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卓道。这句话令姜时晴十分意外。
姜时晴突然感觉，面前的人此刻眼中尽是深沉。
这种神情，她很确信之前没有在乔卓的眼中发现过。
“所以，你还是认为是他，对吗？”
姜时晴试探地道。
“是。因为他作为唯一亲历者，所有的叙述都是从他口中所说，其中几分真几分假，就是留给我们的谜面了，反而根本不是谜底。至少我是不相信。”乔卓也没有否认，“退一万步讲，就算有其他人截胡，把赵老的拂尘夺走，那这些也都是李盛的一面之词。当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但却又是绝对的谎言时，这个人才是最危险的存在，而不是危机事件本身。”xǐυmь.℃òm
“我从刚才就想问，你说的‘每句话都是真，但同时又是假’，这到底是是指什么？”
姜时晴一知半解地道。
“或许我说得还不是很具体，那就再引一引。当一个人说话时，所述的事件必然会带有或多或少的主观性色彩。有主观性色彩不是多么离奇的事，但最怕一种情况发生，那就是刻意编排。这样说出的话，每一句都是真的，合起来看却不是事实，甚至谬之千里。”
乔卓将双手抱于胸前，边小范围前进，边低头向斜下方凝视着道。
“也就是说，李盛有可能在用事实颠倒是非？”
姜时晴稍为思忖一阵后道。
“对，我也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乔卓肯定道，“但是，用真话说谎，却不仅仅限于颠倒是非。”
“难道，还有好几种吗？”
姜时晴这回又不可置信起来。
“是，不止这一种。”乔卓的眼神依旧是那般莫测，“颠倒顺序是一个，也就是滥用关联；断章取义是第二个，包含两种情况，分别是筛选事实和割裂事实；第三个是组合事实，刻意拼接并不相干的叙事片段；最后一个，则是夸张事实，包含夸大与忽略两类。”
乔卓不疾不徐地道着，姜时晴听了，不禁大为惊叹。
她根本没想到，面前这个曾经的老同学明明与自己年纪相仿，说出的话却一语中的、直击本质，深刻到让她怀疑这根本是不可能存在的事情。
这些话，都太耐人寻味。
更重要的是，他刚刚说的那些，是自己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东西。
假如李盛真如乔卓所预想的，每一句话都是真，那么在这一层面没有任何问题；唯一有问题也是问题最大的地方，就是他叙述的事件整体，究竟有多少水分。
“不过这些短时间内根本难以确认，因为我们没有一点证据，只能暂且放下这个疑问。”
姜时晴叹道。眼下的形势对他们来说是一点都不乐观。
“是啊，这也是我头疼的地方。”乔卓亦叹了口气道，“刚刚李盛提起了一个地方，正东伤门八区，我觉得我们接下来或许就要去那里了。”
“看看接下来几天司南有没有反应吧。不过在此之前——”姜时晴稍伸一个懒腰，“还是要好好休息的。”
“是是是，有你看着，我根本不用担心睡眠不足。”
乔卓像是记起什么道。
“熬夜等于慢性自杀，你入这行就更加不能。魇出现的时间一般都是夜晚，没有充足的休息，怎么撑得住？要不是看你是宸极玄剑主人，我才懒得管……”
她此刻一副已经很嫌弃的表情。
……
三点出头，二人便回到了住所。
“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可以在司南发出提示之前做些什么？老是等铃声响了之后才动身，是不是显得太被动了些？”
乔卓道。
“你还想哪样？”
姜时晴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想，便道。
“前面你都说了，魇出现的时间一般都是夜晚，或是在极阴的地点，但肉联厂显然不是极阴的地点，那魇只可能在夜晚出现。”乔卓道，“所以，我们就可以在白天去那周围了解一下情况。事实上，我们一开始的战略就是主动出击。”
姜时晴闻言，想起之前第一次动身之前，自己也是用秘密情报系统得知异常，而后和乔卓就去了现场的，确实是主动的做法。只是，地神庙的那次，地方太偏僻，家中的情报没更新也属正常。
而且接下来他们要去的地方，也是清和基本人尽皆知的所在。清和老肉联厂，这座见证清和城市变迁的厂子，已经矗立了不知多少个春秋。
所以，这地方出事，家里面那些管情报的肯定会察觉到，并对消息进行整理。
想到这里，她便拿出手机，调出那个内部APP。
果不其然，显眼位置有一条相关资讯，引起了姜时晴的注意。
“清和第一肉联厂，频传怪事，附近居民神秘失踪……”
她不由念了出来，随后便点了进去，从头详细看起了整个文章。
乔卓亦循声凑近了来，二人便都凝神默读这条帖子。
“附近居民于夜晚神秘失踪，甚至行人也受牵连，夜晚频传可怖声响……”
二人都注意到了这几句话。
其他的内容，大致与自己二人已经知道的相同；但是“夜晚频传可怖声响”，就差不多能够说明这不仅仅是一件普通的怪谈，而或许真的与魇相关了。
“看来还是有必要去看看的。都已经少了这么多人了。”
乔卓起身扩了扩肩道。
他注意到帖子的临近最后，“约15”的数字赫然显现。
“这串数字背后的经过，肯定有问题。”
姜时晴看到这里，亦点点头道。
两人略微休整了一阵，大概四点，便动身前往伤门八区。
“伤门，八门三凶门之一，居东方震宫，五行属木，正当卯月春分之后甲木帝旺之时，旺则易折；震卦主动，动则易伤；元帅甲子常隐于戊土之下，子与卯相刑，刑则受伤，故古人将震宫对应的八门命名为伤门。伤门属凶门，主人遭疾病刑伤之象。”
在路上，乔卓对姜时晴道。
“哎，怎么突然之间就会了？”
姜时晴饶有兴味地道。
“时晴小姐身为当世显能，当然要有好的队友。”乔卓笑道，“所以我就赶快跟进，这些常识应该记住，不能拖你后腿，你说是吧？”
“油嘴滑舌，真是的。”
“油嘴滑舌，但是绝不油。”
乔卓再次打趣。
“好了，马上办正事，严肃点。”姜时晴渐渐正色起来，“伤门为凶门，不利经商、出行、赴任、修造、嫁娶，经商易破财，出行易有灾，但适宜于索债、捕捉盗贼、渔猎、赌博等。我们此行，福祸相生，所以如果进了伤门里面去，想要全身而退，就千万不要大意。”
乔卓见她显出些微担忧的神色，便点点头。
姜时晴这人平时活泼，极少将负面的情绪流露在外部，外界一般无法留意她的真实情绪；但如果她变得不再如往常一般有活力，那就证明此时必然有令其情绪变动的原因，而且是很关键的原因。否则根本不会突然emo。
而放到现在这一时刻，姜时晴显然是对即将到来的魇迹感到不确定。毕竟上回已经去过一回惊门，那次就应对得够呛，而此时将要来到的，更是无法预知的危险。
“你是在担心我？”
乔卓见姜时晴没有说话，便主动打趣问道。
“远点远点，放尊重。”姜时晴佯白一眼，“我可没说。”
“没说就没说咯。”
乔卓很识趣地耸耸肩道。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经走到了马路旁一处宽阔的空地处。这空地不是很脏乱，对面马路的前方则为另一处更为宽阔的水泥地，那后面，是较为常见的一道伸缩门。旁边，则是一块匾，上面写着“清和第一肉联厂”几个大字。
“从外面看上去倒是挺正常的，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怎么样……”
姜时晴自语道。
“那就等着我们进去再看咯。”
乔卓则较为淡然。
两人正想着，正预备向前越过马路，然后向肉联厂的入口方向走去，但突然，二人都感觉冷不防地从背后传来一阵不小的力道，将二人揪住。
“想要去肉联厂那边？”
乔卓与姜时晴回头，只见话音的正主原来是个中年男人。他大概五十出头，面容端正，皮肤偏黑。
“是，我们想要调查调查那边最近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乔卓对中年男人道。虽与他素不相识，但乔卓感觉他是个平易近人、敦厚朴实的人。所以索性如实交代了。
“您如果知道什么的话，千万要告诉我们。”
姜时晴亦对男人道。
“告诉是可以，但你们还是不要靠近的好。”
男人幽幽地道。那股语调里明显有一种阴森。
乔卓感觉似乎有点不妙，但又不甘心自己二人一无所获，便道：“您能把您知道的都跟我们说一下么？”
只见中年男人叹了口气，而后缓缓开口道：“我是住在这附近的居民，这段时间以来，老是听见这边肉联厂在晚上传来些不合常理的声音，就感觉不是很正常，后来就听说附近接连有人神秘失踪，甚至白天从这边走过的行人，都有概率被直接失踪……”
乔卓听了，不禁周身一颤。民众口中的情况，基本上和自己所了解到的没有差别。
“那您知道这些声音，以及神秘失踪的事件，是什么人制造出来的吗？”
姜时晴试探道。
“这我不知道，但我听别人说，是这地方闹鬼。里面的厂子荒了太久没人气了，所以那些怕人的东西就生出来，要抓人填肚子了……”中年男人基本上将自己所知晓的情况逐字托出，“总之不要在这里逗留太久，会出事的……”
这个男人的声音，一时间在乔卓与姜时晴二人的脑中挥之不去。
“那您又是因为什么而在这里的？”
姜时晴意识到了一个盲点，便开口问道。
“不仅仅是我朋友、和道听途说来的一系列传闻，我自己，也是其中铁打的受害者。”男人沉默一阵，还是涩声道，“在这期间，我的妻子和女儿，也成为了它们的猎物……”
“那，她们……”
姜时晴试探性地问道。
“她们已经找不到任何尸体了，只是当时在被掳走的时候非常痛苦，令我一直忘不了。所以，我将要长期以往在这里，以劝那些不明白真相的人们及时改道，不要被这些鬼怪暗算。”
二人谢过这位中年男人后，他便离开了。
回想走时，他才透露出的一个事实，乔卓便觉得世事难料、世事无常。
自己在此观察已久，实际上最主要的一个缘由是因为他亦住附近，而自己的妻子女儿都失踪被掳，因此想要截住在这条路上的行人，使他们改道。
“看来，魇这三个多月真是没少做坏事……”
待男人离开后，乔卓率先道。
“谁说不是呢，真是太可恶了！”姜时晴道，“害得别人家都不成个家，这算个什么？！”
“所以，我会杀光这些魇。”
乔卓冷冷地道。
而此时，时间已经慢慢接近傍晚五点，夜空亦渐渐变得晦暗沉重，乔卓二人便在此等候着。
等候着司南的反应，等候着前方旧肉联厂的异动。
“哐！哐！哐！”
不知过了多久，那阵清脆的声音果然响了起来。同时，从肉联厂的方向，亦传来了某种不可名状的声音，这种声音尖细、钝重，两种特质居然是兼而有之，并且频率极其不规则，就显得更加诡异。
“看来，这里果然有它们的踪迹。”
乔卓道。
但不等他继续感慨，一阵明光亮起，他和姜时晴已经被传送至肉联厂之内。
“看来，在这条街道上如果逗留太久，果然会有风险存在。”
乔卓苦笑道。但下一秒，他的面色已经严肃起来。
“这里面比旧厂房区要大得多，魇很可能广布，一切小心。”
姜时晴走近道。此刻，他们两人正背靠背，预防着可能会出现的一切危机。
突然，异动产生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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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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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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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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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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