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们正陆陆续续进入祖屋的大门。
“哎呀哎呀!好久不见了时晴!小伙子也还在哪,真是越来越精神了!”
不用看也知道,这种语调和措辞肯定是姜畅行。
今天他身着暗红色西装,内衬黑色羊毛衫,一套着装下来,竟也很有些正经的感觉。
“畅行伯,新年好!”
姜时晴应道。但乔卓明白,这并不是出于她的本心。
况且,姜畅行此刻身上的这个服装,和他平时的风格反差实在是过于强烈。尽管乔卓只见过他一面。
想到这个,他本能地咳了咳。
“哦,我记起来了,您是畅德叔。”
为缓解尴尬,战术咳嗽之后,乔卓主动向面前打招呼道。
“哟,是你啊!”姜畅德听见乔卓话音,才抬头放下手机,“怎么,披上一层梧衣的皮,就到我们姜家堰来了?”
“您别这么说。毕竟,是我爷爷叫他来的。”
姜时晴在一旁道。
“是。是姜老让我来的。”
乔卓亦淡定回应。
“哦?那今天是我们来错了?”
远处又传来一阵充满痞气的声音,走近一看,果然是姜畅昭。
“二叔大叔,你们好!”
姜时晴向远处招呼道。
远处姜畅昭走近,但是乔卓却注意到姜畅明打开车门,正要迎某人下车。
“二爷,您也来了啊!欢迎欢迎!”
随着姜时晴的又一声问候,乔卓明白这还在车里的,就是姜老的亲弟弟、姜畅明兄弟俩的父亲。
“我二爷,姜贻谦。”
她在乔卓身边低声介绍道。
乔卓点了点头,便也做出礼貌的表情。
“诶呀!时晴这么大了!”
那人的身影逐渐明晰,此时乔卓眼前的,是一个与姜老同样精神的花甲老人。
但是,乔卓却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抑,这是与姜时晴的几个存心找茬的伯伯叔叔相比,来人所独有的成分。
直觉告诉他,这个老人或许比之前为难自己的四位要更加危险。
岂料老人径直向他俩的方向走来,第一个便与乔卓握了个手。
“原来你就是这一代的宸极主人啊!小伙子加油好好干,这世上的魇乱可只有你才能平啊!”
乔卓有些受宠若惊地连连应答,但是最初的感觉仍未消减,结合姜贻谦的举动,反而更加捉摸不透了。
“时晴,你们家不容易,”姜贻谦拍拍乔卓的肩头,又对姜时晴道,“人找来了,之后正式去外边出任务,可就更难了呀!来,二爷托人给你俩各做了个护身符,就打算在今天给你们……”
说完,姜贻谦便让姜畅明取出一个木盒,乔卓二人注意到,这个盒子外形十分考究,疑似檀木的质地下,有着繁复的暗纹,前端的平面中间,则是一个金属制的扣环。
咔嗒一声,姜畅明打开了扣环,缓缓打开了木盒。
乔卓和姜时晴眼帘之前渐渐映出了两个精致的护身符。
“时晴,乔卓——是叫乔卓对吧?”姜畅明将木盒递到姜时晴跟前,“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上次畅昭过于冒失了。”
“哎哎哎!姜畅明你可欺负人了啊!”一旁突然又一阵声音响起,“不事先告诉我们送礼可是你们的过失,畅德,拿我们的东西去!”
姜畅德有些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便也去车上去取某样东西。原来是姜畅行又开口说话了。wWW.ΧìǔΜЬ.CǒΜ
“要不是我们也想到给这两个少年人送点东西,今天不就被你们家抢了风头?”
姜时晴二人不知为何,颇有些感觉啼笑皆非。
“还以为你们家亲戚多难相处,原来还是面恶心善。——当然声明一下,我是被迫和他们相处的。”
乔卓压低声音对姜时晴道。
“小事上面常有些争执,挺麻烦,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倒是良心发现。”
姜时晴亦有些意料之外。
转眼之间,姜畅德亦捧着一个盒子走到姜畅行旁边。
姜畅行接过盒子之后,便也来到乔、姜二人面前。
“这是畅行伯给你们的。小伙子,今天能到这里说明你应该通过镔士的入门训练了。年轻的镔士和法师按照惯例,在出师踏入征途之前,都要准备一把相同的法器。”姜畅行虽粗枝大叶,但此刻却充满郑重,“这里面放的,就是畅行伯给你们做的法弩。这两支法弩,是仿制当年诸葛武侯元戎弩的工艺。在后来的镔士和法师之中,为求除魇功成,制作法弩已成为定例,这项不成文的习俗也是代代相传。”
姜时晴二人谢过姜畅行,乔卓注意到,这个盒子与装护身符的木盒相比大了不少,是近似皮革材质,并且上面还贴了两道较为细长的封条。
“乔卓,畅行伯现在不把你当外人。既然你已经被宸极玄剑认可,那么就肯定是当世唯一的剑主。我也不怕你说我过年送这东西伤福气,镔士和法师从来都不避讳这些为和平而制造的兵器法器。你既然选择成为镔士,想必也应该有此觉悟。”
姜畅行又对乔卓道。乔卓觉得,现在看他已经没有当初的那股敌意了。
无论是他对自己,还是自己对他。
“哪里,畅行伯的心意,一直都是十分纯粹,晚辈也十分乐意接收您的祝福。只是上面的这道封条,我觉得应该请教一下您。”
“哦,这个啊,”姜畅行见乔卓问,便答道,“这是为了防止误伤别人而施加的一套符咒。你们等过了这几天再打开就行。”
“好的,晚辈和时晴在此谢过畅行伯和畅德叔。”
乔卓意觉解除疑惑,便微微向姜畅明欠身表谢。
“忘跟你说了,畅行伯和畅德叔一家,可是我们族中唯一一支的兵工传承呢!”
姜时晴在一旁道。
“兵工?工于用兵的指挥家?”
乔卓问道。
“嗐呀,你别抬举我了!”姜畅行搓搓手道,“就是个铁匠呗,做兵器的。”
一行人闻言,便都哈哈大笑起来。
“哎呀!大家这么早就来了!真是好久不见啊!”
此时,姜畅弘与姜贻诚听到门外一片喧腾,便也从屋内出来。
“大哥,哎呦,这么长时间没见了,身体还好吧?”姜贻谦看见兄长走近,便上前伸手迎道,“畅弘也越来越年轻啦!”
“哪里,叔您才是身强力壮,气色好。”
姜畅弘道。今天他穿着黑色毛呢大衣,再加上本来就很端正的面貌,确实显得非常年轻精神。
但是他此刻却也要客套一二。在他的价值观里,只要不发生争执,他便不会妄自尊大。
“过奖过奖!”
姜贻谦连连摆手道。
一旁的姜老回头看了看厨房,便道:“哎呀,是我的不是了,这么久了都让各位干站着,实在抱歉。各位赶快进屋,屋里暖和!”
说完,他和姜畅弘便招呼几人进堂屋。
“叔、各位弟兄,马上就有饭吃了,大家先唠嗑,我去催罗铭。”
“哎,好好好!”
乔卓目睹听闻这阵热闹的氛围,便情不自禁走开。
自己家过年,是断然没有这份热潮的。
一连几代,自己家的人都是独子,家中人丁凋零,已经是有目共睹;并且因为家庭条件实在一般,没有人会在年初三之后再去自己家逗留。在一年当中最热闹的几天,陪伴自己的都差不多只有孤单,那么,自己其他时候只有一个人,便更是理所应当的寻常事了。
“喂,干嘛不进屋?”
突然一阵声音,打断了乔卓的冥想。
“你从哪里冒出来的?快吓死我了。”
乔卓不禁皱眉道。
“我没见你人影,就出来找你了。”姜时晴答,“不过,你别跟我转移话题。有心事了吧。”
“想我爷爷奶奶了。”
乔卓竟也不加掩饰,径直回道。
“在你心目中,他们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人吧。”
“你又看出来了?”乔卓见她说出这话,不由有些戏谑地问道,“你这人老是喜欢问别人的一些秘密。”
“你这人不管发生什么事,差不多老是把心情写在脸上。”姜时晴也没有正面回应,“不过,这一点我确实该向你道声歉。你今年不能回去,所以……我才跟我爷爷说把你带到我们家这边来。”
听到她这话,乔卓反而不意外了。
“原来不是因为我过了训练,可以正式见你们祖宗,才把我带来的哦。看来还是出于你们对我孤苦伶仃的关怀。”
他不禁故意调侃道。
“欠死了,远点!”
姜时晴没好气地道。
“不然你又怎么知道我现在不难受呢。”
乔卓嘿嘿一笑,一副得逞的表情。
“你心里舒服就行。这个年,先过掉再说。”姜时晴看向他道,“其他什么都别想。”
过了一阵,她又别开自己的视线:“你以前给自己的压力都太重了。”
本来还没心没肺笑着的乔卓突然一怔,但又旋即恢复了。这个过程姜时晴没有察觉。
“对了,你畅行伯和你家什么关系?怎么不见他父母过来?”
乔卓想到这个事,便转移话题。
“啊,你说他家呀,”姜时晴道,“因为他和我们家的血缘没那么近。他的爷爷和我太爷是亲兄弟,比我家和畅明叔家要远一层。”
“那他家老人呢?”
“你小声点。畅行伯他妈妈很早就过世了,剩下贻宾爷爷拉扯他和畅德叔哥俩长大,并把兵工的技艺传给畅行伯,可是宾爷爷三年前也因病过世了。今天过节,在他和畅德叔面前别提这事……”
乔卓听了她这席话,便不禁有些怅然。想来姜畅行也是个真性情人,之前他率先刁难自己和姜畅弘,或许就是出于对家人的关心。
毕竟自己到底还是个外姓人。
但令自己没想到的是,此次相遇,他居然会给自己如此郑重的礼物。比起姜时晴二爷家的护身符,他觉得姜畅行送的法弩更加具有特殊意义。
“好的,你放心。”
乔卓向她保证。
“你上次问我,宸极玄剑怎么保存下来的,是有这回事吧?”
姜时晴也想到了点什么,对乔卓道。
“对啊,我不一直想知道嘛。”
她神秘地笑笑,指着屋内:“就是畅行伯打理的。”
“啊,原来如此,”乔卓思忖一刻,便明白了,“兵工不止替镔士和法师制造兵器,还负责镔士和法师兵器或法器的保养,对吗?”
“对了一部分。”
“哪里不对?”
“只有镔士的兵器需要交给兵工定期打理,法师的法器,就没有那么繁琐了。由于宸极玄剑需要定期保养的缘故,为了联络方便,我爸让畅行伯在我家财团做重工业部门的总经理,他在清和的住处,也离我家没有多远。”
“那之前呢?在这一代之前,宸极玄剑是怎样保存的?”
“笨蛋。兵工也是代代相传的。每一代人都要完成一代人的使命。”
姜时晴白了他一眼。
乔卓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是新手,你是前辈,多担待点。”
“真受不了……”
……
在姜家堰过完新年后,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阳历一月底。一行人回到清和,这段时日内乔卓继续不服输,向罗铭纠缠着要继续练习天极十诀,罗铭虽然无奈,但也明白乔卓是什么性格,便也不厌其烦,陪着他继续练习。
但是这时开始的练习,便是在姜时晴睡后。罗铭和姜畅弘二人一致决定,暂时对姜时晴保密,不让她知晓乔卓功法修习的真实情况。
转眼又好几天过去,已经到了二月。
“说来奇怪,对他一个外人,为什么我们都反而替他保守秘密?”
某天的清晨五点,罗铭见姜畅弘房内灯亮,便进里道。
“我心软那反而不稀奇,倒是你,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有开花的那一天,真是少见。”
姜畅弘见他进来,示意罗铭坐下,饶有兴味地道。
“你别取笑我了。除了他,也找不到其他人。我也想明白了,宸极玄剑不会出错,只是世事无常,你我都没办法预知。”
“说真的,如果不是他心思纯良,又是时晴从前的同学,还同是清和出身,我也真没办法相信他。”
“他和你那个时候没差别。对人对事,都有自己的分寸,并且仁慈。仁慈到不像一个男的,倒更像个姑娘。”
“怎么着?你也取笑我?”
姜畅弘反应过来罗铭话里的把柄,佯装生气调侃道。
“你也是当董事长的人,别这么幼稚。”罗铭道,“我现在来,是想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
姜畅弘依旧是淡定的神情。但下一刻,他的表情立即严肃起来。
“世事无常,我刚刚已经说过了。”
“难道,是……”
“是,就是那件事。”罗铭低声道,“魇,已经出现了。”
“果然是想躲也躲不掉……”姜畅弘用力闭上双眼,“不知道这两个孩子,会不会化险为夷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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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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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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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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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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