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都不大,祖堂自然也没什么起眼的地方,就是两间石屋,一内一外。
祖堂是供奉祖宗的地方,凡是臧姓之人死后会先安置在外边的石室,等过了头七,入土下葬之后,也会在外室立下牌位。
中年男子将臧无海的尸身背到祖堂门口便停下脚步,不再前行。
他是臧无海的儿子,叫承海。
“承海,进去吧”身后臧无涯轻叹一声。
承海没有转身,眼神之间有些异样,微微躬身答道,“不合规矩的。”
谁的规矩?中灵山的规矩。
从立派至今到现在五百余年。这五百年间,臧家一直只有一脉。这并非子嗣的问题,而是祖上订立下来的规矩,只能有一脉相承。
那么这般岁月中,若是有兄弟姐妹几人,兄弱弟强该当如何,臧家先祖早就想的明白。
中灵剑派只传男不传女,传强不传弱,但凡男子到了不惑之年,便会由当时的掌门做一场校考,若是通过,依然是臧姓,若是通不过,便把姓氏去了。
姓氏去了,便是不再姓臧,那么自然也就没了继承中灵剑派的资格。
姓氏去了,不再姓臧,爱姓什么姓什么,你已非本家之人。
当年的臧无海,过了校考,当年的臧承海却没有通过,所以他如今不叫臧承海,叫承海。
臧承海有资格进入祖堂,承海却没有资格进去。
臧无涯自然清楚祖训,但心生怜悯,轻咳一声,声音有些沉闷,“如今我是掌门,我说了算。你父亲刚过世,准许你在这些天进出祖堂。”
那承海微微点头示意。一众人鱼贯而入,只留小厮在门口把守。
这外边的石室简陋的很,里面放了不少牌位,约莫有半百之数。
上至祖师之灵位,下至老掌门的灵位,各灵位之前,各有香炉一座。
承海将去世老人安放妥当,几人上前敬了香,再送别故人,心情各异。
臧无涯辞别胞弟,心中并无悲痛。这些年臧无海的身子并不好,行动不便。常人若如此,也会常常怨天尤人,日日烦躁不安。
何况臧无海原本还是个练家子,当年龙精虎猛,到后来垂老濒死,轮椅相伴,身心早就疲惫不堪。
这几年若不是他这个当哥哥的舍不得他走,用了不少办法吊着性命,早就该魂归故土了。
今日山腰与臧倾城一战后,躺在地上倒是想通透了,有些事放手也挺好,放手了或许谁都会轻松些。
臧倾城则唏嘘不已,先天宗师或许能过百,那么一百二十岁又当如何,练来练去还不是要往地上一趟,要小辈帮着收尸。
生前富贵荣华,勇武不凡又如何,死后能在坟头多长两株草来遮阳么,入土五十年,还能有几人惦念。
那么争来争去又有什么用,打赢了臧无涯能如何,证明了当年的老掌门错了又能如何。一转眼已经到了杖朝之年,还能有多少年可活的。
想念当年山下那花儿一般的女子了,笑的多甜,只可惜错过了便是一辈子。
臧功名所思,是那修行之事,生老如同禁锢,常悬于头顶之上。
常人百年寿数,修行之人或许多些,但多却有极非无极。
世间之人,有哪个是常存于世寿数千万载的。
望古已无益,近千年来,也只听说龙虎山上那位张真人侃破生死,凝练金丹,飞升天外,此后再无人有这等本事和机缘。
而自己已在修行路上,虽是遥遥,却也同道,能否打破生死常态,去那仙庭逍遥,不知。不知便更应勤于修炼,将不知化为可知。
承海等到众人行完礼,请辞离去,带着小厮去山下采购头七用的东西,虽不用大操大办,但该有的会有,该做的要做。
等承海和小厮走远。
臧无涯喊上了臧倾城和臧功名,朝那内里的石室走去。
石室有两间,一前一后。但石室之间却有石门相隔,石门看不出有何奇特,似乎风化多年,有些脱落,上有点点青苔,呈现青灰之色。
臧倾城很多年前见过,却没进去过,这石门以前是什么模样,相隔几十年似乎依旧什么模样。
当年有个老头对他们说,这里面是历代先祖安眠的地方,没什么好看的。
臧倾城性子活泛,偷偷试过很多次,并不能打开此门,后来也就作罢。
甚至有一段时间,他觉得可能是老掌门在忽悠众人,兴许这石门之后什么也没有,兴许这石门本就打不开。
打不开不是因为石门动不了,而是这石门本就不是一般武夫能够打开。
只看臧功名走上前去,闭眼凝神,双指并拢竖于胸前,口中道诀流转。过不多时,自其舌尖之上,蹦出四个金光古篆。
古篆萦绕指尖,飞舞不休。下一刻,臧功名伸指自那石门之上轻轻抹过。随之那石门上道道光华流转,如碟飞舞,如花盛开。
待得花开满门,石门自开。
原来这石门不是俗物,本是修家之宝。臧倾城心绪难平,似乎有些事近在眼前,困扰多年的心魔作祟,或许只差一层面纱便能知晓谜底。
石门打开,门内并非流光熠熠的仙家洞府。
而是昏昏沉沉,烟雾缭绕,光线暗淡。竟然连臧倾城这个先天宗师也看不真切里面究竟有些什么。
臧功名开了石门,便退至一边,将路让开。臧无涯上前不知为何对那石室拱手作揖。臧倾城两人也随其后,深作一揖。
“山道之上,我与你说,老头子并非觉得你不如我,也绝非因你本不是臧家血脉而轻视于你。我知你不信,答案就在里边”。
臧无涯本就是个老头子,老头子口中的“老头子”不是他自己,而是他与臧倾城两人的传道之人,上一代中灵剑派的掌门。
话是说给臧倾城听的,臧倾城也不做犹豫,既然在他面前开了门,谈及此事,便是要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于自己听。
不管门后有什么,他都想知道,因他臧倾城想不明白为何那老掌门在选任新掌门时一意孤行,非要让无心掌门之位的臧无涯继任。
这一层想不明白,已经成为他心头魔障,困了自己十多年。
要不是自己另有所悟,恐怕很难打破先天桎梏,成为宗师高手。
再不犹豫,抬脚紧随其后,跨入石门。
石门古怪,臧倾城在石门之外,无论如何张望,都看不清里面布局。可踏入石门一刹那,虽然依旧是昏暗弥漫,却能将里面事物看的一清二楚。
那内里石室不小,臧倾城一撇之下,估摸着应该前后都有六丈之远。可这里有些不对劲,祖堂之外看祖堂,不过两间不大的破石屋罢了。
满打满算两间石屋加起来绝超不过三丈,三丈的石屋,里面那一间却有六丈之长。
石屋正中央,位于半空之中吊挂一柄夜色长剑,缓缓旋转。
再一看,哪里是吊挂在上,分明是那长剑自己停留在半空之中。
长剑剑身为清灰之色,剑锋之上有夜色流转不停,自尖起自柄没。更有那暗黄之气萦绕剑身,这才使得整间石室变得昏暗不堪。
仙剑,这是臧倾城看到此剑后,脑海中蹦出的第一个想法。
虽然从没看到过仙剑模样,但他从练剑开始至今近七十载,与剑为伍,与剑亲近,所以对于剑质好坏,从心底里便会多出一份感觉。
他说不出这剑的好是怎么个好,但见此剑,便让他自惭形秽,觉得自己不配用这把剑。
所以他敢断定这一把绝不是凡物,连臧功名身后背负的那把飞剑也比不上此物。
而在地面之上,以剑为中心,又有众多裂纹。那裂纹却又不似天然而成,因那裂纹左右相连,前后相交,却又隐隐组成一副古怪图案。
裂纹之间有许多藏青色液体流转,其上有青气溢出,却始终流不出裂纹之内。
那液体流转之时竟不发出任何声音,古怪异常。
一般水流,流动起来虽也无声,但这是常人所闻,先天武者听力要比着常人高出很多倍,当能听得些许动响。
可这液体在裂纹之间流转,却是悄无声息,若非表面有些晃动,根本察觉不出丁点声响。
“我臧家先祖,本是修道之人。只因当年山门出了重大变故,先祖便背剑下山,开创了中灵剑派”臧无涯望向那半空中的青灰色长剑,转述着当年听来的言语。
“至于先祖师承何处,又是因何变故下山,我一概不知。但是有两重,我臧家子弟一直遵循着先祖订立的规矩”,老人有很多事,其实也不解其意,但并不影响他守着祖训的决心。
祖训之中提及了两重关键。其一,臧家子弟必须看管好此剑,留待能取此剑之人取用。
此剑很是惊人,臧无涯接手了中灵剑派后,试图接近过此剑。
只可惜,根本无能为力,凭着他先天的境界,竟然连触碰都做不到。
直到臧功名来西山祭祖,忽有感应,臧无涯便放任他留在此处习剑。
而臧功名在此习剑之后,修为猛进。
可即便如此,还是无法使用这把长剑。
后来臧功名又遇到了他的师尊,领他入门修道去了。
其二,地上的裂纹是先祖设置下的阵法,借的是山脉里的阴煞之力。
阵法可保这祖堂中人的安全。一旦发动,外边的人进不来。
这阵法还有第二个用处,便是用来遮掩顶上长剑的气息,使得长剑锋芒收敛,不至于让外人探查到。xiumb.com
但这阵法有个问题,必须要臧家血脉之人每过十年放入一次精血,才能维持的住。
因此臧家嫡传子弟必须择优,使得精血的效用更好。
故而除了臧家血脉之外,其他人做了这个中灵剑派的掌门没什么用。
至此,老掌门为何不选臧倾城做掌门,为何非要臧无涯做掌门,便是再明白不过。
不是看不上臧倾城,只是臧倾城做了这个掌门没什么用。
他是姓了臧,但他的血脉没有任何用处。
臧倾城此刻,心里已确信,但思绪有些乱。
任谁将困扰几十年的疑惑解开,都会觉得有些仓皇,便问道:“既是臧家的隐秘,又何必告诉于我”。
话刚出口,后悔不已。
若非自己几十年苦苦相逼,屡屡上山,岂会逼的臧无涯不得不将此事泄露。
若非臧无涯将自己当做本家兄弟,岂会全盘相告。
就在此时,门外有声,嘎嘎乱叫。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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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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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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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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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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