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黑袍男子全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
身影隐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如一只山间游荡的幽灵。
他站在李元㺪身后同样望着山下滚滚东流的洪水,冷冷开口
“太子殿下这次到底能不能抓住机会,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放心…只要给我一点人手即可,只要我杀了姜云昇,自会给陛下你想要的东西!”
黑袍男子微怒地将黑袍旋身一甩发出簌簌声响,先李元㺪一步下了武山。
废太子盯着黑袍男子离去的背影,也将拳头握的咯吱作响。
武邑山下。
“陛下,这太子可信不可信?”
阿祀从黑暗的松林中钻出,恭敬地跟在黎皇身后,不停的怀疑着废太子的能力。
反正在阿祀眼中,上次与郢国皇子的交易使得黎宥洺军权被剥夺,贬至荒凉的陵阪坡忍辱负重九年。
与李元㺪合作准没好事!
“可不可信不重要…
本帝可没心情陪李元㺪玩!
这回我冒险潜入敌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带走云儿。
至于来到这武邑,就只是为了让李元㺪写下和离书而已。
我要云儿名正言顺地离开李元㺪,回到我身边。”
黎宥洺狠厉地望着山上的方向,只要想到李元㺪曾经与占有过黎暮云,他就嫉妒到发狂。
“等拿到和离书,我一定亲自宰了李元㺪。”
九年前,知道黎暮云嫁于他,他原本已经打算放过他了。
没有想到,李元㺪如此不争气,还是被贬到了这鸟不拉屎的武邑。
还连累黎暮云终身被囚禁静深寺,真是混蛋!
武邑州府衙内,来来往往的官兵们络绎不绝地将帝都运来的重建材料分配到受灾区,用于房屋的重建。
“王爷,虽然已经加速重建了,但是现在还有很多流民无家可归,露宿街头。”
朱镕依旧忧心忡忡,眺望着在府外游荡的无辜百姓。
“朱大人,你随本王一起去安抚一下群众情绪。
这个时候,官民相互信任最为重要。还有,找人盯着点废太子李元㺪。”
姜云昇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众人道。
“废太子?王爷是担心废太子趁机作乱?”
朱镕疑惑地抬头。
朱镕前些年一直紧紧盯着李元㺪,发现废太子空降武邑,无权无势,一直十分老实。
“王爷放心,就算那废太子并无兵权,甚至身边的侍卫还都是下臣派的人,根本没有作乱的实力。”
朱镕解释道。
“那就好,这些天加强一些守卫,绝不可发生任何意外!”
见姜云昇如此执着,想必有自己的考虑,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朱镕毫不犹豫挥手示意,示意身边的人按照王爷说的做。
武邑城隍庙。
城隍庙面积很大,无天灾的时候香客很多,就修缮了很多房舍。
果然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无家可归的流民白天去帮助官兵疏水或者堵建堤坝。
晚上就回这寺庙里来休息,现在的城隍庙已经人满为患了!
“听说辅政王亲自来了武邑,视察灾情…”
一个褐色麻衣的老者哆嗦着把裤脚上的水拧干,爬到旁边的草席上说起话来。
“是啊,阿爹!王爷贤德,今日还亲自去了我们队里鼓励我们要有信心,不日就会建起新的家园!”
老者强健有力的儿子挥舞着臂膀激动地说道。
听着旁边已经发起了闲聊,越来越多的流民加入了聊天队伍。
“我听到的好像不是这样…听说那辅政王当年可是一手把太子和五皇子都赶下位来,就是要在帝都一家独大,想着罢权!”
“你在胡说什么!明明是太子和五皇子通敌,自作自受!
你要再胡说,我就撕烂你的嘴!”
身处边界的百姓对当年的事情并不敏感,经过那么多人的口口相传,到这偏远的武邑简直是出了九九八十一个版本。
他们只愿意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有的人亲眼看见了姜云昇在洪水面前亲力亲为,心里自是全是钦佩爱戴之情。
而有的人常年生活的地方离李元㺪较近,潜移默化地受废太子影响,对姜云昇存在偏见。
一次洪灾直接将这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的不同阶层不同地域的人们齐聚,自是会引发不少矛盾。
前面几人越说越激动,围起来看戏的人却越来越多。
唯独墙角处的六七个流民滴溜滴溜的目光戒备的交汇着,丝毫不像是无家可归的平民。
“快别吵了!你们看是谁来了!”
一声清脆的尖吼,盖过所有人的争执。
看到来人是姜云昇和朱镕,所有流民齐齐跪倒在地。
刚刚还凶神恶煞抹黑姜云昇的人看到来人压倒性的气魄,也是吓得大气不敢喘了!
“辅政王深夜来访,就是为了看看这城隍庙真实的情况。
没有想到王爷如此尽心为民,竟还要无辜遭到你们几个的诋毁!”
朱镕快步向前,捏起几个偏听偏信的人的耳朵,为姜云昇鸣起了不平。
“啊?说的你好像亲眼见过王爷陷害废太子一样!都是在哪里听来的?”
姜云昇见此刻已经被吓破胆,跪在地上连声求饶的起哄之人,挥一挥衣袖示意朱镕带着这个人跟自己出来一趟!
朱镕立刻收起怒气,失望地看着旁边的这个人,一起出了庙正堂。
只留下里面的一众人畏畏缩缩的躲在城隍庙内。
果然如姜云昇所想,越是人群密集之处,越容易有这鼓动民心造反之人。
“你是废太子的人?”
还没等姜云昇开口,朱镕就气不打一处来地问出口来。
“他不是!”
姜云昇替此人回答了朱镕的问题,朱镕一脸疑惑地看着姜云昇。
好像在说,这个人都这样说王爷的坏话了,不是废太子的人还能有谁?
“回朱大人,小人曾在废太子庄子里做事,觉得废太子不是别人传的那般凉薄离谱!废太子见我家人多难过,还曾救济我胞弟!”
姜云昇只是听着这个人讲述自己的所见所闻,没有表态。
这个人刚刚说了辅政王的坏话还被抓了个正着,吓得颤颤巍巍地不敢抬起头来。
“那你就将在废太子庄子上听到的事情未加证实,就大肆造谣开来是不是?”
“带他回府衙,给他安排个住处,不要让他在废太子庄子上做事了!”
姜云昇觉得一个人所处的环境是多么重要。
这个人本身并没有罪,他只是以他所处的立场以及所见所闻来揣度着事情全貌罢了。
“啊…?你不杀我?”
此人连连跪谢后随朱镕一等离开了城隍庙。
姜云昇在寺庙内安抚过百姓情绪也随后离开了这儿。
城隍庙内的人在姜云昇走后非但没有感激,还变得异常激昂,就连刚刚一开始歌颂姜云昇贤德之人也缄默不言。
“看吧…我就说了!
谁要是惹到了辅政王下场只有一个,死!
你们难道到现在还相信辅政王当初编造的谎言?”
众人看着刚刚被带出去迟迟未归的那个人,不由地心里打起鼓来。
难道辅助王真是一个睚眦必报之徒!
“可是辅政王这些天跟大家一起劳心劳力又怎么说!”
那个老者还是不相信庙里诋毁姜云昇之人说的话,怒冲冲地反驳道。
“哼!这不过是辅助王邀功领赏的把戏,骗得就是你们这些愚民!
如今帝都只有一个傀儡太子,等到陛下归天,就是他辅政王谋权篡位之时!”
说话的人正是刚刚缩在墙角的七人之一,见整个庙里的愚民已经开始怀疑起一切,得意地向墙角旁的头儿点头示意…
褚深身着破布烂衣,躲在另一个角落冷眼看着废太子党羽哗众取宠,鄙夷嗤鼻。
次日,废太子庄园。
“陛下!那废太子的人这些天一直在鼓动流民情绪,怕是离暴乱之日不远了!”
褚深一袭黑衣,恭恭敬敬地向黎皇禀告这些天看到的一切。
“那就好…到时趁乱将我们的人安排进流民队伍,找个机会随便应付一下李元㺪就行了!
切莫浪费时间!
等姜云昇回了帝都,一切都不好办了…”
黎宥洺冷冷下令叮嘱着褚深,心里却已经期待着和黎暮云相见了。
褚深看着游离出神的黎宥洺,识趣地默默退下。
“云儿,等着哥哥…我一定不惜代价,救你出去!”
黎宥洺心里暗暗发誓道。
“陛下最好藏在屋子里,我这庄子上可有不少朱镕的人,你就不怕姜云昇知道你孤身在这武邑吗?”
李元㺪大步走到一袭黑衣黑袍的黎宥洺面前,敌意满满的凝视着他。
“我还不似太子殿下这般蠢笨,自然知道借你的名义把那些人支开再说话!”
“你……”
李元㺪被堵得哑口无言,狠狠地瞪着黎宥洺。
两人虽是短暂交易,但都把对方当做了情敌,说话总是剑拔弩张,针锋相对。
“陛下不必处处针对于我,你我现在可是交易伙伴,弄得这么紧张干什么?”
李元㺪自从知道黎宥洺孤身来这郢国竟只是为了那个女人时,就已经牢牢捏住了他的软肋!
“不会让陛下久等的,在这天高皇帝远的武邑只要制造一点混乱就能刺杀了姜云昇。
到时候我写个和离书然后书信一封给母后,都这么多年了,母后自会将云儿放出寺来,也好让你们兄妹团聚!”
李元㺪想到当年那些被自己拦下的书信,就饶有趣味地打量着黎宥洺的表情,可惜他冰蓝色的眼睛里静默一片没有一丝波澜。
“不过就是不知道云儿愿不愿意跟你回黎国去?
毕竟云儿对我情根深种,当年还说…等她出了静深寺就来武邑找我团聚的…”
听到李元㺪这样的话语,黎宥洺幽深的蓝瞳骤然紧缩,手指狠狠地掐在自己的衣袖之上,努力压制着滔天的怒火。
虽然李元㺪知道激怒黎宥洺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但见到黎宥洺这样痛苦地咬牙切齿,简直不要提多爽了!
“哦?
太子殿下与云儿不过一年夫妻之情,而我却从小看着云儿长大!
云儿还被你连累到静深寺那种鬼地方受苦九年,你怎么知道她不会改变心意跟我回黎国?”
李元㺪见唬不住黎宥洺,终于使出了杀手锏。
他指着自己鲜少穿出的衣袍,戏谑开口道
“当初云儿执意要为本殿做衣服,还不小心将自己的手划破。
心疼得本殿好几天不曾放任云儿自己呆着,就怕她又悄悄赶工~
所以本殿十分珍重云儿的情意,一直压在箱底不舍得穿呢!
陛下还没有娶亲,自是不明白一年夫妻之情能有多深厚…”
李元㺪简直找死一般刺激着黎宥洺,来满足自己爱而不得的愤懑之情!
黎宥洺看着熟悉的衣袍,脸色黑沉,转身离去。
再晚走一刻钟,他都害怕自己不冷静,直接解决了李元㺪。
武坝决堤口。
“都堵了这么多天,也不见大坝修好!
房屋建两天,停三天,磨磨唧唧地也是只建了内城,不建外城。
那让我们外城这些穷苦人民怎么办?
是不是在你们贪了陛下给的救济钱,忽悠我们这些卑贱小民,根本没想管我们这些人死活啊!”
这次依旧是城隍庙里李元㺪的几个党羽带头闹事。
“是啊!我们不能这样没日没夜地傻干了?大家跟我一起去府衙要个说法!”
在李元㺪党羽的带领下,一大批流民群众拿着锄头榔头向着府衙冲击而去。
刚从城另一头疏水工程视察完毕回到府衙的姜云昇,看着拿着锄头乌泱泱而来的人群,隐隐不安!
朱镕手里还拿着未处理完的奏章,就跌跌撞撞地向府衙门口奔去。
“发生什么事了?”
朱镕一个人的声音在众人的喧嚷声里,变得微不可闻。
“大家跟我一起冲进府衙,要个说法!”
流民们根本没人在意被挤在角落里没法动弹的朱镕,只是一窝蜂地跟着前面的人无脑冲。
唔呀唔呀的声音立刻袭进全院,姜云昇刚一出来。
“嗖!”琇書網
“嗖!”
两声,几只冷箭就从一帮流民之中射了出来。
随即几个流民打扮的杀手足尖轻点,飞身包围着向姜云昇杀来。
顿时流民也傻了眼,挤在府衙院子里吱呀乱叫、乱做一团。
几名顶尖杀手立刻与姜云昇缠斗在一块,冰刃交接下姜云昇自己一人也未曾占得上风。
“嗖!”
又是一支冷箭,狠狠地射进姜云昇的肩膀,鲜血立即氤氲出来…
见护卫马上就要包围过来,几名杀手也不恋战,撤退有序地飞离现场。
“追!一定要抓住他们!”
朱镕看着眼前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神色紧张地高呼道…
姜云昇难以置信地看着中箭的肩膀,瞳孔骤缩,疑惑到这是什么组织如此之厉害?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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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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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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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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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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