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客人们心里还都纳闷,说楚老爷不是有个大儿子,怎么大儿子没在这儿?
后来听旁人一说,原来是被逐出了家门。
所以现在他们看到楚天,有的人颇感意外,便纷纷对身边的人询问道:“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他被逐出家门了吗?他怎么又回来了?”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知道人家爷俩到底是怎么个关系呢?
逐出家门归逐出家门,兴许那也只是无奈之举啊,可能爷俩私底下关系好着呢。”
在这样的议论声中,楚天径直走到了灵棚边上。
楚天的出现,让楚玄彻底泪崩了。
本来他还能克制自己,虽然眼泪止不住,但差不多也是能压制在一个只是抽泣的范围之内。
但楚天一来,他就彻底压不住了,咧开嘴就是哇哇大哭。
俗话说长兄如父啊,楚老爷已经死了,那么对于楚玄来说,楚天就接替了父亲的职责,要带着这个家,带着自己继续往前走。
加上他本来就很依赖楚天,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所以他就看着楚天,眼泪汪汪的大声哭泣。
原本楚天还寻思着不快不慢的走过去,这么多人看着,自己得给他们留下点好印象。
结果楚玄这么一哭,楚天是真心疼这个弟弟。
赶忙是三步变一步,大踏步就迈到了楚玄近前,然后就用袖子给他擦眼泪,嘴里还不停的安慰他。
张氏一直都对楚天抱有敌意,如果说之前因为楚玄的缘故,稍微缓和了一些的话,现在张氏对楚天的敌意更大了。
因为从一开始,她对楚天的敌意就来自于,楚天是楚老爷的长子,是楚家第一顺位的继承人。
她千方百计的要把楚天挤走,就是为了让她儿子楚玄能够上位。
现在在楚老爷的葬礼上,楚天回来了,这在张氏看来,并不是什么孝心的体现,她推己及人,心里就觉得楚天是来争家产的。
于是她两条眉毛一竖,瞪着楚天就来了一句:“你来做什么?你已经被赶出楚家了,从你被赶出去的那一刻起,你就跟楚家再无半点瓜葛,你来想做什么!
把我的夫君害得一病不起还不够么?你还要做什么?!”
张氏真是恶人先告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站起来就对着楚天大吵大嚷。
楚天是不太在乎面子,但他恼火于张氏对自己的污蔑。
这个可恶的泼妇,楚天真是伸手把她活活掐死的心都有了。
旁边的一众宾客,见到此情此景,先是一愣,紧接着,有识趣的,就拉上一起来祭拜的家人赶紧走。
再有几个想看热闹的,也都被相熟之人给连拖带拽的弄走了。
不一会儿灵棚前面就清空了,只留下原本就在楚府里面的人。
楚天的脸一半青一半白,看着面前的张氏,楚天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但现在他处于特殊的场合,不好翻脸,因此只能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单单只是狠狠盯着张氏看。
楚天的退让,反而叫张氏气焰更盛。
她又往前走了两步,一直到距离楚天也就半步的位置,然后指着楚天的鼻子就骂:“你看我做什么?你还想动手不成?来来来,你朝这儿打,你来打,大伙可都看着呢。
我虽然不是你的亲妈,但我好歹也是你爹明媒正娶的夫人,你不仅把你爹活活气死,现在你还要暴打你爹的媳妇,你可真是个大孝子啊楚天!”
楚天心里头这个恨呐,张氏的激将法对他来说真是太有效了。
看着张氏在自己面前梗个脖子仰个头的模样,楚天真恨不得一拳就砸在她那张破嘴上,看她还能不能再说话。
当然了,心里这么想,可不能真的这么做。
现在在旁人的眼中,都是觉得张氏无理取闹,莫名其妙。
这是什么场合?楚老爷尸骨未寒,家里家外的都是宾客,你哪怕不顾及躺在棺椁里的楚老爷,多少也得给老楚家留点面子吧?
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啊,心里火气再大,再觉得楚天做的不对,就非要当着旁人才能说么?
楚管家在一旁气得直跺脚啊,但楚老爷不在了,张氏就变成了这个家的主母,她自然要压所有人一头。
因此,楚管家即便是不悦,也说不了什么,只能干瞪眼。
再说楚天,在张氏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之下,刚要开口,楚玄就出来打圆场了。
“娘!您能不能别这样!”楚玄过来拉着张氏的衣袖说道:“就算要吵,你们俩到私底下没人的地方去吵不好么?非要在爹爹的棺椁前面吵架么?”
“你以为我想跟他吵?是他自己搞不清楚状况!”张氏狠狠瞪了楚天一眼:“他现在是个什么身份?这里不欢迎他!”
到这儿楚天实在是有点忍不住了,张嘴就说了一句:“姓张的你别太过分,家丑不可外扬,你非要我把你做的事情全都抖落出来你才满意么?”
张氏浑然一副毫不畏惧的架势,两年半的时间过去了,楚天就是有证据,恐怕也拿不出来。
她脖子一梗,活脱脱一个泼妇模样道:“我做什么了?你说啊!你说啊!你今天要是不说出来,你也别想出这个门了!”
眼见楚天就要开口,楚管家赶紧跳出来拦住了楚天。
这倒也不是他偏心,向着张氏。
而是因为楚天如果说出来的话,那楚老爷这两年多,岂不是白白忍耐了?
要知道楚老爷之所以不肯说出实情,就是怕叫其他人听了,笑话自己家啊。
越是家大业大的人,就越是爱惜自己的羽毛。
后世这种事都屡见不鲜,家人犯事了,立刻动用一切的权力,人脉封锁消息,让别人无从知晓,可不就是这种原因么?
人言可畏啊。
“大少爷,大少爷,算了,算了。”
楚管家紧忙拉住楚天,苦苦相劝:“大少爷,此事说不得啊,说了咱们老楚家名声可就彻底臭了啊。”
楚天咬着牙看着楚管家道:“那就让这口黑锅一直扣在我的脑门子上么?你在乎楚家,那你就不在乎我?”
楚管家闻听此言,老泪纵横,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出话来,只好说道:“大少爷,此地不是讲话之所,咱们换个地方,老奴会把一切都跟您说清楚的。”
他这边劝说楚天,那边张氏不乐意了。
“我说楚老头,你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你这么维护他,你还把不把楚家放在眼里了?
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他一个外人造次?”
楚管家在一旁听了半天,心里也憋着一股火。
张氏不说他还好,张氏一说他,楚管家是勃然大怒。
他伸出一根手指头,颤颤巍巍的点指张氏:“张氏,你这恶妇,你欺人太甚了!”
“什么?老东西你再说一遍!”m.xiumb.com
张氏也是勃然大怒,双目圆睁张嘴就骂,姥姥奶奶的自然是什么难听骂什么。
“你可别忘了,是楚府在供养你这老东西吃喝不愁,没了楚府,你什么都不是!”
此时楚管家被气笑了,他点点头,连着说了三声好:“好好好,张氏,既然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老朽也不客气了。”
说到这儿,他把戴在头上的小帽抓在手里,然后狠狠的往地上一摔:“楚老爷不在了,这府里呆着也没什么意思,老朽不伺候了!”
大户人家的下人一般都戴着小帽,哪怕是身为管家也不例外。
楚管家这顶小帽戴了几十年,今日这一摔,可是把其他的丫鬟仆役们吓得不轻。
一个个连忙上前劝说道:“老管家,您别冲动,张夫人也是一时脑热说出来的话,您别往心里去……”
他们还给张氏打圆场,哪知张氏却是哼了一声道:“老东西,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不成?我还把话就告诉你,这家没了你一样过。
你不相干,就赶紧收拾铺盖走,明天再叫我看到你,我就报官把你当贼抓了!”
事已至此,谁还能劝啊。
楚天也没想到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候,张氏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婴儿,忽然对楚天伸出了手。
因为他和张氏本身离得就近,所以楚天一下就看到了她朝着自己伸过来的小手。
不仅如此,那张瓷娃娃一般的脸蛋上,还带着笑。
楚天讨厌小孩,是指那种上蹿下跳不懂事,到处惹麻烦然后不承认的熊孩子。
眼前这么可爱的小孩,做出这样的动作,楚天只觉得心都花了。
更不用提,她还是自己父亲与张氏所生,换言之,她可是自己的妹妹啊。
看向她的眼神,也变得十分柔和。
想要伸出手跟她握一下,转念一想,张氏肯定不会允许,那自己又何必如此呢?
正想到这儿,楚管家却忽然拉住了楚天:“大少爷,请跟老奴来,老奴有话要对您讲。”
楚天点点头,心中有些遗憾,转身也跟着楚管家走了。
而另一边,张氏怀里抱着的婴孩,却忽然大哭起来。
婴儿的哭声本就嘹亮,此时在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情况之下,更是刺耳。
楚天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看来自己跟这个妹妹是有缘无份啊,谁叫你摊上那么个娘呢。
楚玄看着跟楚管家大步离去的哥哥,心里这个堵啊,扭头看了眼母亲,母亲此时一副洋洋得意的胜利者姿态。
别看楚玄才七八岁的年纪,但心智不可谓不成熟。
楚老爷这两年得病,楚玄只要有空闲,就会过去伺候。
再加上受到了楚天的影响,这孩子可以说是十分的早熟。
楚玄深深的叹息一声,一面是哥哥,一面是亲生母亲,这实在是让他难以抉择。
最后楚玄还是耷拉着脑袋,跪在了父亲的棺椁边上。
看着静静摆放在那里的棺椁,楚玄忍不住在心中默默想着,假如人死之后,真的会变成灵魂,那么就请父亲的在天之灵,给自己一点指示吧。
好好的一个家变成现在这般四分五裂,自己也是实在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才好啊。
当然,这种想法,也就只是在脑海里闪过,楚玄心里也没报太大的期望。
而且现实也不会如同诸多故事中的那般,真有什么神迹显现。
楚玄跪了半天,也没半点的动静,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这时张氏又从边上走过来,跪在原本的位置,然后嘴里冷冷的说了一句:“从今往后再不许你跟楚天来往了,否则的话,今后这个家门你也别想出去了。”
楚玄那边怎么样,暂且不提。
却说楚天被楚管家带走之后,一路来到了内宅。
楚天越走,越觉得奇怪。
他还以为楚管家要带自己回去原先自己的住处,或者去他的房间收拾行李。
没成想,楚管家却把楚天带到了楚老爷的居所。
自从楚老爷患病之后,他就独自一人居住在这间屋子之内,除了特定的几个人,如张氏、楚管家、楚玄等人可以进出之外,其余人他一概不见。
一些重要的客人,楚老爷也是强打精神,化妆之后,在旁人的搀扶下去书房见客。
俩人过来的时候,阿秋已经在这儿了。
她就坐在对着床头的那张椅子上,双眼无神的看着那张床,黯然神伤,眼泪仍是流个不停。
楚管家知道阿秋的经历,这孩子他也是看着长大的,心疼的走上前去,用袖子帮阿秋擦了擦泪水。
阿秋抬起头,一只手抓着楚管家的衣襟,十分无助的道:“楚老,为什么?老爷他为什么走的这么早,夫人也是……这不公平……”
楚天听着阿秋的话,整颗心都揪在一块了。
此时楚管家也是抹着眼泪道:“世事无常啊孩子,这个世道本身就是不公平的,咱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记住他们,然后活下去。
不然的话,恐怕连记得他们的人都没有了。”
“呜呜呜……”
阿秋掩面而泣,楚天看着哭泣的阿秋,鼻子也是一酸,气氛到这儿了,他楚天又不是真正的铁石心肠,多少还是受到了一些感染。
这时,就听楚管家说道:“大少爷,老奴之所以要带您来这里,是有一样东西,要请您过目。”
楚天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楚管家就接着说道:“看完它们,或许您就能明白,老爷为何要这么做,老奴又为何要这么做了。”
说着,楚管家就从床下,拉出来一个箱子。
这箱子比起后世的行李箱,还要大上一号,但楚管家拉出来的时候并不费劲,所以里面装的东西,应该不算太重。
楚天上前帮忙,两人就把这口箱子抬到了桌上。
随后楚管家把箱子打开,楚天往里一看,里面满是包好的信件,有的厚,有的薄,都整整齐齐的摞在一块,一摞是一摞。
“这是……”
楚天似乎已经意识到了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楚管家哀伤的说道:“大少爷,自从您不得已离开楚府之后,老爷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您。
但是碍于张氏,老爷没法跟您往来的太过密切。
当年的事情,老爷都知道了。之所以老爷保持沉默,不仅是因为家丑不可外扬的缘故,同时老爷也是为了保护您。
张氏只想把您赶出去,没想别的。但如果在这之后您还跟府上来往的过于密切,恐怕张氏就会生出别的念头。
正因如此,老爷忧心如焚,才患上了心病。
柳仙长过来看过几次,都无力施治,只能维持病情,他说最好的办法,还是心病要用心药医。
可当时张氏身怀六甲,老爷有心对她下手,又顾及她腹中的胎儿。
好不容易等到胎儿出世,也就是四娘子,楚老爷见这孩子太过可爱,又不想让她小小年纪就没了娘,于是就再度忍耐下来。
哪知昨天夜里老爷他就走了,这真是真是唉!”
楚管家边说边流泪,说到最后没说下去,但一声长叹,已经代表了他心中的所想。
楚天缓缓抽出一封信来,打开抖出里面的信件。
我儿亲启:
大致意思就是,我每天受病痛折磨,你出去以后我一直很想你,你不在家我心空空如也,我很悲伤,作为你父亲做成这样很失败。
楚天紧接着又展开第二封:
我儿亲启:
你出去也有些时间了,我对你很想念,今日给你写一封信,但不会把信件发出,以后你或许能收到这信。儿子你正在干嘛?有没有也在想父亲,你自幼多病,现在又在外面,我好想你啊!
楚天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又打开了第三封:
“我儿亲启:
你出去快一个月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眼泪已经打湿了楚天的衣襟。
他捧着那些信,逐字逐句的阅读。
虽然很多都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废话,像是你吃了吗?吃的什么?睡的好吗?最近开心吗?这一类的话,但这恰恰就是爱的体现。
这满满一箱子装的全是楚老爷对儿子深沉浓厚的爱,楚天明知他爱的或许不是自己,但这种被人深深爱着的感觉,仍然叫楚天既感动,又痛心。
他从来都不知道,楚老爷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即便是在过去,他也只觉得楚老爷是个很严厉的父亲。
但实际上,楚老爷也有他温柔的一面,否则他怎么又当爹又当妈的把原先的楚天拉扯大?
只是那个时候楚天实在是有些无法无天,楚老爷如果不严厉一些,恐怕楚天不会长记性,这颗小树恐怕就要长歪了,这当然是楚老爷所不愿意看到的。
楚天一封一封的读着信,泪水彻底模糊了视线,楚天抬手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涕,然后接着看。
一旁的两人,也哭得稀里哗啦的。
楚天一直把所有的信都看完,直到最后楚天拿出一封信来。
这封信被压在最底下,但信中没有记录日子,开篇就是一句:
“父将死也!”
楚天一愣,紧接着往下读。
这封信十分的简短,字迹也不如往常那般,横是横,竖是竖,而是歪歪扭扭的,像是写的人连提笔的力气都没有了。
信的末端还有着几块水渍干掉的痕迹。
接着那一句之后,下一句便是:“望汝念及汝之弟玄,汝之妹心,饶张氏不死!”
然后就什么都没了。
楚天又是一愣,下意识看向一旁的楚管家。
在他看来,楚管家作为陪伴着楚老爷时间最长的人,他肯定比自己更加了解楚老爷。
这封信自己看得不是很懂,他想请楚管家帮忙看上一眼。
楚管家看了之后,抹着眼泪回答道:“这封信是老爷前天夜里写的。
本来那几天老爷病情加重,连床都下不来,那天夜里忽然之间他就自己下了床,写完这封信,嘱咐老奴将它压在最下面,然后就继续回床上躺着去了。
没多久就睡过去了,一直睡到昨天,他醒过来叫了老奴一声。
老奴过去的时候,他抓着老奴的手,说了些什么,但老奴上了年纪,眼睛也看不清,耳朵也听不清,实在是没有听清楚老爷说了什么话。
大少爷,老奴对不住您啊,连他的遗言都未有听清,大少爷,您罚老奴吧!”
楚天抹了把眼泪说道:“没事没事,楚老,这不能怪您,您不必如此自责。”
老人思想都顽固,即便楚天这么说,楚管家仍然十分自责。
又多说了几件以前楚老爷的事情,这下仨人都哭成了一团。
楚天现在可不再是刚进门的时候,那个什么感觉都没有的人了。
看了楚老爷写给自己,却没有寄出来的这些信,他深深的感受到了楚老爷对自己的关心,对自己的爱。
但是因为一些原因,这些浓厚,沉重的父爱,没法直接传达到楚天的心里。
直到他死后,再没有什么顾及的时候,楚天才得以收到这份迟到的父爱。
此时此刻,楚天心里满是遗憾。后悔自己没有在楚老爷在世的时候,好好的尽到一个儿子应当尽到的职责。
世事皆是如此,人生从来都没有一帆风顺。
挫折,失败,遗憾……这些才是组成人生这篇平淡乐章的主旋律。
即便是一辈子活的轰轰烈烈的人,他的人生当中,难道就没有遗憾么?
总而言之,人死不能复生,楚天的遗憾,也只能是遗憾了。
不过现在他既然知道了一切,那他也不愿意来了什么都没干就走。
再怎么说,也要给楚老爷上三柱香才行。
想到这,楚天豁然起身,扭回头大踏步就往灵棚走去。
楚管家在身后追了一步,阿秋却把他给拉住了。
楚天这副表情一般都是决定了做什么事情的时候才会出现,不管楚天现在做出了什么决定,阿秋都觉得应该让楚天去完成。
毕竟他刚刚那可不是假哭,感动也不是假感动。
楚天一路大步流星再次来到了灵棚前头,看到争吵结束,人也离了场,方才那些宾客也就都返了回来。
现在又看到楚天回来,大伙顿觉头疼。
这位大少爷难道是越想越气,准备回来动手的?
一群人正准备跑,结果却发现楚天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到楚老爷的棺椁前头,从一旁侍候着的丫鬟手里拿来三柱香点燃,然后恭恭敬敬的插在棺椁前香案的香炉里面。
紧接着,他撩起衣袍跪倒在地,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连他的额头都有些发红了。
做完这些,楚天这才站起身。冷漠的瞥了一眼稍显茫然的张氏,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在场众人都被楚天这一番举动吓到了。
别看咱们说的长,但人家楚天从走过来到离开,动作干脆利落,一共也就用了三十秒不到。
大家光是猜他要干什么就得用了十秒,等楚天离开,大家这才反应过来。
当着张氏的面不好表示,但人们心中全都暗挑大指。
心说这孩子,真不错。
人家这么对待他,给他多大的难堪,他还是回来把该尽的礼数尽到,这要换成是自己,都不一定能够做到啊。
更何况这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年轻人,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大家伙的心里无不赞赏楚天。
当然,他们不知道楚天的心理变化就是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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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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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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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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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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