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楚天这是从哪儿来的底气,按道理来说楚天应该不敢跟自己抗衡才是。
而且,楚家家大业大,楚天再怎么都是跟楚家比不了财力的。
现在在任的那位县太爷是个什么货色大家也都清楚,那就是个认钱不认理,帮钱不帮亲的混蛋啊。
因此,张氏实在是想不通楚天凭什么敢跟自己叫嚣。
不过也来不及她多想,楚天下了逐客令,站在一边的凌飞就开始赶人了。
他先是一把打开院门,然后往张氏的身前一站,就跟一堵墙似的。
低头看着张氏,凌飞淡淡的道:“请回吧,张夫人。”
张氏哪是个肯吃亏的主,这是个让人踹河里也得把你一块拽下去的人。
看了看凌飞,张氏忽然间抬腿就是一脚直奔凌飞命门。
凌飞虽然事先没有防备,但肌肉记忆所带来的反应,则是替他做出了选择。
只见他猛地一侧身,然后伸手抓住张氏踢过来那条腿的脚踝。
紧接着身体下蹲,左腿一扫张氏立于地面的那只脚,张氏顿时就腾空飞了起来。
随后凌飞又迅速站直身体,但抓着张氏脚踝的手却未松开。
这就导致张氏现在成了一个倒着的‘丁’字姿势,而被凌飞提着的那条腿,凌飞下意识就要抬脚踹向膝盖处。
这一脚下去,莫说是张氏,换成谁来,也都得是个断腿的下场,那毕竟是关节,一脚踹过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但是关键时刻凌飞还是控制住了,他方才做的一切都是基于习武多年所练就的肌肉记忆,是身体自己帮他做出的动作。
别看说着长,其实也就是电光石火的一瞬之间。
收住脚之后凌飞就松开了张氏的脚,然后双手又拢回袖子里,皱着眉头说道:“若有下次,我可就不敢保证能收住手了。
张夫人,请你离开。”
说实在的,凌飞那一脚抬起来的时候,眼里的杀意是非常明显的,即便张氏都看得出来。
当然了,张氏虽然看不懂什么杀意不杀意的,但凶狠不凶狠她还看不出来么?
当时张氏脑子里就是一个念头——完了,这条腿要保不住了。
结果凌飞却收住了脚,这脚张氏真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颇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连后背都叫冷汗浸透了。
都这样了张氏哪里还敢继续留着,她狼狈不堪的爬起来之后扭头就跑啊。
带着她那一众爪牙,一群人逃难似的光速逃离此处。
张氏走了,但楚天的内心却并不平静。
因为方才,他一时激动之下,似乎说了些很上头的话。
看见楚天这一脸懊恼的样子,白婴就过来问楚天怎么回事。
楚天把刚刚在外面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白婴之后,他叹着气说道:“唉,我本来都不打算去做这个主簿了。
但是一听到那姓张的说她要把我告到官府去,我真是一股无名火起。
一时脑热,我就说去公堂上见了。
可这县令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县里面的没几个不清楚的。
我要是不去就任主簿,我跟姓张的斗就只能花钱了,可论到花钱,我哪儿能跟她比啊,现在楚家在她的手里,家大业大的我怎么跟她比?”
说到这儿楚天又深深的叹了口气:“看来我只能去当这个主簿,才能把我自己挖的坑给填上了。”
白婴听了,就很好奇的问道:“怎么越听越觉得你不想去当官呢?当官有这么不好?”
于是楚天就把张大庆,还有白先生对他说的话,都说了一遍。
然而白婴却提出了另一种思路:“既然你都知道这些,那为什么不去放手一搏呢?
你看呀,现在虽然时局动荡,但咱们昌平县目前不还是没什么大的动静么?
你也知道县令不管事,大部分的事务都得压到你这个主簿的头上,那你不是正好借这个机会,来完成你的愿望么?”
“我的愿望?”
“对呀!”白婴点了点头:“你以前不是说过,老百姓们过的都太苦了,当官的剥削他们,有钱人剥削他们,导致这些老百姓连吃饱饭都成了念想。
可若是你当了这个主簿,在你的职权范围之内,或许,你能改变他们的处境也说不定呢?”
见楚天还是愣住的模样,白婴眉头一皱。
当初她就是听了楚天这番话才觉得楚天本质上是个良善之人,是心怀天下的大好人。
但看现在这副模样,楚天似乎是压根就忘了自己说过这番话。
这让白婴开始怀疑,难道这都是他为了吸引自己而撒出的谎言么?
实际上楚天并不是忘记了,他只是惊讶于白婴还记得这些。
而且那时候的楚天多天真啊,初来乍到是满腔热血。
但经历了两年半的平淡生活之后,锐气也被磨平了不少。
加上对现实的认知加深,楚天开始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多么不切实际。
之前也数次提到过,楚天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但他的很多想法往往不会付诸行动。
因为上辈子的经历,楚天本质上其实是很自私的,他本能一般的规避风险,任何有会让他受到伤害可能的行为,他都会下意识的不去选择。
所以白婴说的这番话也是如此。
他要改善老百姓的生活,说起来简单。
可生产力就那么多,给老百姓的多,就要给权贵少。
那权贵们能干么?你就是把他们的牙缝里的菜叶子抠走,这帮家伙都得跟你吵个三天三夜。
楚天虽然在出身上来说,是楚老爷的长子,老楚家的长男。
但是现在的他,因为张氏的缘故,已经失去的楚府的庇护。
楚氏家族能提供帮助的也不多,都是一群勤勤恳恳的农民,有什么本事能跟权贵斗呢?
白先生虽然可以作为靠山,但他的那些学生都远在天边,逢年过节都够呛能见上一面,出事了哪能指望他们呢,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再者说了,那些权贵本质上也包括他们,他们难道就会帮着楚天自己打自己么?不可能啊。
因此,楚天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靠山,想要跟权贵斗,那纯属无稽之谈——至少现在来看是这样的。
“唉,你说的倒是容易,可事情做起来多难呢……”
楚天刚说了一句,就被白婴打断了:“我知道这肯定很难,但凡事总得有个头呀!如果你做都不去做的话,那又怎么可能有实现的希望呢?”
要么说一个贤内助所带来的帮助,是再多金银珠宝都换不来的。
楚管家和阿秋听了白婴的话,都陷入了思索,楚天也是如此。
白婴说的一点不假,如果连做都不打算做的话,那也不用说难不难的问题了。
“而且,我也……我……我也希望我未来……未……未来的夫夫夫夫君能是个被百姓们提起都赞不绝口的大好人呀!”
白婴粉面通红,磕磕巴巴的低声说了这段话。
两只手吞在衣袖里,揪着自己的衣襟,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楚天见白婴这副模样,那就好像是在沙漠见到一片绿洲似的,跟被打了鸡血一样,瞬间就来了斗志。
那边楚管家偷偷抬眼观察了一下阿秋,见阿秋翻了个白眼,楚管家心中暗自叹气。
唉!这俩人都不打算背着人了,小阿秋可该如何是好啊。
总之,楚天因为今天的事情,和白婴的一番话又改变了主意,决定去当这个主簿了。
这么大的事情必须得跟白先生说一下,毕竟这也涉及到他今后不再去书院上课的问题。
白先生听了楚天的理由之后,不能说是特别的认同,但还是选择了支持楚天。
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教书和从政生涯,白先生也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顽固执拗的书呆子。
如今时局动荡,天下不安,假如楚天能从他的尝试中找到一条路,那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师徒二人说话之间,白贺从门外进来了。
听说此事之后,白贺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不明不白的说了一句:“这样一来,咱们俩很有可能要当同事了啊。”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嘴。
自打两年前白贺从京城退下来之后,就没找过什么工作,一直是在家里面坐吃山空。
他自己也觉得这样不行,但一直也找不到适合他的工作。
一方面他当过京官,心高气傲,靠给人抄书,给人写字这种活来赚取日常生活所需,他自己都觉得丢人。
但是高端一点的工作吧,又不需要他这么高的人,这昌平县不过是个小县城而已,哪有什么适合他这样的大人物干活的地方。
而且许多工作都是要在县城里面的,白贺现在住在芦泽村,离县城也是有段距离,虽然每天乘坐马车来去的话,一共也就是半个时辰不到,但有这功夫,他多睡一会儿不好么?m.χIùmЬ.CǒM
所以他挑来选去,最后也没找到什么适合他的工作。
楚天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不过对于白贺说的这句,‘咱们俩很有可能要当同事了’这句话,楚天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难道白贺近期也要进入官府任职?
五更天,屋外的天空将明未明,这座县城里绝大多数的人都在休息,而作为捕头的张大庆,却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张大庆已经忘了这话是谁对他说的,但是他仍然清楚的记得。
看了看在被窝里睡得正甜的妻子,张大庆伸出手帮她盖好被子。
紧接着,就拿上自己的衣物和装备,蹑手蹑脚的到了门外穿起来。
作为捕头,他要穿的衣服不少。
因为衙门里普通差官的服装,一年到头也就那么两三套穿在身上,而且都是很薄的那种,适合夏天却完全不适合现在这样的冬天。
张大庆要在里面套上三层的棉衣棉裤,整个人都会显得十分臃肿,只有这样才能够让他不被冰冷的寒风侵袭。
最后在这些衣物外面,他还要再套上一件外套,最后才把代表捕头身份的罩衫穿在身上。
随后系好腰带,穿上靴子,挂上佩刀,张大庆便出门开始了新的一天。
张大庆的长相虽然算不上特别的凶恶,但是因为平日里总是板着一张脸,加上他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在这种性格的加持之下,老百姓对张大庆都怀抱着一些畏惧之心。
一大早路上的行人不多,偶有远远见了张大庆的,要么是转头往回走,要么是就近找个胡同钻进去,等张大庆过去了再出来。
也有硬着头皮迎着张大庆走的,擦肩而过时跟张大庆打个招呼,张大庆是理都不理,径直走了过去。
张大庆的这般行为其实引来了不少的非议,有的人说他当个捕头就觉得自己是人上人了,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实际上,张大庆也不想这么做。
可他是昌平县的捕头,是县令、县尉、主簿三人之下的最高长官。
因此他必须要时时刻刻保持威严,否则那些老百姓谁见了你都跟你开玩笑,你这工作到时候怎么展开?
伸手不打笑脸人啊,到那时你稍微严厉一点,人家也得骂你忘本,骂你自以为是。
那既然如此,何不从一开始就被人这样说呢?
张大庆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目前来看,效果不错。
每当他一出马,再暴躁的人,也多少能够冷静一些。
县衙门前不远处就是热闹的早市,路两旁的店铺也多是一些小饭馆。
张大庆去了自己每天都去的那家馄饨铺子,点上一碗馄饨,就着一块小酥饼吃完,在桌上留下五文钱,然后抹抹嘴巴起身就去到了县衙。
这时候卯正二刻了,天都彻底亮了。
张大庆进入县衙的时候,县衙里也就一个值夜的门房守着。
而且他也不是一晚上没闭眼,瞧他开门时那副还没睡醒的模样,就知道他肯定是在旁边的屋子里睡觉来着。
不过张大庆也懒得计较这些,更何况他也管不上这些。
回到几个捕头共用的休息室,张大庆就往椅子上一座,两条腿往桌上一搭,双手放在腹部,俩眼一闭就眯起觉来。
约莫有那么半个小时过后,县衙里面才陆陆续续的来人,衙役,捕头,负责抄录文书的小吏,还有负责打扫卫生的婆子。
一群人进来时相互寒暄讲话,人声将张大庆从睡梦中唤醒。
打了个呵欠,抻了个懒腰,张大庆就对不知何时坐在另一边的老捕头说道:“老高,几时了?”
老高就是高盛,高捕头。年纪虽然大,但在县衙里还是挺有人望的。
大多数人见了他都是毕恭毕敬,唯有张大庆没大没小,老高老高的那么叫。
不过高盛自己也不在乎,更何况他跟张大庆关系还不错呢。
也没抬头,老高手里捧着一本书,皱眉阅读的同时,随口说道:“辰时二三刻了吧。”
“好嘞。”
张大庆听完就站起身来。
三天前,他去拜访了楚天。
当初楚老爷临死之前,托关系用钱给楚天买了一个昌平县主簿的官职。
虽然他对这种事也很反感,但谁叫县令把他给逮着了,让他去通知楚天。
在楚家,张大庆也不瞒着楚天,详细阐明了利弊,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之后,楚天的回答是他要考虑考虑。
随后,两人约定,三天之后的辰正三刻,假如楚天还不到县衙报道,那么张大庆就当做是楚天放弃了来出任主簿的这个机会。
当然了,钱肯定是退不回来的。
眼下已是辰时三刻,张大庆也不管是辰初时还是辰正时,站起来抻了个懒腰,就准备出去县衙,找县令报告此事。
没错,本县县令常年不在县衙里面,他自己在城中有一座宅邸,这家伙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么请朋友,要么请乐师,偶尔还请几个青楼的娼妓进去,总之是天天在宅邸之中纵情享乐,公事一概不问。
两年前老主簿就是因为无法忍受堆积如山的公文都压在了他的身上,所以才告老还乡,当然,县令依旧没什么表示。
张大庆本以为楚天不打算来了,可才一出门,就看到楚天在不远处溜溜达达的走过来。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高个的汉子,瞧那模样就不像是什么一般人。
张大庆看着楚天,苦笑着叹了口气。
楚天会来,这是预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此时楚天也一眼望见了张大庆,于是两人一个走过来,一个迎过去。
张大庆先抱拳道:“楚大少爷,您到底还是来了。”
楚天也是拱了拱手:“其实我本不想来,但是因为一些原因,使我不得不来当这个主簿。”
“哦?是什么原因?楚大少爷方不方便跟在下说一说呢?”
楚天无奈的摆了摆手,简单的将他跟张氏之间发生的冲突告诉了张大庆。
张大庆一听,也是无奈,心说这个张氏,真是狂到没边,欺人太甚了。
明明是你的狗腿子无礼在先,你却还要跑去给他讨说法,结果还无理取闹要报官,哪有这么办事的。
不过既然楚天已经下了决定,不论他出于何种目的,张大庆也没法阻止。
“好吧,那您请随我来。”
说完,张大庆就引领楚天进入了县衙。
一般来说,一座城内的官府机构,建筑面积都不小。
因为必要之时,这里可能会成为百姓们的避难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一座迷你版的城中城。
虽说两米多高的外墙,不足以抵挡有心之人的进攻,但只要里面聚集的人数足够多,别人想要攻进来也并非是什么易事。
楚天以前还在楚府的时候就时常路过此处,因此他对这里还算得上熟悉。
只是今天还是头一回进来里面,如此宽阔的内部面积给楚天留下了不小的印象。
张大庆一路引着楚天穿过了前堂,这里就是衙门审问犯人的地方。
正对着大门,差不多也就是十几步的距离。按照惯例,衙门审案的时候,老百姓也能站在外面听审,所以前堂衙门从来都不会离大门太远。
前堂之后,就是二堂,这里也是审问犯人的地方,但比起前堂来要简陋的多。
这里主要是进行临时提审的场所,一般都是对付那些重犯,或是大案在身的嫌犯,不便对外透露内情时,便会带到这里来。
虽然原本的它的目的是如此,但随着腐败的加深,这里也成了冤假错案的诞生之地,许多无辜之人在这里被强行扣上罪名然后打入监牢,或是被刑讯逼供后认罪。
再穿过二堂,就是县衙里面的办公区。
捕快和捕头的办公区域在左侧,这里也是他们休息的地方。
而吏员的办公区域则在右侧,面积比捕快们的地方更大,这也正常,毕竟他们要处理公文,还要归成档案,时不时还要从旧档案中查阅资料,所以这里不单是他们办公区域,同时也是存放档案的地方。
在吏员们办公区域的后面,有一间独立的小屋,这里便是主簿办公的所在之地。
张大庆领着楚天进去,这屋里是干干净净,除了那些桌椅板凳之外,什么都没有,甚至连笔墨纸砚都没有预备。
这也难怪,老主簿已经辞官两年了,这个职位仍然是个空缺,这么久都没人来顶上,自然不会存在什么私人用品。
张大庆站在门口说道:“楚大少爷,哦,现在应该叫楚主簿,从今天开始,您今后就在这里办公了。”
楚天四处打量了一眼,虽然里面空空如也,但地方还算不小,往后好好的布置一番,应该会不错。
紧接着张大庆就带着楚天去到了吏员们所在的地方。
楚天是主簿,从职能上来说就是这些吏员的上司,有什么事情,都得由他们上报,由楚天做决断之后,再交由县令盖章颁发。
这些吏员大多年纪都不小,最年轻的那一个,看上去也得有个三十多岁,快四十的模样了。
当张大庆对他们宣布楚天就是新来的主簿时,很明显能看到他们眼中的错愕。
楚天能够理解,毕竟换成是自己三十多岁的时候,来了个十几岁的小毛孩子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司,自己肯定也得惊讶一番……
这帮吏员里地位最高的,是一个四十左右岁的中年人。
他应该是有点高度近视,看着正在门口的楚天都得眯起个眼睛来。
张大庆就指着他说道:“楚主簿,这位是何书吏,他们这间屋子里的事情都由何书吏总持。
您若是有什么需要,尽可找他,他会帮您解决的。”
“哦,幸会幸会。”
楚天朝着何书吏拱拱手,何书吏也非常客气的跟楚天回礼。
紧接着张大庆一一介绍其他的六位书吏,楚天也都一一见礼。
那些人甭管对楚天当他们的顶头上司是个什么态度,至少现在都非常的客气,都很有礼貌的跟楚天回礼。
介绍完了之后,张大庆就说道:“其他还有什么事的话,您就跟何书吏说吧,在下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说罢,张大庆朝着楚天抱了抱拳,然后就退出屋外。
楚天则是看着几人,随后笑呵呵的说道:“诸位前辈,今后咱们就要在一起共事了。
晚辈才疏学浅,经验也不如几位前辈丰富,所以还望诸位前辈多多包涵,晚辈还有许多地方要向诸位前辈学习。”
大伙一听楚天说的话,心中都是暗自点头。
心说这小伙子不错,突然间到了一县主簿的位置,也没有骄横跋扈,目中无人,而是十分的谦虚。
身为上司也没有颐气指使,还恭维了一番身为下属的自己。
几个人心里都很舒服,当然了,他们也不能从这一次对话之中就判断出楚天是个什么样的人。
毕竟有句话叫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啊,谁也不敢说楚天现在是不是在装模作样,等时间久了,他就会暴露本性。
不过目前为止楚天给他们的印象还算不错,加上这些人当书吏当了这么多年,也自知自己的斤两,没什么竞争意识,所以也都客客气气的说道:“哎呀,楚主簿您太谦虚了,我们身上并没有多少值得您学习之处啊。”
“哎,这说的是什么话。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更何况是您七位呢。”
“呵呵呵,楚主簿说的不错,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相互学习,共同进步吧!”
何书吏笑呵呵的说完,大家纷纷点头称是。
再一次十分热情的做了一番自我介绍,楚天这下就算是被众人接纳在内了。
随后何书吏带楚天去了主簿办公室,他对楚天说道:“前任主簿离职两年才刚刚有人补上空缺,因为需要节省开支,所以前任主簿留下的来的东西,就都挪给我们使用了。
您若是需要什么,可以列个单子交给卑职,卑职会安排专人出去采买。”
楚天笑了笑说道:“暂时还不需要什么其他的,就先弄些纸墨笔砚,还有书架来吧。”
何书吏点点头,楚天的要求算是在预料之中。
随后何书吏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那么……楚主簿,您是否有批阅公文的想法?”
何书吏二十多岁就进来官府当书吏,这一当就是二十多年。期间半点升迁都没有,也就是靠岁数熬出了头,这跟他讲话的方式估计也有点关系。
你说哪有这么问人的?
你这么一问,就算是想摸鱼偷懒的人,顿时也没了这个心思,更何况对方还是你的上司呢?
不过也幸亏楚天不是小心眼的人,而且他来也并不打算混日子,而是真的打算做上几件事。
因此楚天点点头道:“啊,好啊,你就先挑几分公文出来给我看看吧。我这初来乍到的,业务也不熟练,何书吏,麻烦您多多指教了。”
“哎呀楚主簿客气客气……”
何书吏应了几声,随后就转头走了。
不一会儿,何书吏没来,倒是一个衙役打扮的差人过来了。
手里捧着一件衣服,嘿嘿笑着对楚天说道:“您就是楚主簿吧?这是张捕头委托卑职送来的,这是前任主簿留下来的冬季公袍和靴子。
您这刚刚上任,消息送到州里去还得要一些时间。等他们派裁缝过来给您量体裁衣,估计也得要七八天的功夫,衣服做好更得过个三五天才成。
所以这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您就先将就着穿前任主簿留下来的这件吧,我们都洗的干干净净,您放心穿就是了。”
楚天点头,接过手中,道了声谢,那差人顿时诚惶诚恐,连声说应该的应该的,然后就落荒而逃。
他什么毛病楚天不太清楚,不过这官服摸在手里确实感到厚实。
对比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都要厚上几分,而楚天这身衣服的价格也不便宜。
当官是好啊,怪不得那么多人挤破头都要当官呢,别的权力什么的都不说,就这待遇,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享受不到啊。
官服跟常服还不一样,里面扣扣纽纽的多的让楚天手忙脚乱。
好在凌飞跟着过来了,这位前山东开阳县马快班头,当了好几年的捕头,有着丰富的穿官服经验。
在他的帮助下,楚天很快就换好了官服,也换上了新的官靴,这靴子也不知是用什么皮子做的,总之穿上就觉得相当舒适,不知道这跟心理作用有没有关系。
楚天虽然只有十五岁,但身材已经长得跟成年人相差不多,也就是小那么一两圈的区别。
这身官袍套在身上,略显宽大,但也不是不能接受的那种。
靴子倒是合脚,看来前任主簿的脚也不是很大。
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狗配铃铛跑得欢。
楚天这小子本身长得就还不错,现在再穿上这一身官袍,往哪一站,连凌飞都忍不住在心中夸赞了一声,好精神的小伙子!
“嘿嘿,凌大哥,你瞧我穿这身怎么样?”
“棒,棒极了!”凌飞挑着大拇指称赞道。
楚天一脸窃喜,低头看看前胸,又看看后摆,自己也十分满意。
主簿这个官职,不过就是九品芝麻大的官位,而且还是从九品,相当于是芝麻中的小芝麻粒了。
所以在官服的制式上,相当的简约,而且颜色也是青色,腰带上镶嵌着一块石头,楚天认不出来,不过据凌飞所说,这是一块直接捡来的铜。
因为当朝官服的制式是三品以上官,服紫。
四品、五品,服绯,也就是稍微有点暗的朱红色。
六品、七品,服绿。
八品、九品,服青。
而腰带中间饰物也因为官员的品级而有所变化,楚天腰带上镶着的这块铜叫做‘鍮石’,其实就是天然形成的黄铜矿石被捡来了一块,也没炼,只是稍微打磨一番显得比较合适而已。
像楚天这样,八九品的芝麻官腰带上镶的都是这样的鍮石。
六七品的官员,腰带上则是一块银子。
到了四五品,腰带上镶着的就是金子了。
不过往往在这个品级的官员腰带上是什么东西都看不到的,因为金子实在是太爱丢了。
三品以上官员,人家腰间镶着玉石,小偷偷了不好销赃,同时也不敢偷那个品级的官员。
银子和黄铜,人家又看不上。
这四五品的官,没三品以上官员那么大的权力,半上不下的还戴着个金块招摇过市,小偷们不偷他偷谁啊?
当然了,偷腰带上镶嵌的金块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老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这帮当贼的要是铁了心要偷走,他们总能找到办法,而事实也是很多官员腰带上的金块失窃。
因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正处在四品和五品期间的官员,就不约而同的将腰间的金块摘下来放在家里面。
而空缺则是缝上去一块黄布,看着虽然还是缺少一点光泽,但差不多是那个意思就行了。
当然,这些事情楚天都不知道,这都是恰好聊到这儿,凌飞就给楚天讲了一遍。
楚天没想到一个官服,一个腰带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感觉十分新奇。
就在两人说话之间,何书吏从外面进来了。
他怀里抱着一大摞的卷宗,光是看着都叫人头皮发麻。
楚天眼瞅着他把那些卷宗都放在了桌面上,心里头这个无奈啊。
我又不是什么培训上岗的好手,我这头一天来,一点这方面的业务都没接触过,你一上来就给我这么多的卷宗让我审阅,到底是你太实惠了,还是想给我个下马威呢?
凌飞识趣的退出办公室在外面当站岗的,这时楚天就略有无奈的说道:“呃……何书吏……这个……这个……你应该知道,我今天是头一天来上班,对吧?”
何书吏点点头道:“是啊,卑职知道啊。”
“那……嗯……你给我把这么多的卷宗都拿过来,是否有点……呃……不太合适?”
何书吏俩眼一眯,不是因为他对楚天说的话有意见,而是因为他近视的厉害,想看清楚楚天就得把眼睛眯起来。
“呵呵,楚主簿,您多虑了。这些卷宗看着虽然多,但实际上就那么几样,很多都是一个模板的变体,拿来也是给您熟悉用的,您不用担心。”
听到何书吏这么说,楚天才松了口气。
不过他并不知道的是,这才是他噩梦的开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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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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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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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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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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