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霓裳再度淡道,刚刚眼中的迷离惘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镜像中,那些面貌丑陋的侏儒蹦蹦跳跳,欢喜地将铁笼的门打开,想要进去将黑布下的少女抓出来。
可是少女忽然坐了起来,顶着那块黑布,竟然主动从笼子里钻出。
“快点,带药引入炉。”
癞头和尚皱着眉头,望着被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女,不耐催促道。
一群侏儒们你推我搡,裹挟着少女将她朝着丹炉推去。
苏珞白瞟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继续看着云霓裳。
“我们现在所在的,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云霓裳瞧着都到了这等紧要关头,苏珞白却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顿时樱唇微张,发出一声轻呼。
“你真不打算管你妹妹了?她叫什么来着……对,苏珂!我记得在苏家的时候,她还很中意你的。”
然而苏珞白淡然如水的目光,令得云霓裳挑了挑好看的眉毛,脸上惊讶的表情缓缓褪去。
“行吧,其实我对她的死活也不是那么的在乎。”
云霓裳嘴角翘起一丝漠然的弧度,直到现在,她才露出一点自己最真实的面貌。
这个张扬跳脱,自称已经心死过的妙龄女子,对与自己无关的一切,都浑然不在乎。
“你想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好吧好吧,心肠如刀剑一般冷硬的男人……我们现在待着的地方,名为‘界狱’。”
界狱?
这是苏珞白从未听过的词语。
原本他以为,进入黑菩萨体内后,自己会被这尊雕像逐渐吞噬同化,就像是被一只妖兽吞进腹中一样。
到那时,苍穹铗骨便会让黑菩萨从内而外,变成漫天碎屑。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黑菩萨的躯体竟然连接着另外一座空间。
他置身其中,遇到了一些令他都难以理解的事情,甚至还撞上了云霓裳。
这种情况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令苏珞白十分不舒服。
上一世身为仙王的他,已是伫立在整个世间最高的层面,在这世上,不应该还有他无法理解的事情。
可一尊忽然出现的伪神,微微打乱了他素来宁定的心绪。
这种未知感,已经几千万年,没有体会到过了。
还真是……
有趣啊。
“界狱……”苏珞白重复着这个新鲜的词语,“这里不是现实,也不是神识世界……这是一种场域吧?类似于自己创造的世界。”
云霓裳眼中露出几分赞许:“对,跟场域差不多,里面的一切规则,皆由施术者来决定。”
制定并运用规则,这种力量不应该存在于这一低级的位面上。
苏珞白很清楚,哪怕是这一界所谓的至高境界金身境,也还没有达到这一水平。
这是,不属于凡人的力量。
“但比起普通的场域,界狱对于施术者的提升要更加巨大,大到对于被拉进界狱的敌人来说,具有绝对压制性的作用。”Χiυmъ.cοΜ
云霓裳继续说道。
“因为这里的一切规则,都是施术者制定的,这里是施术者的世界,在界狱中,施术者便是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存在。”
“一座完全形成的界狱,通常只能由外部去破坏,若是想要由内部瓦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因为身处界狱中的施术者,太强大了。”云霓裳由衷感叹道,“可以说,一旦将对方拉入自己的界狱,胜负几乎已经见分晓。”
苏珞白却是微微皱眉:“可你为什么……”
“因为黑菩萨的这座界狱还在构筑当中,所以才给了我可乘之机。”云霓裳盯着镜像,“喂,你真的打算任由他们把你妹妹煮了?”
镜像中,四名道士念诵咒语的声音又大了几分。
他们纷纷从怀里掏出锋利的匕首,开始朝着自己的眼球、舌头、或是耳朵刺去。
血淋淋的器官被割了下来,原本就残破不堪的四名道士显得更加空洞而恐怖。
几名道童颤抖着捧着这些黏湿甜腥的器官,按照次序丢进正中的丹炉中。
而被黑布笼罩着的少女,已经来到了丹炉近前!
可是看到苏珞白依旧无动于衷,云霓裳只得耸了耸肩。
“破坏界狱只有两种办法,一是趁着它还未完全形成时,对施术者造成重创,第二种,便是用更强的界狱,去覆盖掉对方的界狱。”
“你现在看到的这种情况比较特殊,因为这座界狱本身还不算是完全体,黑菩萨吸收的痛苦还不够,所以来自伪神的力量还很薄弱。”
“我就快成功了,等到滔滔冥河之水弥漫整个世界,这座界狱就是我的了。”
云霓裳的话就此结束,苏珞白皱着眉头,陷入沉思之中。
“还在想吗?你那柔弱可怜的妹妹,就要被炼成丹了。”
“黑菩萨只是一个媒介,形成界狱的这股力量,全都来自伪神,”苏珞白没有理会云霓裳的话,皱起了眉头,“你如果要使用这股力量,就得不断地向伪神输送痛苦,某种意义上……你便是成为了这尊伪神的信徒。”
“我不会杀人的。”云霓裳轻声说道。
“那你拿什么去奉献给伪神?或者说,作为交换力量的条件?”苏珞白穷追不舍。
他们二人都很清楚,这种具有莫大威能的力量,凭现在的他们根本不可能拥有。
界狱的力量来源,全都来自于那尊扑朔迷离的伪神。
可若是没有足够的痛苦作为祭品,伪神是不可能赐下力量的。
痛苦,素来伴随着杀生。
苏珞白一句话问完。
就看到云霓裳的眼睛中重新渗出先前的那种迷离惘然,只停留了一瞬,接着立马恢复了正常。
对于他的问题,云霓裳并没有回答。
镜像中忽然传来那些道童惊呼!
原来是裹在黑布下的少女竟然主动纵身一跃,带着黑布一并跳进了丹炉中!
云霓裳愣了一下。
苏珞白朝着镜像瞟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开始轻轻活动自己的身体。
伴随着骨骼清脆的噼啪作响,他淡淡说道:“快一点。”
“什么?”云霓裳侧目看他。
“占领整座界狱。”苏珞白说,“快一点。”
“瞧你气定神闲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不会在乎那个苏珂的死活。”
云霓裳摇了摇头:“不行,太肆无忌惮的话,会把黑骑引来的,我在这个过程中无法分心与之对抗。”
“用不着你分心。”苏珞白已经准备起身,推开棺盖,“我会解决它。”
“它在这座界狱中,可是相当筑基巅峰的水准,你行吗?”
苏珞白没有回应,一把推开了棺盖,爬了出去。
阴冷潮湿的外部世界重新与他接触,没了棺盖阻碍气味,远处的阴影中再度响起若隐若现的马蹄声。
“占领这座界狱,然后带我们出去。”
苏珞白毫不理会远处的蹄声,双手用力重新将棺盖拉过来,对着棺材中的大团黑暗说道。
“别去了,其实也不用着急。”从黑暗中摸出一只白得耀眼的手,轻轻勾上苏珞白搭在壁沿边的手指,“跟我躺在里面缠绵,难道还委屈你了不成?”
语气虽然淡然如水,说出来的内容却让人浮想联翩。
轰!
苏珞白面无表情,重重合上了棺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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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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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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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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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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