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如那位中年男人所说,一旦到了肉联厂前的这条路,如果不跑的话就有很大概率被拐到厂内。
而此刻已经是五六点钟,天色渐渐黑了,就显得这里更加阴森。
虽然没有那处拆迁地段荒芜破碎,但老旧的大楼、生锈的铁门,还有差不多枯了的树木花草,依旧是一点人气没有。
“这里面比那处旧厂房区要大得多,魇很可能广布,一切小心。”
姜时晴走近对乔卓道。
乔卓点点头,随即两人背靠背,预防着可能会出现的一切异常状况。
但更引人注意的,是空气中弥漫的一股血腥味。
“果然是肉联厂,这味道已经能传这么远了么……”
姜时晴捏着鼻子皱眉道。
不多时,一阵异响传来。
只见姜时晴手中,司南指针迅速转向东北方位,尔后基本是不动了。
“司南停了,难道这里只有这个方向有魇吗?”
乔卓问道。
“可能是只有这个方向有,但也可能是不止这方位。”
姜时晴回一句,依旧不敢放松。
“啊?”
“要是其他方位的魇过于强大,强大到足以有意识隐藏自身气息时,司南就不能侦查到它的具体方位;此外,还可能是因为距离太远,司南只能侦测到半径四百米内的魇。”
姜时晴索性不用说的,直接用心语传声。
乔卓在练武的时期,罗铭曾经让他去找姜畅弘,说是要学一项能力,当时学会的就是这心语传声。
这项能力,是以镔士和法师的意念为基础,再集中联想自己想要说明的信息和想要传达的人,如果对方不拒绝,就能连通并对话。
而这种对话,外界不会看到任何迹象。它只存在于当事人。
“明白了。这些法师用的什物件儿,还是要多向时晴小姐请教。”
乔卓戏谑地用心声道。
姜时晴眼中闪过一丝个人情绪,但很快便又消失了。对她来说,眼下如何应对,才是更应该考虑到的事。
她平时不会将自己的个人情感过分显露,但是她现在已经到了该独当一面的时候,所以也绝不排斥应当采取的必要措施。
正在两人用心语交流的时候,东北方的晦暗中慢慢现出一个身影。
赤色皮肤、青筋暴起,身形魁梧、斧音破砥。
这次第一个出现的下级魇,居然不是青魇,而是赤魇。
“我测,第一个就是你啊!”
乔卓忍不住脱口道。但手中宸极玄剑已然寒芒闪动,蓄势待发。
“魁星为斗,枢璇玑权。玉衡开阳,瑶光同连。寰宇天步,起!”
一声念动,乔卓已然步踏天罡,北斗七星星轨登时在脚下呈现。
在寰宇天步步法加成下,乔卓迅速腾挪移动,预备施展天极十诀。
“惊鸿出云端!”
一声大喝,面对直劈过来的宽厚斧刃,乔卓仍是不慌不乱,一脚踢飞那柄大斧,随即以极快的速度,向赤魇斩去。
此时,乔卓的周身已然凝聚起青色的雾尘状气体,这也是说明他的等级,到达的是人三·角这一阶段。
但即使是人三,乔卓也仍然不怯不弱,不到一分钟,就打得赤魇轰然倒地。
一阵粗重的咆哮,宣示了它的落败。
“屮,还没死?!”
“你别忘了赤魇皮糙肉厚,高攻高防是它最显著的特点。”
姜时晴在身后不远处道。
“吗的,我倒忘了有这回事……”
乔卓暗自骂了一句。
与此同时,赤魇也重新站了起来。
由于已经被打倒过一次,它的眼中怒意更甚,张开血盆大口狂声咆哮着,大步迈向乔卓。
尘土飞扬,乔卓不禁咳嗽连连。
“你吗的,纳命来!”
乔卓干脆也不在远处久留,飞身跃上半空,随后扬起剑锋,已然发动新的一招。
“寰宇越群山!”
只见空中突然闪过一道极为广大的白光,光芒之盛,就连昏暗的厂房里都被瞬间照亮。
姜时晴不禁皱眉掩目,等到光亮稍弱一些后,赤魇已被斩裂,一分为二,在空中迅速燃烧。
如同两道飞火的流星,在空中闪过,炽烈而又转瞬即逝。
美丽,但是充斥着邪恶;邪恶,但也破出了正气。
这种浪漫,是独属于他们。
乔卓落地后迅速站定,与姜时晴继续探寻着远近的魇迹。
“司南的这种状态,头魇如果不会瞬移,那么就说明暗处有紫魇。”
突然,姜时晴叫住乔卓道。
乔卓便凝视她手上,只见司南转来转去,速度时快时慢,就是没有一个确定的方位。
“还能怎么办,留意留意呗。”
他笑道。
其实是透过几次的行动,看出姜时晴在任务时和平常区别不小,几乎变得不苟言笑,所以乔卓才想多去缓解缓解气氛。
但其实他心中从未有一刻放松。
正当他说话的同时,姜时晴环顾四周间,冷不防踢了他一脚。
“我焯,姑奶奶你怎么又踢我!”
“哎呀,表达一下放松的状态而已。”
语毕,她一双大眼睛中露出非常得意的表情。
“上瘾了是吧?”
乔卓重新站稳,挤出一个笑。
“谁说……”姜时晴又踢了一脚,“不是呢?”
“别迫害我了,真是的……”
乔卓被她弄得踉跄连连,只能边闪躲便道。
“嘿嘿,好玩儿。”
姜时晴抿嘴道。
乔卓真的想给她也来一拳,但是看到她人畜无害的模样,又只好撒手。
“要不是看你这样无辜,我第一个撕的就是你。”
乔卓咬牙切齿。姜时晴隔着被刻意模糊的声音都能听到他的愤愤不平。
但她知道,他只是说说而已。
“感谢爷高抬贵手。”
她十二分不正式地双手合十。
乔卓白了她一眼,便也不厚道地笑了。
然而他率先感知到不对劲,一个飞身护住了姜时晴。
两人起身后定睛一看,原来是不知何处,飞来了一个紫色火球。那紫红火焰尚未熄灭,仍在他们身前不远处燃烧着。
“没事吧?”
虽然左手持剑,只能用右手护姜时晴,但这次没有被震到地面上,也就没有再触发右臂的隐疾。
“没事,看来紫魇就在不远处。”
姜时晴道。
二人不敢松懈,姜时晴见周围昏暗,便以左掌为底,在空中无纸画出一张符箓,再次使用照明术法。
她移动着左掌,那道符文移动的同时,在东南方的位置迅速闪过一道身影。
“这次让我来!”
姜时晴拦住乔卓,便拿出银簪,预备运使起宙极九变。此刻,在她的周身凝聚起一道紫色雾尘状气体。这说明她的等级,是地四·无常。
“灵心·皆!”
只见姜时晴将银簪握持于掌中,而后迅速结出一道外缚印,接着迅速挥动簪子,向彼处指去。
乔卓眼观从银簪处发出一道金光,这道光状若细丝,发出而后弯弯曲曲在空中翻飞,最后于不远处一个方位停止移动。
待他们再定睛看去时,那如丝的金光中已然缚住一只紫色魇魔。它手持一把骸骨制成的法杖,正欲用其上的骨刺割裂这用来捆缚的光缆。
“想跑?这就把你送走!”
姜时晴一声冷笑,手再使力一指前方,同时用劲甩起这条光缆,那紫魇便被缠得更紧,并且在半空中迅速摇晃着。
“哼,结束了。”
她又一声低语发出,其后光缆便更加迅速地向内收紧,再也没有给紫魇任何机会。
因为,在一阵压迫声中,紫魇已被姜时晴手中的金色光缆裂碎。
“还你的,你刚刚又救了我一命。”姜时晴拍拍手道,“怎么样,夸夸我?”
“还得是你,真不愧是时晴小姐。”
乔卓立刻十二万分地崇敬道。
“切,肉麻死了。”
她没有不接受。
“嗐呀,好像也没有先前那么紧绷了嘛!”
乔卓得手般地笑道。
“如你所见咯。”
她嘴角轻扬。
“不过,有件事我跟你说说。”
乔卓记起什么,便道。
“嗯?什么?”姜时晴显然很有兴趣,“说来听听,正好这里面太阴森,我受不了。”
“我晋级难,所以想继续试试击杀魇魔,看能不能再改善点。”乔卓便开口道,“所以,这次的头魇,能不能也……”
谁知姜时晴看他这副有些羞于开口的模样却道:“我要是不这么想,那前三次为啥都让你来作最后的了断?虽然镔士凭借手中的兵器能够斩杀魇魔,但是法师也是有这项实力的。所以即便我第一次看到那蝙蝠有害怕的情绪,那后面两次,如果我想自己击杀,你哪还有出手的机会?”
乔卓看见那双大眼睛中,仿若含笑。
原来她前面几次,都在有意让自己来收尾,目的竟也是帮助自己提升等级。
“看来没白让你欺负。”
他没心没肺地道,但也是一副乐呵的表情。
“那是当然。”姜时晴道,“不过,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头魇到现在也还没有出现,而现在距离我们进来,已经过了半小时了。”
确实是真的,他们现在的位置,也不过离大门才有一公里。
乔卓再次眼观四周,目力所及处都是高达二十米出头的楼房,这在老建筑中算是高的。
“这里是清和最早的肉联厂,八十年代初建造,零零年又再重修了一回,所以看上去比那旧厂房区要先进不少,但从这建筑以及周围的环境来看,显然荒了起码十五年。以我了解的情况,似乎是这样。”ωωω.χΙυΜЬ.Cǒm
乔卓环顾一遍后道。他总是对这些富有年代感的人事物十分有感觉。
“你说得一点没错,或该说,这才是你过人之处。”姜时晴肯定道,“我就没有这方面的记忆。”
她说得确实不假,自己的成长,从来都是在众星捧月中度过,时光中充斥着的,是人而非事物,如果说起过去,姜时晴最先想到的,是遇到的什么人,而不是过往经历的一件件事情。
这点,和乔卓是正好相反。
他仿佛孤星一般度过这生命中的头二十年,直到现在身边才总算有个长期存在的朋友,所以对过去的事和物,记忆总是更加深刻。
因为,在乔卓看来,比起事情和物件,人反而是留不住的,至少绝大部分是。
“那我们正好互补咯。”乔卓笑道,“以后我们多向对方说说自己童年时候的事情,我想这样或许会好一些。”
这句话的说出并不是空穴来风。因为他感觉到,姜时晴在刚刚最后一句话时,语调仿佛有着深深的落寞。而这,在他所认识的姜时晴身上,是绝对不常见的。
“好啊,正好让我知道知道你小时候有多欠打。”
姜时晴也很欠地道。
“有问题,关注点绝对有问题。”
乔卓几乎眼前一黑。
“好啦,有故事留到后面再说。接着往下找找,别忘了正事。”
姜时晴轻声道。于是两人便再次看向司南。
这时的指针并无刚才那般流转不定,直直指向了西面一栋楼处。乔卓一看附近金属告示栏处的平面图,那地方是这肉联厂的生产部。
“看来是生产部那边,我们走。”
但正当二人拔腿欲走时,乔卓右手手腕处突然亮起一道柔光。
“貔貅镯有异动,这是怎么回事?”
乔卓叫住姜时晴,手指银镯道。
“貔貅镯在其主人没有运转功体的时候发光,就代表附近除了我们,还有其他镔士或法师。”姜时晴道,“可是我们之外,即使有概率遇到同行,又有谁会在这么巧合的时间点出来呢?”
很明显,她的话音里也充满着疑惑。
因为如果遇到同行,只可能在一开始时撞见,而断然不会正好在他们消灭所有下级魇,只剩头魇的时候出现。这时间节点,太诡异了。
“会不会是李盛?”
乔卓突然想到些什么,对姜时晴道。
与此同时,二人陡然听见近旁上方某处传来一阵阴森诡谲的笑声。
“嘿嘿……哈哈……哈哈哈……嘻嘻……”
由于消灭了所有下级魇,头魇在西面楼栋内,所以此时,肉联厂内几乎是万籁俱寂。
而万籁俱寂中,就突然现出了一阵这么不和谐的声音。
乔卓、姜时晴二人循声望去,只见原先赤魇藏身的东北方楼宇,那砖房拱起的屋顶处,一个身影立于风中。
而几乎是同时,乔卓突然感受到腰旁一阵震动,便迅速掏出袋中物件。
那是赵老的骨灰。
此刻,右手手掌中和手腕上,骨灰瓶与貔貅镯皆接连不断地发出明灭的光亮。
“乔卓,快看他手里!”
姜时晴惊呼道。显然她是注意到了什么。
乔卓猛然抬头,只见那人的手中,握着一柄拂尘。
“看来凶手是我们的同行了,真是有意思。”
乔卓笑道。但他的目光,则是无比冷峻锋锐。
“你究竟是谁?”
那人站得太高,没法看清脸部,于是姜时晴高声质问道。
她这么问,显然来人不是李盛。
那人的衣着和发型十分现代,根本不是李盛会穿会留的样式;并且,就在短短的一瞬间,那身影产生了极为恐怖的变化。
“嘻嘻……嘻嘻嘻……桀桀桀……”
又一阵诡异的笑声传来,在这同时,那人双手变形,最终现为爪状,凡骨骼处皆出现突刺暴起,面部由看不见一点特征到现出两道十分骇人的红光,现出这副模样,已经可以说不是人了。
“交给我。这家伙是凶手倒也正常,因为已经根本不是人了。”
乔卓冷笑间,已然提振手中宸极玄剑,随时预备斩下魔头。
由远及近,仿佛传来一阵更为浓烈的血腥味。
或者说,那是一股腥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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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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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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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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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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