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班主眯起眼,“让润鹤登台?”
“可是那鬼子点名要听你唱的‘贵妃醉酒’,万一要是他发现自己被耍了,那我们不是都……”
“不唱不也是一个死?有区别吗?”
凤鸣楼平静地说出事实。
老班主不再说话了,他低着头,和所有人一起陷入沉默。
是啊,唱不唱都是死,唱什么还有什么区别吗?
“他北原苍拿我当玩意儿,我偏不如他愿,只要他明晚敢来,就是他的鸿门宴。”
凤鸣楼语气冰冷,一字一句间,藏着浓浓恨意。
老班主开口问道:“鸣楼你有什么想法?”
一旁陈润鹤接话,“我登台唱戏,鸣楼在后台准备着,待我吸引了那鬼子的注意力,我们再一起动手,要了那鬼子的命。”
凤鸣楼继续说道:“戏台子离最近的看台也不过两步,以我和润鹤的身手,取那北原苍的狗命手到擒来。反正也是死,不如死得其所,拉几个鬼子垫背也是值得!”
这话一出,周围的师兄弟全都一窝蜂挤上来,吵吵嚷嚷个不停。
“师姐,我们也来!”
“说的也是,反正也是死,干嘛非当羊羔呢!弄死那些东洋鬼子,让他们后悔招惹咱们袭庆园!”
“师姐!师兄!你们就说怎么做!我相信大家伙儿也肯定想给赵管事报仇,咱们就听师姐师兄的!”
一群半大孩子,此时全都激情昂扬,拿着手上的家伙事儿跃跃欲试。
他们也不愿死的窝囊,他们都不想被当作待宰的羔羊,他们想要给自己争一份生机,就算活不下来,也要让自己死得有意义!
看着周围一群戏班子的人,四个女学生也都相互对视了一眼,默默在心中统一了决定。
就算从学校里死里逃生又能怎样?
北原苍还留着袭庆园,是为了给他最后的胜利添姿缀彩。
畜生会心软吗?
不会。
所以就算凤鸣楼遵从北原苍的要求唱完了“贵妃醉酒”,这院子里的所有人都不会活着。
男人会像鸡狗一样被斩杀,女人的后果,会更凄惨。
还不如搏一搏,就算死,也不能温顺地死去。
“我们也来!”
年龄大些的女孩突然举手开口,她的声音吸引了凤鸣楼的注意。
四个女孩被凤鸣楼脸上的坚毅感染,她们也不愿苟且偷生。
老班主静静地看着他们,也没有说话,只是许久过后,他招呼了凤鸣楼和陈润鹤一声。
“鸣楼,润鹤,带着他们去把那些家伙事儿都开刃吧。”
唱戏的戏服有说法,手上的家伙事儿当然也有说法。
戏归戏,演给人看的玩意儿,自然不能把兵器开刃,尤其是凤鸣楼的花樱枪和陈润鹤的长刀,那都是传了几代的东西。
平时的时候,老班主都宝贝地跟什么似的,等两人上完台,他都要去后面好好地擦拭和保养这两把兵器。
可是他今天却主动让他们去给兵器开刃,这足以证明了老班主的态度。
既然没有偷生的机会,那就死拼一把!
就算真的死了,也不亏,不算个糊涂账。
“愿意跟着我们两个的,那就一起去后院吧,如果不愿意的,是去是留,自便。”
凤鸣楼大声地冲着周围一群师兄弟喊了一声,无一人应话,她和陈润鹤对视一眼,两人心有灵犀地点点头,随后径直往后院走去。
整个袭庆园七十二人,七十一人跟着他们去了后院,还有那四个女学生也跟着走过去。
只余老班主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扶着那根也一样上了年纪的拐杖,闭上眼,轻轻哼唱着他教了一辈子的唱词。
“这一封书信来得巧,
助我黄忠成功劳。
站立在营门三军叫,
大小儿郎听根苗:
头通鼓,战饭造;
二通鼓,紧战袍;
三通鼓,刀出鞘;
四通鼓,把兵交。
进退俱要听令号,
违令难免吃一刀。
三军与爷归营号!”
*
忐忑地熬过一天一夜,临近第三天傍晚的时候,袭庆园所有人都警惕地盯着大门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有脚步声突然响起,由远及近。
忽然,袭庆园大门被猛地打开,北原苍被手下的鬼子兵簇拥着走进来,直奔距离看台最近的座位。
慢悠悠地坐下去。
站在他身旁的青木小野待他坐定以后,眯着眼从一群人中搜寻凤鸣楼的身影,最终在人群后找到一抹俏丽的红影。
“凤鸣楼小姐可要愿赌服输,昨天没有一个客人登门看戏,我们的人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青木小野的话让所有人心头一跳,没想到这鬼子竟然还派了人监视他们。
凤鸣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推开前面的师兄师弟们,她自己走到青木小野面前,看了一眼北原苍,镇定开口。
“我凤鸣楼当然愿赌服输。”
“愿赌服输”四个字被她咬音很重,北原苍并没有什么反应,看向凤鸣楼的眼底甚至还带着嗤笑,嘲讽的意味十分明显。
“那就请上台吧。”
北原苍用蹩脚的话音催促凤鸣楼上台,凤鸣楼则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台上走去。
其余的师兄师弟们也都尽数散去,每个人眼底都藏着提防和谨慎。
不一会儿,看台前的人就散得干干净净,只剩了凤鸣楼一个人。
在戏台子上站定,她俯视台下的所有人。
除了北原苍和青木小野外,光进来的鬼子就有一二百人,几乎占满了整个戏园的座位。
大门虽然被关上,但外面显然也站着不少鬼子兵,粗略算下来,北原苍至少带了三四百人。
他这人,够狠,也够警惕。
为了防备行刺的意外发生,他断绝了城里所有的药铺和铁铺,所有的药和铁器都扔到了城外的尸坑里焚烧。
那黑烟和难闻刺鼻的味道,从城外远远飘进来,在袭庆园里都能闻到。
凤鸣楼吸了一口气,目光重新停留在北原苍身上,脸上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感谢北原少佐愿意来捧我凤鸣楼的场子,鸣楼感激不尽,所以今天特意给少佐安排了一出好戏,这出戏,与‘贵妃醉酒’并称袭庆园双骄,少佐一定喜欢——”ωωω.χΙυΜЬ.Cǒm
随着凤鸣楼纤手一抬,前调起,一道身影自后台上来,站在红布之后,若隐若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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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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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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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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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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