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玄幻小说>开天記>第53章 暗处的人
  姜时晴回到李盛住处后,再次探视了一遍乔卓,当晚便在李盛家中住下了。

  李盛将床铺收拾妥当,让姜时晴在堂屋内大厅东侧一间屋住下,随后便向她告辞,带着小黑去往另一间屋休息了。

  由于发生了太多事情,姜时晴躺下的那一刻,已经是深夜十一点。

  但她今晚,却罕见地失眠了。

  她发现自己睡不着。

  杀害赵老的凶手突然出现,自己和乔卓前去追凶,却落入对方一手布置的圈套之中,并且险些无法脱身,甚至命丧于此,想想都很后怕。

  而更令她沮丧的是,为了保护她,乔卓已经受袭重伤,不知道多久才能醒过来;而即使醒来,右臂的恢复情况,也根本不容乐观。虽然他不用右手握剑,但是乔卓自小就有右臂乏力的隐疾,之前又受过两次伤,这次被刺中的地方又偏偏还是这里……

  乔卓醒来之后,很可能无法参战。那条手臂,多半会形同虚设。虽然李盛已经帮他治疗,但前面的种种经历,都让这条手臂饱受摧残。想到这里,姜时晴就很不抱希望。

  她不禁开始审视自己的问题所在。

  按照先祖遗留下来的信息,她本应该与宸极之主并肩作战,成为他的可靠助力;但几次实际作战,她却渐渐发现,添乱的好像是自己。

  明明已经准备甚久,已经将宙极九变修炼至第六式,自己在等级上也已远超同辈,到达地四·无常水准,可为什么这几次作战,自己总是会成为己方胜利的制约因素?

  “沉注为基,纯粹为根,战意为要。无论是镔士还是法师,都适用于这一要义。当你因为内心当中纯良的意志而唤醒战意、沉注之时,无论怎样的局面,都有获取制胜的机会。”

  自己还在道场时,罗铭的话语回响耳畔。姜时晴兀自思考间,居然已经回想到十五岁左右时的记忆了。这说明她迷茫得很彻底。

  因为以她的个性,是很少回想往事的。如果有什么情境能让姜时晴一下回忆起以往,那就说明此情此景给予她的,不是一般大的冲击。

  那么自己比起乔卓,差的仅仅是那一身甲胄么?

  说来也奇怪,他那一身宸极紫甲自从在旧厂房区被自己第一次看见以后,都像是没有任何重量般,任凭他如何腾挪,竟没有一次让乔卓行动迟缓。

  按照罗叔对彼时的自己透露的信息,镔士若在着甲后行动敏捷,就说明甲胄与兵器近乎完全适配,亦即该镔士真正理解了战时三要义,否则断然不会发挥出如此效果,甚至被甲胄的重压压垮。

  如果是心存邪念,那就会直接被压得爆体而亡。无论哪一套甲胄都是。

  反而是自己,明明起点和天赋都比他高相当多,但居然在战斗时无法做到得心应手,这在之前几乎是没有过的。

  等等……

  姜时晴突然发现了什么。

  原来自己一直在故步自封,不愿意正视别人的努力,刚刚不经意间想到的起点和天赋,居然是已经被自我暗示了好多遍了。

  如果没有长期的重复,是绝对不会成为一种下意识行为的。

  而这,恰好就是镔士与法师的大忌。

  并且,自己作战的觉悟,也比他差得太多了。

  保护别人,一直都是他的出发点,他一直以来也是如此践行的。不论是清和的百姓,还是……

  最后这点她不清楚,但从他的行为中,似乎又相当好懂。

  姜时晴总是觉得,这些写在书本上的光辉事迹,在现实中根本没有多少人真正去做,尤其是到了现在这个时代,就更加少了。

  因此她也只是将除魇看成一份工作,却没有去想这份工作是为谁而做。而最可怕的是,自己在此之前,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人只有在付出代价之后,才明白究竟何为遗憾?为什么……为什么人只有后悔以后,才知道究竟何来痛苦?为什么……”

  她反复质问着自己,不禁再次潸然泪下。

  现在看来,自己真是极度自私。

  “大小姐,无论如何,你可不能脱离群众啊!”

  乔卓常说的那句话,此刻震在姜时晴心间,久久不能平息。

  可是,你不能看见,我作出改变又有什么意义呢?

  回想起这几个月来真正和乔卓的相处,姜时晴越来越肯定,他教会了自己太多。

  然而,乔卓却不一定能醒来看到自己的改变了。

  一股悲痛更加浓烈地在自己内心荡开,姜时晴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倒在了床上,昏沉地睡去了。

  她的泪水染湿了枕头。

  ……

  四天时间过去,乔卓仍未苏醒。

  姜时晴在这段时间内,每天总要进房探视他,反反复复,坐立不安。

  虽然明明离李盛说的最早恢复期限还有一两天,但是她仍然寄望着乔卓能快些醒来。在这一点上,她其实还是一样的任性。

  但她自己也很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不过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促使了她这种想法的愈发强烈。

  姜时晴越来越意识到,没有他的时候,自己似乎真的不习惯。

  第二天早晨,她被一阵声音吵醒了。

  “喝、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呃……呃……”

  虽然没有看过原片,但是114514的梗,她还是知道的。这阵声音很大,并且十分撕心裂肺,理所当然地令姜时晴非常反感,吵得她再也睡不了觉,只能披衣起床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但当她走到堂屋近入口处时,便突然意识到了这阵声音的源头。

  这声音传出的方位不是别处,正是乔卓所眠的西边房间。

  姜时晴立即走到房内,果然看见乔卓捂着右臂肱二头肌处,表情痛苦地叫喊着。

  “怎么回事?你怎么样了?”

  她惊喜又不安地问道,此刻乔卓的状态真的很痛苦。

  额上汗珠布满,面色发白,嘴唇也不见了往日的红润,头发凌乱,整张脸的表情都拧到了一块,加上右臂受伤处的一条明显缝合痕迹,整个人异常憔悴与痛苦。

  “这里……”乔卓将左手拿开,指向右臂伤处道,“又烫又疼……”

  语毕,乔卓再次将左手盖在右臂上,整个身子不住地颤抖着。

  “你等等,我马上来!”

  姜时晴立时将身上的一瓶百草和大地拿出,接着去外面院子里手摇水泵处打了半瓷盆井水,将百草和大地全部倒入其中,在晾衣绳上拿起一条洁净的白毛巾,不由分说将其摁入盆中,又抱着瓷盆进入乔卓那间房。

  三下两下,她已经挤好毛巾叠成条状,轻轻贴到乔卓右臂受伤处。

  “吔呃呃呃……”

  乔卓接触到如此冰凉,不由自主咬牙哼了几声,但随后便不再叫喊了,转而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怎么了?”

  从门外传来一阵声音,不多时,李盛亦进了房间。

  “李盛前辈,他醒了!”

  姜时晴对李盛道,话音中有明显的激动。

  “什么?这……这真是医学奇迹!”李盛显然十分惊讶,连忙走近,“还真是……这真是奇迹……”

  “可是,他醒来的时候一直很痛苦,说是又烫又疼,我就拿毛巾沾上百草和大地溶解后的液体给他敷了一下,现在才算稍微好点。您看看怎么回事……”

  姜时晴见李盛亦十分意外,便将方才的事情告知。

  李盛闻言皱眉,探出两个手指,按住乔卓伤处,数秒后便缩回了。

  “他中了毒,现在还没完全好,”李盛试探后对姜时晴道,“不过时晴,你刚刚的做法是对的。我上次用时命针将他的伤口缝合,也是取百草和大地,刚想后面一段时间外敷,没想到你今天就这么做了。”

  “也就是说,以后都这么做,是吗?”

  姜时晴问道。

  “是,但还要配合其他的医疗措施。每天还要内服一瓶百草,还有六条灵树膏。灵树膏如果你们没有的话,我这里还很多,你们拿就是了。”

  李盛详细地道。

  姜时晴点点头表示知会,道:“先谢谢李盛前辈了。您帮我们这么多次,真是不知道怎样感谢才好……”

  李盛却摆摆手道:“别这样。帮助年轻后辈,是镔士与法师代代相传的良好品德。更何况你们身份本就不同,我当然要全力辅助。况且,这也是师父的意思。”

  本来还好,一听到赵老,姜时晴便再次有些悲伤起来。

  是啊,如果赵老还在的话,那他一定也会这么做的。

  ……

  在接下来的数日,姜时晴照料乔卓及时服药,当然,疗养液的外敷也一次没落下。

  在这段时间内,乔卓右臂居然慢慢地好了起来,并已经渐渐接近受伤之前的状态,甚至已经慢慢能起身走动。这一情况,让三人都很高兴。

  但是,乔卓自己却注意到,右臂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容易乏力,而是慢慢变得与左臂一样,具备了相当的力量。

  这点变化令他很是在意,因为以往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就像是突然获得了不得了的力量,有如神助。

  可是很显然,一天六条灵树膏更能引起他的兴趣。那琥珀状的半透明长条,咬在嘴里口感清甜,其中兼有槐花和梧桐果肉,果然好吃。

  要不是一天只能吃六条,乔卓倒情愿顿顿吃这个。

  但显然,他除了休息之外,一直没有忘却该做的事。

  某天,乔卓找到姜时晴,对她开门见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们这几天再去一次园林公园。”

  姜时晴见他这么说,立马否定道:“不行,你才受过伤,又去冒险,怎么吃得消……”

  乔卓看她还是不放心自己,便活动几下右臂道:“你看,这手臂经过李盛前辈和你的治疗,已经完全好了,加上貔貅镯的固灵作用,已经完全没有大碍了。”

  “真的假的?”

  姜时晴仍是半信半疑。

  “不瞒你说,我还有一个重大的发现。”

  乔卓故作神秘地凑近,低声道。

  “哦?什么?”

  “我的这条手臂,自从伤愈之后,不但完全好了,甚至还感觉比之前更有力量,使得上力了,之前的先天隐疾居然消失了。”

  乔卓向她如实道。

  “什么,有这事?”

  姜时晴听后,不禁自语道。

  “是的,我不骗你。”

  乔卓不知何时,已然收起刚刚的笑脸,正色道。

  “这……”

  姜时晴还是犹疑。

  “除此之外,这次一定要把杀害赵老的真凶给端了。并且,你应该比我更想。”乔卓道,“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姜时晴疑惑道。

  “你确定当时救我回来的人,就是李盛么?”

  乔卓这次没有用声带说话,而是用心语传声问姜时晴道。

  “千真万确,我亲眼看到的。那时你重伤倒地,磁场也受干扰,根本没法开瞬移,是他来到,用自身功体展开雷网护罩,才暂时隔绝了现场内的异化磁场,我们才能顺利逃脱。”

  姜时晴同样用心语回道。

  “那好吧,是我多心了。但是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抓到杀人凶手!”

  乔卓道。他从来不是一个乐意安闲的人。

  正在这时,李盛从门外进来,乔卓见他正好到场,便开口跟李盛道:“前辈,请您今晚跟我们一同,再去一趟那园林公园。”

  “什么?那地方可是位处死门,更何况你们上次差点没命,幸好我当晚注意到司南的异状,才去现场,又正好撞见了你们,才免除一劫,要不还是……”

  李盛闻言,不禁大惊失色。

  “没关系的,前辈。我们前去,是想继续完成上次没有完成的事情,揪出杀害赵老的凶手,”乔卓继续对李盛道,“更何况,您上次的防御十分厉害,时晴已经跟我说过好几次了。有了您的帮助,我们一定能战胜敌人!”

  李盛见面前的年轻人如此坚定,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道:“既然这样,大家都好好休息一下,我们今晚就动身。”

  “辛苦前辈了。晚辈在此,感激不尽。”

  乔卓向他微微鞠了个躬道。

  —————————————

  当天晚上,七点半左右,天已经黑了。

  “我出去到院子里拿一下晾在外面的道袍,回来之后就出发吧。”

  李盛对二人道。

  乔卓、姜时晴二人点点头。待李盛再回来时,已然服装齐整。

  一切就绪后,三人开启瞬移,再次去往西南死门五区的那处园林公园。

  自白洞中出来后,三人便沿着十二生肖石像,往里走进了园林区域。

  灯光依旧骤然变得稀疏,晚风吹动中,园林深处又出现数条闪动的黑影。

  “看来这地方果然邪,”乔卓环顾四周后道,“不知道有多少怪物身在暗处,伺机反扑呢……”

  “小乔,镔士不应该过分分神,注意力不集中,很多时候会有坏的影响。”

  李盛提醒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乔卓总感觉他这时与往常不太一样。刚刚那种语调,不知为何竟流露出一股冷意。

  但果然如他所说,两股音速声倏地传来,乔卓心知又是那两只雄鹿出现了。但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此刻却没有感知到那怪人的存在,就连耳畔,也没有那尖利刺耳的笑声传来。

  他很疑惑。但这正说明他身在暗处,只等待时机出现。

  但乔卓显然不是一个思虑不周的人,比起隐藏的目标,他还是更加留意眼下的敌人。

  “喝!”

  乔卓一声大呼,挥剑猛地朝右后方斩去,一阵火花耀眼后,那鹿的头角已经被他斩下一支。

  “叫你们暗算老子,我要你付出代价!”

  乔卓冷哼道。

  那只被他斩落头角的麋鹿,正双手抱头,不住哀鸣着。

  但不多时,它便像自疼痛中清醒过来似的,不管头顶鲜血直流,再次尖啸着向他的方向冲来。

  乔卓挥动宸极玄剑挡护间,稍一回头看向后方确认战况,只见姜时晴和李盛二人,此刻正合力对抗着另一只状貌相同的麋鹿魇魔。Χiυmъ.cοΜ

  而抬眼间,远近园林楼栋的瓦片顶上,却没有上次那怪物的影踪。

  他手上不停,目光再次向园林内移动着。

  一片黑雾出现,那可怖的身影,此刻降临至园林廊道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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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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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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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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