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砚远远看着,心里乱糟糟的,以往习惯了不远不近跟在他后面,而今,那个人,进了他的营帐。
她忘不了晨曦微光中的那一眼,就那一眼,生生打碎了这几个月所有的希望。
是不是只能等待魂魄一点一点消失,连活着的机会都没了么。
谢昭砚不知道的是,她前脚跟着赵昀赫离开上京城,戌灵子即刻启程前往广陵郡。
谢韵薇也被她生生吓出了一场病,倒是躲过了宫里那位贵妃娘娘的盛怒。
临近过年,辽西连下了半个月的大雪,房屋坍塌且冻死了很多人,郑贵妃跟皇帝提了一嘴,让左相亲自前往赈灾以示皇恩,皇帝一高兴大笔一挥,这事成了。
怀王忙的脚不沾地,焦头烂额,连见谢韵薇的时间都没有。
瑞泽帝整日和吊梢眉沉迷炼丹修仙,连奏章都不碰了,几位王爷私下暗潮涌动,给怀王使了不少绊子,监国更是不顺利,拥护他的一些大臣已经有了些许微辞。
且还要腾出一部分精力斡旋在母妃和心上人身上。
他越是护着谢韵薇,她日子越是不好过,时不时被传召进宫学规矩,毕竟算计了未来婆婆,也够他们相府喝一壶的了。
......
赵昀赫安置好楚堇一,连饭都来不及用,赶着去看冯将军。
冯将军前一天醒过来,刚吃完小半碗肉糜粥,看到越王,喊了声:“殿下,您来了,”就要急着起身,牵动了伤口,疼的抽气,直呼“哎哟。”
“别动,快躺好。”说罢,把人慢慢放好在床上。
“这次多谢殿下襄助,刚听他们在外面说您这次又收服了几员猛将,这是真的吗?”
“嗯,这几人你不陌生,还记得前几年交过战的古羌大将军王建军么,这次的悍匪头目就是他。”
“是他!这几年您暗中帮了他们多少回,这帮人恩将仇报,让我失去了几十名将士,殿下,这口气出不去,我老冯不依。”说着,竟转头耍起小孩子脾气。
越王安慰道:“你放心,七日后就让来你这报到,他们都归你管,届时狠狠罚他们,罚到你满意为止。”
“属下轻敌在前,也有错,只是...罢了罢了,老冯先提前恭贺殿下了。”
越王又查看了冯将军的伤口,正在愈合中,只说话的这会功夫,又昏昏睡过去。
难得空闲,赵昀赫踱步到军营靠西的溪边,想着跟在身旁的人,自那日给冯将军快缠好纱布时就不见了,这会更是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习惯了他夜晚趁着自己不注意,不是挪动纸笔,就是放只虫子在他床上,甚至自己心情不好,还能对着他说说心里话。
不知他是否还在军营,还是去了别的地方,遗憾没来得及跟他道谢,甚至道个别。
心里莫名有些空。
营帐里,楚堇一在赵昀赫的床上躺了没多久,是让窸窸窣窣脱衣服的手给惊醒的。
一睁眼正对着军医的老脸,他老人家嘴里还嘟囔着:“劳什子衣带,怎如此繁琐,跟个娘们系肚兜似的,解起来真费劲!”
楚堇一脸蛋爆红,一个蹦子弹跳起来,硬生生把军医撞了个仰倒,立时捂着长满皱纹的脑门痛呼:“小兔崽子,老夫的脑袋还在不在,啊呀,坏了,好晕......”
好半晌才慢慢爬起来,没站稳,更加头昏眼花,没好气的说道:“劲头这么猛,哪里病了,你不用老夫看病,你好的很,哼。”
一步三晃悠甩袖捂着脑袋走了。
楚堇一两手捂紧衣襟,愣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老头,应该没发现什么吧。
谢昭砚现在越来越畏惧太阳光的照射,但又不想继续躲在赵昀赫阴影下。
趁着还能动,绕着阴凉处来到靠军营西边的小溪。
溪水缓缓流淌,岸边花花草草长势喜人,溪流里的小石头被水冲刷的圆润光滑,谢昭砚一头扎进水里,舒服的再不想出来。
水漫过皮肤的触感太过真实,一个鲤鱼翻转,双手触摸到溪底,半透明的手指捻起一块小石头,扔在岸上的草丛里。
赵昀赫在溪边散步,难得的宁静和独处,见草丛柔软茂盛,顺势躺下,太阳晒得昏昏欲睡,忽的被一颗石子砸中,"唔”了一声。
玩的正开心的小姑娘,压根没听到任何声音,摸了一块雨花石又抛出水面。
赵昀赫就这么看着空中跳跃的晶莹水花裹着石头,接二连三抛在草丛里,捡起石头端详,湿漉漉的带着水汽,触感有些温润,若有所思。
索性起身整理好褶皱的袍角,看着溪水,试探性的问向水面:“你,还在吗?”
谢昭砚正玩得不亦乐乎,脑子轰然炸开,唯一的想法就是不能让赵昀赫看到自己的样子,他看到了一定会把自己当怪物!
慌乱中上岸躲在草丛中,看他手里拿着石头,正在溪水里找寻。
他怎么会来这里,不是应该跟楚堇一在一起么?
赵昀赫等了不满一指之刻,不见抛出水面的石头,明显对方听到了说话声音,自顾自言道:“我知你肯定在,这几日感受不到你的气息,还以为不告而别呢,没成想你在这里玩耍。”
低沉的嗓音带着他也没发觉的笑意。
“一直在忙,没来得及跟你道声谢,从上京城到新州,你总是在危急时刻帮我,却不知你是谁。”
“如果你在听,我想跟你正式说声谢谢!很高兴认识你,你叫我赵昀赫,或者叫我表字子夷也可,你呢,叫什么名字?”
说完,双腿盘坐在草丛里,并不急着得到答案,因为他从来没听到对方说过话。
赵昀赫慵懒的晒着太阳看溪水,谢昭砚躲在十米开外的草丛里看他,熟不知,他们都想从眼睛里看见对方。m.xiumb.com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来找我,我该回去了。”
太阳慢慢偏西,赵昀赫一步一步往军营中走去,脚步声越来越远。
已经过了饭点,十一寻遍了整个军营也未曾找到殿下,急得满头大汗,看到自家主子背对着太阳,周身笼罩在光芒里,慢慢走过来。
这一刻,十一也形容不上来,看不清主子的面容,只觉得他带着光,也带着孤独。
甩去脑海的想法,迎上去忙说道:“殿下,您可算回来了,快随属下去用饭吧,再好的身体也经不住您这么折腾。”
“好。”
——
赵昀赫走后,谢昭砚像条缺水的鱼一样,任凭溪水冲刷着她的灵魂。
又是开心又是惆怅,赵昀赫他说很高兴认识自己呢,可是,那又如何呢。
也许下一秒,叫谢昭砚的小姑娘就会随风飘散,知道了又能如何。
谢昭砚忽然想流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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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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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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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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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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