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三年七月,孙承宗提笔,以沉痛的语气向皇帝汇报,“部饷不继,军士嚣噪可虞……按臣彭鲲化疏,牛拦山之新兵夜噪而逃者数百,陕西之逃兵昼群而劫者二百,宁夏调兵逃者二百余,宣府调兵逃者百七余,而延绥调兵众至七百余人从青山口投夷矣。臣读未终,心胆为裂,当此人情蠢动如疾”。
敌人还在千里之外,就有二千多士兵集体逃亡。要是外敌入侵,将士们听闻敌军进攻的消息,怕又是一次“广宁之败”。
丑闻传来,兵部尚书董汉儒被迫辞职。新上任的兵部尚书赵彦经过调研,在两个月后,向皇帝陈述了底层士兵收入赤贫如洗,而且边将克饷、役军、虚伍、占马。
“边军月粮多则七钱,次则六钱、五钱,至凉薄也。召补之初以贿而进。将官有例,中军、千把有例,至椽房头役亦有例。
率三、五钱,一、二两以为常,又全扣粮银一、二月以为公用。计一军之收伍已缺半年之口食矣。
至每月放粮之时,纸劄使有扣,四时节寿有扣,馈送庆贺有扣,抚夷犒赏有扣,又散帽袜、散弓箭、散粮食、散柴草各有扣,皆加倍而取盈。
计一军应领一两者得七、八钱即喜其多,再扣而至五、六钱,亦敢怒而不敢言也。
又有占役之弊。夫役使诚不可少。自有定额足矣。
今占役之数常多强半。挑绣打造匠有占,打牲采草农圃有占,内丁火头役使有占,牢伴门厨帮粮有占,甚至盖造房屋修理花园动以数百名计。
废闲将领家仆口粮亦以数十名计。无一而非占军之粮,藉军之力也。
又有空粮之弊。藉口休息轮流放班,每月全扣粮银五、七者,有营充牢役仍作生理每月纳班银三、四钱者,有空粮数十名前月在一哨后月移一哨两相躲闪莫可稽考者,有空粮一、二百或三、四百止寄诡名全不召补按月支粮充囊者。
又有占马之弊。将官常以款叚换上驷,内丁多因抢马累贫,军长差短差,率有折亁驮柴驮草,不惮跋涉至占养小马,多则二、三百匹,少则百、十匹。即中军、千把亦各占十余匹,皆全扣草料入已。
将马匹付之旷野而刍牧无人。随即倒失者又甚之。空马虚名一如空军月粮。公然入已,无所忌惮者。
至于买补之弊,尤属厉阶。每马一匹官价十二两,而所买者皆将市易之达马也。多索高价又出使换竟陪垫几一半矣。
是以贫军马倒率出涓滴私补。将官又索银一、二两,老骡充数率不问矣。是营马之虚冒,视之营军殆有甚焉。
今合九边而论之,军马实在之数多则七、分,次则五、六分,其余皆冒粮之虚数也。即实在七、八分,又多老弱占役之似人。
总计堪用之战兵不过三分上下已耳。
遇查点,则那东补西弥缝。最巧遇调遣,则长雇短觅,冒滥更多。非无挺然特立者,众所共嫉,嗤为怪物。祗见矝夸饰诈者,人所共称是。
以虎视鹰扬之雄,悉化而为蝇营狐媚之态。
而将材之销铄,亦至今日极矣。夫捍卫边疆惟兵马,训练兵马惟将领。今将领贪肆成风而兵马虚耗太甚。
又兼之月粮常多拖欠,差役苦累不均。故壮勇好汉别图生计。而应募著伍者,非老弱充数之辈,即游手好间之徒。一闻征剿,即脱逃。稍不顺意即鼓噪。
而军法之废驰,亦至今日极矣。
嗟乎!陋规已久,孰不能如之;清革当早,又孰不能言之。卒未有实力行者,或谓极重难返,势不可为已。”
从兵部尚书赵彦的奏疏中,可以看出大夏军队的问题可以说是触目惊心,问题一大堆。首先,士兵的收入太低了。大夏士兵的收入由两部分组成,一个是月饷,一个是月粮。为了直观了解天启年间士兵收入,先了解当时的物价,即天启年间一两银子在当时能买多少粮食。
根据天启五年三月,霍维华上疏写道:“民间斗豆价几一钱,臣请每石六钱五分,斗米价一钱三、四分,臣请每石一两。”
霍维华的奏疏是什么意思呢?他说现在民间市场上,一斗米可卖0.13~0.14两白银,即一石米值1.3~1.4两白银,建议朝廷按照每石一两的标准去收粮,并运到九边。
既然朝廷按每石一两去收粮,必然也按这标准发粮。由此可见,当时士兵每月领1两银子,5斗~7斗粮食。
士兵每月两项收入,总计折算成货币大概是1.7两银子,约人民币1122元;折算成购买力大概是1.26石大米,按一石约重91公斤来算,即115公斤大米。
而且,朝廷是按低于市场的价格强行收米,发到士兵的大米只能是糙米,不是精米。
这和天启元年正月时,工科给事中霍守典所说的“每兵每月大约本、折可用二两”基本上波动不大。其中本是指月粮,折是指月饷。
然而,这还不是士兵拿到手的收入,还要扣这扣那,实际拿到手的仅有六、七成。
“计一军应领一两者得七、八钱即喜其多,再扣而至五、六钱,亦敢怒而不敢言也。”
要知道大夏士兵是没有养老金的,以这个收入水平,士兵们如何去养家糊口,赡养父母,如何有积蓄养老。
这样的待遇别说让士兵们在战场拼命了,就连日常训练也无法保障。有些士兵干脆就从工资中拿点钱贿赂将领,让别的士兵顶班,自己在外找私活干,赚外快补贴家用。
朝廷哪里是在辽东养兵,这不就是在辽东养了十四万低保户吗。
而辽兵不但收入微薄,且屡屡被朝廷官员克扣和侵占军饷,士兵哗变屡见不鲜。
天启初期,仅仅阎栋等三人就侵吞辽兵米、豆共计四万四千石。辽兵的遭遇,连熊廷弼看了,都忍不住流泪说道:“时至寒冬,见士卒裸体穿甲,身无存棉,乃心如刀割,恨不得以身受之。”
与此同时皇帝、文臣、武将、皇族宗室、大地主、大富商妻妾成群,住着桂殿兰宫,过着绵衣玉食的生活。
每月1.7两收入,这是招募边军的收入,而内地世袭的卫所军的收入更低。
嘉靖三十年,临汾县一年收入55343两,存留本县的有35330两,其中用于当地宗室禄俸的21678两,用于卫所军需的889两,用于教育经费835两;起运至国库的20013两。地方卫所军支出仅占当地财政收入的1.6%。
也就是说,大夏军队新招募的兵领的是新饷,一个月总收入1.7两;而原来世袭的卫所兵领的是旧饷,一个月总收入大概0.5两。
这就造成一个奇怪的现象。一些领旧饷的士兵逃亡后,又被别处军镇招募,改为领新饷。
“旧军强壮者,相率潜逃,就募别处。以致旧军日少,新兵日多。”
如此低廉的收入水平,造成军营士兵逃亡,军官纵兵掠夺,以骡充马,杀良冒功,吃空饷,养家丁等现象屡禁不止。
这也不难理解辽人为什么要把客兵当成第一恨了。这些一波波从各地援辽的客兵,都是拿刀拿枪的军事集团,怎么可能让自己穷困潦倒呢,自然就欺负到辽人头上了。
大夏军事制度的弊端实在太多,这里单说吃空饷一事。孙承宗曾在山海关抽查了一支队伍,册上数百人,实际上只有兵四十人,军官十七人。
也就是说,这57名将士瓜分了几百人的工资。
大夏帐上有兵,实际无兵,是二百年来的常态。像广宁在大战前编制上有十四万,但实际上有多少兵,只有鬼知道了。
大夏的兵制特点就是冗兵、低薪,喜多不喜精。大夏编制上的兵力是非常之多的,为历朝之最。
洪武年间全国总兵力约百万兵,到正统初期兵力达到顶峰,兵力约三百万,土木之变后,由于士兵大规模逃亡,兵力开始下滑,但基本保持在130万左右。但里面水分有多大,兵部始终是不知道的。
不但兵部不知兵几何,户部也不知户几何。
根据天启五年十二月户部公布的数据,“人户九百八十三万五千四百二十六户,人口五千一百六十五万五千四百五十九口半”。
为什么会有半个人,那是人口普查时刚好有人快生了,所以算半个人。看上去数据挺逼直的,但里面的水分更多了。
大夏建国初,朝廷做过一次人口普查。全国约1100万户,6100万人口。而经过二百多年后,全国仅有983.5万户,5165.5万人口。
简直太离谱了,人口居然还不如建国之初。这和大宋王朝相比也差很多,宋朝元丰年间就有1800户,1亿人口。
这两百多年来,大夏王朝并没有长时间的战乱,也没有大规模的瘟疫,更没有实施人口控制政策。为什么人口会出现负增长的现象?
这是因为有人在隐匿实际人口,以避税、避役。
同样的问题也出现在在册田亩统计中。大夏应缴税的在册田亩长期大概比大宋少了2亿亩田地。虽然大夏在国土面积、水利技术、耕作水平远胜宋元,但可纳税的田地可少得可怜。
正是这些皇室宗亲、贪官污吏、地主豪强隐匿了大量的人口、田地,导致户部账上的数字远低于实际数。
大夏兵制不单是工资极其低廉,还是严重的欠饷问题。这个问题自万历时期就有,但一直没办法去解决。泰昌、天启两任皇帝比万历要慷慨得多。泰昌帝从内帑拨出400万两,而天启帝从内帑拨出2000万两,但依然解决不了军饷。
一个是万历留下的陈年旧债比较多,一个是辽地上逢战必输,再一个是鲁地、楚地又起叛乱。军费开支就一直往上涨。
一看宫中的白银如流水般涌出去,天启心疼了,也不舍得发了,甚至还让大臣们捐款助饷。本来就是因为收入过低,导致贪腐之风刹不住,这下让大臣捐款,反过来又滋长了贪腐。
试想,以朝廷这点俸禄,大臣们怎么可能捐款助饷。这大臣们几千上万的银两从何而来,不想可知。
一直以来,困扰大夏君臣最大的问题就是辽东军饷。辽东军饷在杨镐经略时,预算是每年三百万;在熊廷弼第一次经略时,预算是每年八百万;在熊廷弼第二次经略时,预算是每年一千二百万;到了孙承宗督师时,预算是每年六百万。
但是军费真的是多了吗?和大宋比起来,大夏帝国这点军费真的不算什么。
大宋后期军费开支约为9600万贯~12800万贯,占国家财政收入1.2亿~1.6亿贯的80%。按照1两银子兑换1.5贯钱来算,约为6400~8500万两。而大夏后期军费开支大概是1500万两,约占国家财政收入2000万的75%。
大夏的问题不是辽饷太高,反而是辽饷太低,其原因在于财政收不上来钱,准确的说收不到有钱人的税,只收穷人的。
沉重的宗室负担让很多地方根本没有多少本色可以上缴国库,甚至一些省份还得靠国库倒贴,要是户部不给,就只能欠着宗室俸禄。
泛化的贪污腐败让皇亲国戚、文臣武将、地主富商隐匿了大量人口和田地,富人应纳之税游离在国库之外。Χiυmъ.cοΜ
奇葩的禁海政策让国家没收到一毛钱关税,反而要花钱养兵来平定倭寇之乱。
自逃兵风波起,言官们对孙承宗的指责逐渐就多了起来。孙承宗自知无力改变军队种种弊端,便滋生了退隐之意。
天启三年十二月,孙承宗再次上疏请辞,“方今,皇上主定臣不可回,而臣岂敢轻言回。但人已厌臣,即臣已自厌。凡关城兵马皆臣为主。今言者纷纷至于下部。臣岂敢自为聋哑。”
大夏皇帝不同意,好言安抚孙承宗,“今边防正急,卿还勉为联留”。
天启四年五月,孙承宗再次求辞,并推荐兵部尚书赵彦接替自己,皇帝依然不许。
到了天启五年,国库财政还在持续恶化。这次连账面的税也收不上来。即便收上来,也无法足额发下去。其原因就是有中间商在赚差价。
当年四月,户科给事中陈熙昌言道:“今时只知求多于加派而维正之供不能尽征,其拖欠于豪强。”当年,杨所修又言道:“库支之增加岁多一岁,而外解之拖欠年甚一年。”而此时,朝廷已欠辽东军饷一百七十余万。
天启五年六月,兵科给事中李鲁主向朝廷提意见,认为这么长期拖欠军饷不是办法,鉴于辽东这几年并无战事,建议裁汰老弱病残,精简兵马,提高战斗力水平。
“兵不须众,马不须多,庶堪持久。今以十四万之众,岁费六百万,虽言唯敌是求,其实百事不办,战固未能,守亦羞称,虚糜自弊而不虞其后。”
大夏朝廷同意了李鲁主的意见,实施精兵政策,下令让孙承宗裁辽军。裁军之后,孙承宗上报朝廷,说关门兵马总数现在仅有117086人。但实行精兵政策后,辽军的战斗力水平是不是提高了,还有待实战验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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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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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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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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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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