiumb.com
她转过身,望向京城的方向喃喃自语道:“权力,利益!果然是能让人黑白颠倒,是非不分,深陷魔障呢。”
此时,树林外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小岑踩着欢快的碎步,背着一个竹篾编制的破旧背篓回来了。
她胖嘟嘟的脸颊一直不停的嚼动着,两只眼睛都眯成了月牙状。
“小姐,衣服换回来了,村里的大婶还给了我两块糖,您也吃!”
小岑将背篓解下,放到吃草的骏马旁边,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麦芽糖,递给倚靠在车厢上的南宫雪。
看着已经恢复活泼模样的小岑,南宫雪不由伸出手,按住她的脑袋摇了摇,说道:“糖吃多了,小心牙都被虫给咬了。”
小岑见南宫雪不接,迅速地将手缩了回来,把油纸包再度揣到了怀里。
“小岑可不怕!府里地郎中说过,我现在还是奶牙呢,就算被虫咬个遍,等几年还能再换一换的;现在不多吃一点的话,以后可就没得机会了。”
南宫雪秀眉轻蹙,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本打算趁现在纠正一下小岑被带歪了的观念。但转眼又想到此番入京颇为凶险,便也由得她了。
换来的农家的衣服只是粗麻缝制,款式老旧,甚至上面还打了两个补丁,不过被浆洗得很干净。
夕阳斜照,还有一个时辰,苏城的城门就会关闭。
两人迅速换好衣服,准备赶在日落前入城。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南宫雪拿出方才在雷雨中捡来的雷击木,权当作炭笔,在两人的脸上涂涂抹抹,简单地易了容。
“小姐,您真好看!”
小岑嚼着糖,看着换了一身素裙,眉眼却更加英挺的南宫雪,花痴般赞美道。
南宫雪伸手将她敲醒,笑着说:“别贫了,趁今天还有些时间,我们进苏城打探下消息。”
两人弃了马车,顺着官道,顺着人群混进了苏城里。
夜幕降临。
城东新远客栈内。
小岑拿起桌上的剪刀,将油灯的灯芯剪去一截。房间内的灯光霎时就明亮了许多。
“小姐,现在满大街都是追捕咱们的海捕告示,大公子昨日遇难,二公子还有府里的老小也都被下了大狱,我们真的还要回京城吗?”
小岑看着认真写信的南宫雪,生怕两人刚一入京就被皇城司的人抓住。
南宫雪执笔顿了顿,将刚书写完成的三封信件墨迹晾干,然后分别塞入了竹筒里,绑在了今日买来的信鸽脚上。
踱步到窗户边,轻轻推开有些泛旧的衫木窗桕,看了下四周无人,趁着夜色将三只信鸽分别放了出去。
夜色如水,柔和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南宫雪的脸颊上,朦胧的光晕腾起,将她衬托的愈发出尘。
“便宜二哥,能不能救你,就看天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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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京城,朱雀街,丞相府。
一大早,府外就有信使来敲门,将一封信交到了门房手里。
门房见信的封面落款是自家少爷,不敢怠慢,立刻朝着后院走去,交给了公子的随侍。
随侍接过信件,恭敬地将之送入栽满了秋菊的庭院里。
前方凉亭内坐着一位束起长发,身着白色单衣的俊美少年。
少年名为柳飞鸿,是当今丞相的公子,自幼阅览群书,博文多识,在京城内素有才名。
见长随进来,他并未在意,继续朗读最新翻开的一章词赋,等读完后才放下手中的典籍,拿起桌上的信件。
信纸上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上面只有简单的两行字。
“君若能救吾兄性命,余愿以身相随!——雪”
看着娟秀且熟悉的字体,素来稳重的柳飞鸿心中突然一阵悸动,再也把持不住方才平和的心境。
挣扎!犹豫!
决然!
半响后,好似是下定了绝心一般,他毅然决然地起身,牵出爱马,朝着青龙大道的方向飞奔而去。
青龙大街。
魏王府。
三皇子不可置信地盯着跪在自己身前地柳轻鸿,恼怒地喝骂道:“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此事由丞相出面,父皇点头,诸方角力方才能成,如今你却要……”
“父皇不可能同意!”
“丞相大人也绝不可能同意!”
柳飞鸿红着双眼,回想起幼时,在青浦学堂中那个时常帮助自己的同桌,还有少年美梦里偶尔出现的倩影。狭长如狐地双眼,此刻被爱恋充满。
随后,他猛地甩了甩头,痛苦地回忆到。
若不是自己外出狩猎时射落的那只金雕,圣皇也不会震怒,大将军府也不会有此番劫难吧。
此事——
父亲错了!
三殿下错了!
圣皇也错了!
大将军守护楠国多年,一世英雄,此番已遭不测,难道连他的血脉都还不肯放过吗?
旋即,他跪伏下身,执拗地恳求道:“殿下,此事皆由我起,自当由我偿还!还请殿下念及同窗之谊,助我一臂之力。”
王府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许久。
看着柳飞鸿坚决不起,准备跪死在这里的样子,三皇子还是心软下来,低叹了一声,道:“此事朝廷已有定论,你又如何能助她?”
柳飞鸿俯身拜谢,随后铿锵决然地说:“我要娶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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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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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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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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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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