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生上次见楚老爷,还说楚老爷带着楚天去重新上学。
那一次两人在白先生的书房内谈了好一会儿,可以说是相谈甚欢。
那时的楚老爷,还是满面的红光,精神十足。
现在的楚老爷,即使是屋内有烛台光芒的照射,看起来仍是苍白如纸。
楚老爷实际上不想以这副状态示人,怎奈白先生来的太过突然,即便是他想要通过化妆来弥补自己的脸色,也着实是有些晚了。
面对白先生的惊讶,楚老爷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白先生,让您见笑了。
在下身体有恙,行动不便,不能起身迎接,还望白先生恕罪。”
“无妨,无妨,楚老爷这说的是哪里的话。”
楚老爷晕倒再醒来的后遗症,就是没什么力气。
连动根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
因此,楚管家就在一旁侍候着。为两人添茶倒水,也不过多言语。
白先生十分体谅唐老爷的情况,恐怕正是因为楚天入狱,他才会受到如此大的打击。
从那天两人的谈话中来看,楚老爷对于自己这个孩子那可不是一般的宠爱。
宠爱而不溺爱,楚老爷是个理智的父亲。
然而理智最大的敌人,往往就是那些出乎预料的非常规情况。
譬如这一次楚天入狱,事情来的太过突然,即便是自己都被好好的震惊了一把,更何况这个相当重视自己儿子的父亲了。
“不知白先生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白先生落座之后,喝了口茶润喉。他这一下午也没怎么喝水,此时已经口干的厉害。
楚老爷在这时,顺势问道。
白先生把茶水一饮而尽,放下茶杯,开口说道:“楚老爷,老夫今日正是为了我那学生,你那儿子而来的。”
“哦?难道说消息传扬的如此之快?连芦泽村那边都有所耳闻了?”
“非也,是一个捕快过来告诉的老夫消息。”
“捕快?捕快特地去芦泽村作甚?”
“呵呵,楚天是个好学的孩子。他知道此事过后,他被关在牢里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被放出去。因此,他特地托县衙的张捕头派人来找老夫。
希望老夫能够推荐他几本书,好让他在牢中阅读,打发时间。
老夫听罢此事,自然不信。楚天生性善良,怎么可能做出会进监狱的事情?
即便是失忆之后,嚣张跋扈了几日,可很快也就恢复了原本的低调常态。
以老夫对楚天以往的见解,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比很多大人有担当多了。
他做了错事从来不会隐瞒,而是想着如何弥补,光这一点,楚老爷您觉得,他会在犯了错之后隐瞒并且威胁别人吗?”
“自然不会。”
“所以,老夫一开始本想去找县令理论,要他放了楚天。
可半路上听人说了此事的详细经过,老夫便知道,这件事并没有这么简单。
楚府前聚集的那群来也匆匆,散也匆匆的百姓来看,这背后定是有人在推波助澜。
老夫不知道楚天究竟是得罪了谁才引来这般的报复,但是老夫知道,若要查清真相,最好的办法还是从源头上查。
而刘春花据说已经是一头碰死在了府上,所以老夫找到张捕头,我二人随后就去了刘春花的老家白石村。”
楚老爷点了点头道:“白先生有心了,楚某真是感激不尽啊。”
“这么说,您见到刘春花的父母了?”
楚管家此时忍不住在一旁问道。
白先生对于楚管家的僭越并未觉得失礼,他是来解决事情的,不是来找事情的。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楚管家参与进讨论之中,或许也可能带来新的线索。
于是,白先生点了点头,回答道:“见过了不过只见到了她的父亲,她的母亲并未见到。”
楚管家眨了眨眼道:“既然如此,那传言有可能是真的了”
“什么传言?”
楚老爷和白先生异口同声的问道。
楚管家作为楚府除楚老爷一家之外的二把手,在整个楚府之内,都是说一不二的人。
对楚府这些下人,主要也都是由他来招募和开除。
不过楚府一般不开除仆役,除非是做了特别愚蠢的事情,给楚府招来祸事且死不悔改,不愿承担,否则的话,对于那些有救的人,楚管家都愿意伸出援手。
他当初也是从最底层的乞丐,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对于跟自己一样的普通百姓,劳苦大众,楚管家有着天然的同情。
而正是这份同情,使他开始去了解楚府上所有的仆役和丫鬟。
对于每个人的身世和家庭环境,他不能说是如数家珍,至少也能说知道一个大概。
“据说刘春花的家庭条件并不是很好,她母亲常年卧病在床,没钱请大夫,只有等柳上仙到白石村义诊时,才能靠柳上仙开的药多挺一段时日。
她还有个弟弟,叫做刘承。孩子长得秀气,好像是在灵宗县拜了名师读书。
每个月的月末月初,他都会抽出点时间来回到家里看看家人,或是帮帮他父亲做做家里的杂活。
刘春花偶尔也会带着刘承到府里来玩,小人见过几次,都是小人准许他进来的。
不过,除了刘承的事情是小人亲眼见过、亲耳听过的之外,其余的事情小人都不是很确定。
毕竟刘春花常常是被夫人叫去,夫人还叫小人不要指使刘春花做事,她另有安排,所以小人也不知道这具体是怎么个情况”
“还有这等事?”
楚老爷一听,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是拍案而起。
之所以要有管家,就是为了让主人家省心。
管家的主要任务,除了规划府内事务之外,重中之重就是管理府内的丫鬟仆役。
张氏她虽然为自己生了个儿子,但即便是被自己当半个女儿养的阿秋,都要服从管家的安排,她又有什么理由,有什么资格要一个丫鬟脱离管家的掌控,成为被她使唤的工具人呢?
这样的事情,这在楚府里可是没有先例的。
更何况,楚家的大人从小就教育孩子,即便是丫鬟仆役,他们也是人,跟自己没有任何的区别,只不过是出身限制了他们,让他们不得不用这种方式来过活。
楚家的家族教育一直很成功,不然也不会在昌平县有这么高的声望。
楚老爷之所以能不靠任何产业,振臂一呼就抻起整个昌平商会,与老楚家三代人积攒下来的声望也不无关系。
别人做善事,大多数都是偶尔做一次装装样子,然后大肆宣传一番,好让大伙知道自己是个好人。
老楚家三代人百十年如一日,不宣扬,不自夸,默默无闻的做好事,自然会得到他人的敬重。
即便是心里最阴暗的人,看着老楚家这样做,也会不由感慨一句,装好人能装三代,那也算是值得尊敬了。
总而言之,楚老爷对于这种行为极度的反感。
他对着白先生告了个歉,叫白先生稍候片刻,随后便气冲冲的跑去找张氏去了。
楚管家也是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居然会搞成这样,急得团团转。
他毕竟还脱离不了他穷苦大众的身份,走不出普通百姓的思维,觉得奴婢就是给主人家使唤的。
这么多年,虽然他知道楚家对下人是怎么个态度,但他却知道,主人的态度是一方面,下人的态度就又是一方面了。琇書蛧
主人可以因怒而动粗,也可以因喜而奖赏,这其实都是主人家的恩情。
时刻牢记,是主家将自己从最低层的生活当中救了上来,让自己过上了人该过的日子。
所以,楚管家对于这些并不在意。
可放在楚老爷这就行不通了,楚老爷是个非常重视自己家族祖训的人,这一点从他教育楚天的方式上就能看得出来。
即便是面对最为宠爱的儿子,他也一样会不假辞色的告诉楚天,是与非的区别。
甚至还会在大晚上的带着楚天去祭拜亡母,逼着他在亡母的面前重述一遍他曾说过的话。
如果不是这段话很符合楚家的几代人的价值观,恐怕他也不会弄这一出。
一路大步流星到了张氏的房间,此时张氏正稀罕自己的儿子呢。
她稀罕自己的儿子,可楚玄并不怎么稀罕自己的母亲。
对于母亲,他更多的是畏惧。
母亲的威压,再加上今天发生的事情,叫楚玄郁郁寡欢。
本来平日的这个时候,都是他跟哥哥饭后散步的时间。
可以说他从早上睁开眼睛开始,就一直期待着每天中这一刻的到来。
但哥哥今天离开了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所以,楚老爷一进门,就看到被张氏揉着小脸蛋,一脸麻木的楚玄。
楚老爷顿时皱起眉头道:“你干什么呢?”
楚老爷突然过来,还以这副姿态,张氏顿时觉得有些惊讶。
一时间没缓过神来,竟脱口而出道:“您怎么来了?”
面对突然出现的楚老爷,张氏吓了一跳。
楚老爷听罢,顿时是冷笑一声道:“怎么,这里难道不是我楚承旭的家?难道我还来不得这里?”
张氏一听这话,心说不好。这楚老爷今天这怒气是奔着自己来的。
本就心虚的张氏顿时是心若擂鼓一般,她暗暗想道,难不成是自己暗中搞楚天的事情,被楚老爷给察觉到了?
她急忙说道:“不是啊老爷,妾身的意思是,您不是还有客人吗?难道客人走了吗?”
“走不走的跟你也没多大关系。”楚老爷没好气的说道。
先前楚玄一直沉浸在对哥哥的思念当中,直到这时他才反应过来楚老爷来了。
赶紧从母亲身边跑到楚老爷身旁,喊了一声:“爹爹。”
唐老爷对张氏态度不好,但对自己这个儿子可是很在意。
毕竟是自己的骨肉,虽然他娘招人烦一点,可好歹也是自己的亲生孩子。
楚老爷微微弓着腰,身手抚摸着楚玄的头顶道:“玄儿乖,爹爹跟你娘说几句话,你先出去一下好不好?”
楚玄巴不得呢,一听这话是二话没说,喊了声好就往外跑。
甚至出门的时候还不忘把门给带上了。
屋里只剩下张氏和楚老爷,张氏的笑容有些牵强。
她越发觉得,自己可能是暴露了。
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如何暴露的。
明明自己把一切都安排的那么完美,明明自己反复推算过,不会露出任何的马脚。
不过,不到人家把证据都甩在自己脸上的那一刻,张氏是无论如何都不打算承认的。
不承认还有一线生机,承认了就什么都完了。
动静闹得这么大,楚承旭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更别提那个小杂种,本就跟自己不对付的他若是知道了真相,恐怕会对自己恨之入骨,欲除自己而后快吧?
正当张氏这样想着的时候,楚老爷忽然说道:“张清清,我且问你,刘春花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本来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的张氏,一听这话,两眼一翻好悬没抽过去。
上来就毫不客气的给自己来了个大的,张清清是咬着牙才让自己冷静了一些。
“什么事情?”张氏声音打着颤:“刘春花的事与妾身何干啊?”
流年不利啊流年不利,这才多长时间啊?这也就是当天啊!连第二天都没到自己就被发现了?这也太倒霉了吧!
“少跟我装糊涂,你自己知道怎么回事。”
楚老爷一瞪眼,张氏心头就咚咚直跳。
可事到如今,唯一的办法也就只有抵死不承认了。
张氏深吸一口气平复心虚道:“老爷,您别跟妾身打哑谜了,妾身真的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要是您说的是指今天下午发生的事,那您真是问错人了。
刘春花虽然是伺候妾身的,但妾身跟她可不算太熟。
这孩子话少,只知道干活,妾身就算跟她搭话,她也是有一句,没一句,无趣的很。
久而久之,妾身也就不跟她讲话了。”
“既如此,你还告诉老楚,说你对她另有安排,不让老楚管她?”
张氏听到此,整个人顿时是松了好大一口气。
她的身体肉眼可见的矮了一圈,那是她从警戒状态放下戒备的标志。
“哎呀,原来您指的是这个啊。”张氏一脸无辜的道:“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妾身早就没让她只伺候妾身一个人了。
可不知她是习惯了还是怎的,一直都在妾身身边跟着。妾身又不想骂她,更不可能打她,找她说了几次,她都不肯走。妾身能怎么办?妾身也不想的呀!
老爷,你可不能冤枉妾身呀!”
楚老爷见张氏说这番话的时候情真意切,整个人是一点撒谎的样子都没看出来。
所以楚老爷将信将疑的道:“此话当真?”
“妾身就是骗了自己,也不可能骗老爷您的呀!”
张氏对于自己丈夫是再了解不过了,她非常的清楚这个人的性格。
她有一个善良的人共同的弱点,那就是偏听偏信。
善良的人往往觉得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是善良的,所以他们很少会怀疑别人,质疑别人。
别人怎么说,他们就怎么信,这是很普遍的,而张氏对此也十分的了解。
楚老爷早年可以说是闯荡江湖,但也就不过几年而已。
他今年四十多岁,十几岁时闯荡江湖的经验,早就随着后几十年的平淡生活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所以,张氏觉得以自己的话术,完全可以应付得了楚老爷,一点问题都没有。
而实事也证明,张氏是对的。
楚老爷此刻,的确对张氏没多大的怀疑了。
其实这本身也不算是一件特别大的事情,但主要事关家风,他必须要重视起来。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楚老爷可不想传了三代的家业到自己的手里毁于一旦,所以他会想方设法的维护自己的家族,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家风。
他觉得,只要这三者都不出问题,至少楚家是不会断在自己这一辈的。
随后,张氏又是一番撒娇公式,总算是成功打消了楚老爷疑虑。
按说孩子都生了,张氏这个经历的人撒娇的确是让人有些闹心了。
可架不住张氏本身就生得漂亮,且年纪也的确不大。
她十六岁就嫁给了楚老爷,十七岁生子后夭折,十八岁又生了一个楚玄,如今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二十四岁。
加上她本就是年纪不算大的时候就进入了唐府,从那时就用各种名贵的秘方来保养自己。
所以虽然二十四岁的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但注重保养的张氏在人看来也就是豆蔻之年,风华正茂的小姑娘。
这样的一个女人,撒起娇来的威力,自然不必多说,那肯定不是什么一般男人能抵抗得了的。
楚老爷的确是不怎么近女色,对搞黄色这件事不报太大的热情,可是他毕竟是个人类,是人类就会有生理上的需求。
楚老爷可以控制自己的欲望让自己在外面不乱搞,可面对属于自己的女人时,他的自制力就不一定好用了。
张氏是把这一次糊弄过去了。
楚老爷警告她以后再也不许这样做之后,便背着手晃晃悠悠的回到了书房去见白先生。
而眼看着楚老爷离开的张氏,则是在关上房门之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心有余悸的她此时浑身瘫软,没一处能使得上劲。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张氏不自觉的喘气了粗气。
用手背抹了把额头上冒出来的汗水,张氏咬着牙站起身来就差一点,自己就暴露了。
幸好自己是退无可退,值得硬着头皮扯谎。
这反倒是救了自己一命。
我就说嘛!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到自己的头上来。
至少也得花上几个月的时间,才能找到自己。
而这个时候,就需要自己尽快进行下一步的动作了。
另一边,回到书房的楚老爷再度给白先生告了个歉,他把刚刚发生的事情简短的概述了一遍,中心思想就是刘春花自己选择单独伺候张氏,听从张氏调遣,成为她工具人的。
白先生对于这一点倒是不怎么在意,他此番前来的要务是向楚老爷请求资金援助。
楚老爷回来之后,他便把之前跟张捕头在白石村的发现说了一遍。
楚老爷当即拍板:“查!给我狠狠的查!那刘家到底是个怎么个情况,我一定要让人查个挖地三尺!”
白先生赶忙摆手道:“楚老爷,您何必急于一时呢?种子已经埋下去了,接下来就是等着它长出来就好了。
过多的干预,反而会受到反效果啊。”
“那白先生您的意思是?”
“说来惭愧,老夫是提出这个想法的人,怎奈囊中羞涩,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的银钱支撑。”
“钱的事情好说,只要能查明白,再多的钱唐某也给得起。”
“有您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
其实,老夫是这样打算的,咱们如这般。”
说着,就把之前跟张捕头商议的盯梢计划说了一遍。
楚老爷听闻,略微皱了皱眉,问了一句:“如此倒是稳妥,可不知要盯到猴年马月去。
想到在此之前,楚天都要在监狱里受苦,我这个当父亲的实在是于心不忍啊。”
“入监也并非是一件坏事。”白先生本不想说这番话,但现在为了劝说楚老爷,也只得叹了口气道:“再过几天整个昌平县的老百姓都该知道这件事了。
就算他们对楚老爷您没意见,可不明真相的他们对楚天有没有意见就很难说了。
这个时候要是楚天还在外面活动,那岂不是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即便是您把他放在家里,以他的性子,三天可以,五天可以,关上个十天,他就得坐不住,跑出去了吧?
老百姓,都是健忘的。
现在楚天被关在牢里面,过上个一两月,再有什么新鲜事发生的时候,他们自然就把楚天忘掉了。
到那时,您再把楚天接出来也不为迟晚啊。”
利用民众的特点来选择对待处理一些敏感问题的方式,这是身为一个政客、一个官员的必修课。
尤其是白先生,曾经还在刑部工作过。
即便是他自己没有利用过这一点,也是耳濡目染的受到了无数的影响。
军队是个大染缸,但官场又何尝不是呢?
大多数人都没有出淤泥而不染的能力,所以他们要么腐朽堕落成为淤泥的一部分,要么趁着自己尚能抽身,一刻不停的离开。
而那些莲花,往往是绽放出最终的美丽后,或被人采摘,或枯萎下去,极少有能一直开花的。
总而言之,听了白先生的话,楚老爷一挑大拇指道:“高,白先生,就按您说的来吧!”
白先生如愿以偿拉到了楚老爷的赞助,之后楚老爷又盛情邀请白先生留下来吃晚饭。
白先生在外面忙了一下午,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此时早已是饥肠辘辘。
他欣然应允,不多时,厨房里便端出了一道道的美味菜肴。
白先生大饱口福,在芦泽书院,他每天吃的饭菜都是他自己做的。
而因为他每天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在备课之类的事情上,所以做饭的时候也就是糊弄糊弄了事。
村民们也不是没想过包下白先生的伙食,但遭到了他的严词拒绝。
今天这一顿饭,估计是白先生自新年以来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了。
饭桌上,白先生又与楚老爷又聊了许久。
饭后也聊了许久,之后楚老爷派人用车将白先生送回了芦泽书院。
到了书院时已经是深夜了,车夫想要上路,又不敢,怕遇到强人,被夺了性命。
白先生看出他的顾虑,留他在书院住一夜,第二天再回去楚府。
在这之后,三天的时间过去了。
楚府里发生的事情,的确如同炸弹的余波一样,迅速的席卷了整个昌平县城。
每家每户都在讨论着这件事,有一些愤怒的百姓甚至还冲到楚府的大门口扔臭鸡蛋。
楚老爷自打那天之后,身体状况就不是很好。三天下来,也是一天比一天虚弱。
不过,他也没打算不反抗。
他虽然不知道背后是谁在捣鬼,但你不是喜欢煽动吗?那我也煽动就是了!
于是他出钱派人暗中联络了一批好事的青皮,那些人便又在人群中发表一些其他的言论,包括但不限于这些事情就算是真的那也是楚大少爷的问题,怎么能恨乌及屋发泄到楚府的身上呢?
对此,愤怒的百姓给出的答复是去你妈的,要不是楚老爷家教不严,能出楚天这么个人物来?!
双方由此展开骂战,主要矛盾被转移成为了次要矛盾。从团结对抗共同的敌人,变成了人民间的内部斗争。
当然了,那些对楚天事件怀抱着恶感的群众也缺乏一个有力的组织者,他们也就是想过过嘴瘾来发泄自己的不满,并不是有意识的要让楚府为这件事真的付出什么代价。
他们的不满来自于社会,来自于官府,也来自于腐朽的朝廷。
如今的天下,已不再是郑太祖建国初期的铁板一块。
在长年累月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行政方式之下,这个有着八百年历史的王朝,早就已经是千疮百孔了。
边远地区从几十上百年前开始就不停的有农民因为日子过不下去而起义,更别提那些遁入山中的逃户,占山为王的强人。
这些人极大的扰乱了郑国政府对于边远地区的控制,朝廷也因为经年累月的平叛,导致大量军队都被迫派去了外面。
时间一久,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事情也是难免发生。
几方影响之下,虽然没有彻底的表露出来,但是军阀割据的状况也已经是有了苗头。
朝臣建议立刻收回在外将领的权力,对于那些不肯交出军权的将领要派兵攻打,怎奈皇帝沉湎于声色犬马之中,偏偏又是个爱好和平的人。
这一来二去的,那些自立山头的军官将领们本来还提心吊胆,但最后发现自己没有被清算,胆子就渐渐大了起来。
之后的几十年,他们常常与一些藩王发生摩擦。
藩王们本就觉得这些家伙天生反骨,正巧又落在了自己的身边,所以彼此之间总是打个不停。
在这种环境之下,即便是灵州这种还算稳定的地方,也仍无可避免的出现了一种反朝廷的空气在城市与乡野之间流窜。
总而言之,三天之后又过了三天,虽然客观事实没什么改变,但百姓之间可是从各种意义上的打成了一片。
县衙这些天忙得不成样子,每天都要专门派出人手去街市上维护治安。
一夜之间多了不少乌青着眼眶的百姓在街上闲逛。
而这一切,身在大牢里面的楚天是丝毫不知的。
他现在惊讶于,这羁押牢房里面,除了自己在内的四个人之外,竟然还有一个人存在。
而另外的四个人,竟对他也是默契的闭口不提。
要不是昨晚楚天便意忽来跑去茅厕正跟那人撞了个正着,楚天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
说实话,楚天一开始都没把这人当是陌生人,他还以为是王勇柴俊他们呢。
结果提着灯笼的俩人凑近一看对方,都是陌生的面孔,这才吓了一跳。
楚天是屎都不拉了,跑回屋子里心惊胆颤的。
他又觉得那人说不定是个冤死在牢里的鬼,一到晚上就出来吓人,另一方面又怀疑那是不是张氏派来暗杀自己的人。
她能让怀着孕的刘春花一头撞死,也就有可能雇佣杀手来弄死自己。
所以那天晚上,憋着一肚子屎的楚天整宿都睡不着觉。
直到第二天天亮,他见到了牢头,这才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
牢头一听也是大惊失色,不过他惊讶的并不是楚天的遭遇,而是惊讶于:“楚大少爷,您竟然遇到那个人了?”
楚天一听心说这是有故事啊,便皱眉问道:“那是谁啊?”
牢头苦笑一声道:“这人的事情说来话长,但一般来说他都是躲在自己的牢房里面,极少出来。
甚至就连送饭的时候我们也都是按照他的要求,每天晚上送一份食物,连带着第二天早上的都一起给了。”
楚天听了这话之后,多少放下了心来。
还好,不是鬼,也不是刺客,那他就放心多了。
于是,他便去茅厕痛痛快快的出了个大货,然后就在屋里看书等阿秋过来了。
王勇和柴俊等人除了第一天和楚天相谈甚欢之外,接下来这几天基本没什么交集。
也就是蹲在自己的牢房门口端着碗扒饭的时候,彼此能隔空说上几句话而已。
一来楚天潜心于钻研学问,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大的爱好。
从前电子产品的诱惑让他丢下了书本,如今这个世界没有电子产品,消磨时间的主力也就成为了书籍。
而本打算只靠读书打发时间的楚天,越读越上瘾,越读越入迷。
作为一个曾经生活在后世的人,即便他没有去刻意了解过,也经常在电视节目,网络视频当中了解了一些自己脚下这个国家充满了苦难的发展历史。
同时也对世界各国的部分历史,有不多但也不算特别少的了解。
早就在无形之中接受了先进思想熏陶的楚天,这个时候再回来看古人的思想,他惊讶的发现,原来古人的思想,也并非那么落后。
儒家的天下大同,墨家的兼爱非攻,法家的不法古,不循今。等思想,在后世的方方面面都有体现。
他惊叹于先贤的之后,又懊丧于曾经的自己入宝山而空回。
有了这种思想的楚天,开始渐渐的沉迷于读书。
这也是为什么,他入狱后的第一个要求就是让张大庆派人去芦泽书院问白先生要几本书回来。
楚府里面的书籍多是滥竽充数,楚老爷并不是个喜欢读书的人。
书房书架上摆放的多是残本,看了上文没下文,没头没尾的读起来很是不爽,也难以理解书中的思想。
甚至还有一部分只有寥寥几页,剩下的全是空白。
总而言之,楚天闭门不出的读书也是几人没什么交际的原因之一,而另一方面,对楚天是否无辜持怀疑态度的四人组,也是另一部分原因了。
不过在这四个人中,胡万里对楚天倒是有些好感。
因为他从小就很羡慕那些读书人,觉得他们通古知今,很明事理。不像自己,只知道甩开膀子干力气活。
他有心让楚天教自己读书认字,但楚天总是不出门,他又比较内向,所以到头来这事儿也没成。
不过,因为昨天晚上的偶然相遇,让楚天对羁押牢房里的幽灵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尤其是牢头离开时说了一句:“他也跟你一样喜欢读书。”
之后,楚天更是想要见一见这位奇人。
四座羁押牢房,两座是那四人组的,自己独占一座,而另一座应该就是那幽灵的住所。
楚天带着交朋友的心情敲响了屋门,但却并未得到半点回应。
就好像那间屋子里根本就没有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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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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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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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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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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