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散着腥红光芒的血河如同化作条条蛆虫浮在水面扭曲蠕动并渗透着焦黑的地面，墨色厚重的暗云遮天蔽日，不留一丝空隙，瑟瑟萧风哀鸣着鼓动破败的树干吱呀作响，吹得我脊背发寒，周围情景完全没有一丝生机，甚是凄切。
这是在哪儿？
我在地上爬起来漫无目的地沿着河边走着，重复的边景一遍遍掠过眼前，仿佛让我陷入了无限的循环之中。
终于，隐隐约约之中，河对岸终于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拨开弥漫的雾气，抻着脖子向河对岸看去，那男人一身夜行服饰，不高不胖却略显精壮，大概是个练家子，而他的脖子却像是扭曲无力了一般无法撑起头颅的重量，脑袋诡异地歪到一边，眼珠子爆了开来以血丝为线耷拉在外。
总觉得有点熟悉。
“过来......”他一边向我招手，一边开始渡河朝我这边走近，他的声音像是对我下了巫术一般令我无法拒绝从而向他走了过去。
“过来这边........”我走到边沿，等待着他引我过河，而就在他伸出的手快要拉住我时，头顶一股狂风席卷而来，眼前光景变得明媚亮丽起来，抬头看去，那天上的万丈暗云竟被那股狂风硬生生的破开一个口子，艳阳照下的那一束笼罩住我的光辉中，一双富有温暖的手将我的脸庞托起，耳边响起我令我安心的声音
“苏千跃，快回来！”
“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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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那副诡异的光景已经被一扫而空，随之代替的是无比熟悉的环境。
“...苏千跃...”
“唔.”尚未完全清醒，我就陷入了一个温柔的怀抱。淡淡的竹香让我无比流连。
终于，一切一切的记忆涌入脑海，我再也承受不住所积累的恐惧，焦虑，痛楚，在青月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据青月所说，此次重伤我竟在床上昏迷了足足两旬之久，全身上下被刀划烂的血肉更有两处深可见骨，若非青月的高超医术加以悉心照料，也许我真的随着梦里那个被我杀死的男人踏进鬼门关了。
而那夜在我昏迷之前听到青月的呼唤也的确是真实的。
只不过.......
“师父，你这是在.....经商？”我站在青月旁边，帮她将四五个长长的木盒搬到马车上，每一个都颇有重量，不知里面是什么货物。
将盒子整整齐齐归纳好之后，青月回过身来，用手中的丝巾为我细细拭汗，让我心里有点痒痒的。
“师父，我已经痊愈了，不用再如此为我...”
“芸芸众生，孰不爱生？”
“师父，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
“但我想。”
“..........”青月总是在一些地方莫名的不讲理，但是却一点都没有让我反感，相反，我很喜欢。
“喝点水，之后随我一同出城”
我接过青月递来的水袋，还是有些好奇盒中之物是何，需要青月亲自送出城去。
“想看的话打开看看吧。”
青月说道，但在她看向我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一丝纠结和矛盾，似乎是既希望我看到盒中物，又不想让我这么早看到的心情。
但青月既然说了出来，大概是更希望我知道的吧。
于是我一手拿着水袋，一手缓缓滑开盒盖，在看到里面的一瞬间
我口中还未来得及吞下的水猛然喷吐而出，胃中一股一股紧缩而出的作呕感让我只觉力气迅速地流失，大脑也因此而变得一片空白，意识恍惚之时，也觉头重脚轻，摇摇欲坠。
那里面的，是我杀死那个男人的尸体！
“苏千跃？！”青月想来扶我，我却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瞬间排斥一般的摇晃着退后几步，伸出手去示意青月不要担心，但我并非因此讨厌青月
而是...
“师父，我能行。”我双手撑着膝盖，暗恨自己的不中用，在青月面前如此丢脸，虽然青月可能不在乎我是庸才与否，但若是一直依赖青月，我与废人又有何区别？又何德何能自称青月的徒弟？
我深吸一口气，用力地捶打自己发抖的双腿，将手中的水袋猛猛往嘴里灌去。
再看向青月之时，一幅昔日画面在我眼前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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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犹且记得曾经问过为何从未提及父母兄弟
“儿时我因略施才艺，受太赏识，后接旨意随宦官进宫领赏，翌日回府时，父母，家丁，管家皆如梦幻泡影般消逝而去，此事在朝中上下掀起轩然大波，而宫中派人苦寻多年却一无所获，而后太后收到一纸传信，为我爹所书，原来我家为政清廉，受多方奸人仇视，在我进宫那日夜晚，受雇佣来的死侍刺客袭击，虽挺过一劫，但唯恐日后遭遇不测，便辞去官职并求太后和皇上对我好生照料，直至今日。”
我听后唏嘘难过，时至今日，青月与家人想必已经分别二十余年，我便询问为何后来不再根据那封传信寻求线索，回到家人身边？
“若是因我任性，令我父母行踪暴露，便为不孝；背离将我养育长大，予我官职及本领的皇上，太后，是为不忠；与我而言，虽思家之情逐年浓重，也唯有压在心底，如此便好。”
青月手中毛笔轻盈起舞，辗转腾挪，待停笔时分看去，便是大大的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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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无法舍弃的人，会优柔寡断，什么事情都做不到，也得不到任何想要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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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家算是中道落魄，而朝廷之凶险当人尽皆知，我想青月能成为今天这样为圣上左右，绝非只是前人为官得圣上赏识而厚恩于后人。
一定是青月自己的努力才有如此地步。
而我则是她徒弟，连这点小事都害怕，日后如何傍她身侧，厚颜自处？
“师父，我没事。”我紧紧与青月对视，努力将不适感压了下去，而后挺身站直走向马车后方看向那具尸体，在他旁边，还有好几副与他相同的木盒。
“师父，我昏迷之后，你又对付了好几个杀手，是吗？”初遇青月时，她为了救我们，轻松几下便打跑了汤成俊带来的侍卫，她又于朝中做事，又非后宫嫔妃，儿时家中遭遇杀手威胁，如此想来，想必如今定有高超的武艺傍身。
“嗯。”青月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苏千跃，你当真没事？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我摇摇头，心中讥笑如此没有胆识的自己，再看那个男人时，也再无那样作恶感，不知是青月对我说的话起了作用，还是不想让青月瞧我不起而强撑起的一时硬气。
说到底，青月与我而言，或许已经...
我将面前的盖子滑盖回去，看向青月，微微笑道：“师父，我真的没事了。”
————只要有你在身边，我就无所不能。
随后我便随着青月坐上马车出了城，期间路过环岚村时，青月还与我一同回家和家人短暂的团聚，这么几年过去，苏白，苏泠长得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出落成漂亮的女孩子了，而我父母气色也很不错，放下心后，我便与他们告别，跟在青月身后离开了。
“你会不会怨我这几年都没有特许你独自回家？”路上，青月突然回头问我。
我挠了挠头，从马车里面走了出去，坐在策马的青月身侧，笑道：“与其辛辛苦苦照顾两个妹妹，我更喜欢只给师父一个人做饭。”
“是吗？”青月侧目看了我一眼，嘴角微微扬起，好像我说的话让她很开心：“那你想煮一辈子饭，还是能为我做更多的事情？”
“当然是后者。”青月说过，她回来之后就会告诉我想知道的一切，想必也会让我做好觉悟开始正式做她的徒弟吧，而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三年了。
“那好。”青月将马车停下，我往四周看去，仿佛置身于一片参天树海，其中杳无人烟，唯有我与青月二人。
接着，青月下了马车，将准备好的铁锹递给我：“那就先把这几具尸体埋起来。”
我点了点头，便开始忙活起来。
我一边铲着地上的土，一边与青月闲聊，这才得知，原来青月并不是普通的文武百官之一
也非宫中神策军，东宫西厂那样明面上的兵将士卒，而是单单隶属于皇上个人的杀手兼情报机构
御龙使，其义为真龙的自由生死皆为各大御龙使左右，可见皇上对这个机构何其重视与信任，并给予了极大的权力。
而青月在朝中则明面上挂着一个闲职，其实真实身份为御龙大使，统领着所有御龙使。
“只要你愿意，五年之后，你便能进宫面圣，成为御龙使。”青月说道。
我有些自惭，询问青月我毫无武艺根基，若是托了青月的关系进去，怕是要丢她的脸。
“没有你能不能，只有你想不想。”青月填好一处土坑，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我的额头，眼里满是对我的肯定：“几年前救下你时，难道不奇怪为何你脸上的於肿散得那样快？”
“唔...”我的确从未想过，只当青月的药很贵，一定也有奇效而已。
“那是因为当时我亲自运功为你输气疗伤，疗伤时，我发现你的身体条件极为适应修习御龙使的功法武艺，而那段期间，我又正苦于御龙使里人才中庸，便游于各处寻有绝顶天资之人作为徒弟，岂料刚出城路过环岚村顺手救下的你便是我要寻之人。”
我惊骇地看着青月，从未想过原来我在青月眼里是这样的天才？
可为什么不在最开始便教我习武，而是要三年过后才考虑与我说明原委？
“习武之事不可操之过急，三年来，你不仅学什么都很快，也善于观察和分析，更重要的，是这三年你都沉得住气能在我身侧，从未哭闹想要离去，所以在前些时日接到朝中内乱加剧，甚至渗透到了御龙使中的传信后，我便停止对你的观察，对你问出那一番过分的话，而是否将一身本领传授与你，我也需得尊重你的意愿才行。”
“我愿意！”
对我来说，这是无需考虑的事情，只要是青月要我做的，我都相信不会于我无益。
我认真地看向青月，与她四目相对，最后我却因为莫名的害羞而转开了视线。
因为青月她，真的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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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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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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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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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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