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公输先人为了清水镇,留下的最后一道保命符,只不过鲜少人知罢了,就连顾夜白如今也是得了莫大的机缘方才得知。
他将手中石眼举起,在这日色下仔细端详,石眼上方才未曾参透的字,如今已经一一显露。
“吾为公输明,今为清河镇铸一木渠,十年后便不复用,木渠尽毁之时,清水镇安。”顾夜白将石眼端详无数遍,就连这上面的字,也读了数次,最后才喃喃自语道:“小生明白了。”
说罢又是疾步而走,又只剩下慕容澜一人。
慕容澜跑的累了,就扶着一旁的木头桩子喘着气,“这书生又怎么了?这跑起来也不吱个声。”
死里逃生之后,她便看出,这顾夜白有些不对劲了,自醒来后便疯疯癫癫寻觅个不停,虽然她尚且不知怎么会化险为夷,可是一想到这人虽活着,他的脑子却撞坏了,那她的采耳师发扬光大岂不是又要被扼杀在摇篮里了。
这样一想,慕容澜觉得她实在是太惨了,简直是地里一颗小白菜,一茬霜雪接着一茬。
越想就越是伤感,本想学个话本上的美人抚额,秀眉频频蹙起,兰花指也翘的正欢,她自以为这般实在是貌美如花,可是这一低头,忽然对上一张放大无数倍的驴脸,又吓得慕容澜花容失色,指着这驴就臭骂道:“你这驴先前躲哪里去了。”
那驴似乎也察觉到眼前人有些不待见自己,委屈的很,恨恨的从鼻孔里出了好多气,“咴咴。”
这蹄子也是蹬个不停,那张驴脸一直指着身后,见慕容澜还是没有反应,这驴子又猛地叫了起来。
慕容澜这左右端详,猜了许久,方才一拍驴脸,恍然大悟道:“你是说你后面有人!”
思及此,她连忙向后瞥去,这驴也是立刻点了点头,方才这十八般武艺全部用上,也是为难这驴了。
只见驴身上的皮毛也湿了几分,而那驴后背上,有一人身形瘦小,那绾着的髻如今也尽数散开,再没了往昔的一丝不苟。
驴身上的人忽然动了动,咳出了几口水,慕容澜这才连忙扶起她,“婆婆,您可真是福大命大。”
公输阿婆醒了以后,先是茫然四顾,看清眼前人之后,竟然无半分死里逃生的欣喜,反倒是嚎啕大哭,“吾儿的仇,莫非就这般报不了了!”
这么一问,慕容澜也是词穷,若说报了,可是这人都好生活着,阿婆所求的灭了整个清水镇,确实未曾完成,可若是说未报,这人也确实都历了一场大水患,也是报了一点儿。
方才还茫然四顾的顾夜白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他方才寻的便是公输阿婆,尚且有一事不明,还得公输阿婆给他解疑。
他手中还捧着那一双石眼,将那石眼递给了公输阿婆,轻声说道:“婆婆,想必这便是公输明前辈的遗物。”
恸哭不已的公输阿婆,忽然抬头,双手颤颤巍巍接过那双目,似是难以相信,待到看清上面的公输明三个字,她便连连点头,“这确实是我儿留下的。”
“小生尚有一问,当年公输明前辈,究竟是如何同阿婆说这水渠一事?”顾夜白诚心请教,自然是目不转睛盯着公输阿婆,等着一解其惑。
公输阿婆点了点头,从那驴背上一跃而下,堪堪稳住身形,这才说道:“当年我儿曾经在酩酊大醉之后同我说,十年后,入河神像中,转动双目,河水大涨之后这木渠便会尽数毁掉……”
本以为阿婆选择今日不过是随意为之,未曾想原是因为公输先人的一句话。
只不过这话中所讲,也只是方才众人所见,自然算不得什么秘密。
“我儿也只有喝的烂醉时,方才同我说些机关术,其余皆不知,不过这雕刻的清水镇安,怕是今日之事,也都是我儿多年前所料定,自一年前知晓我儿死因我便茶不思饭不想,只等着报了此仇,谁知如今……”公输阿婆也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也未曾想过,留下的竟然并非是一局死棋,若说不是天意又能为何?即便他们是恶,她也绝成不了这除恶之徒,罢了罢了。
这样一番话入耳,慕容澜着实觉得应当是错过了一桩大事,顾夜白和她都藏于河神像里,只能听未曾看,而这清水镇的人,都在水中被刮了个东倒西歪,饶是这水褪去了,也是大伤了诸多元气,至今尚未有人说的清楚方才这公输机关术究竟是何状,顾夜白的脸上也难免流露出几分失落。
“不过呀,这恶人还得惩治一番!”许久未活动筋骨,慕容澜不过是动了动脖子,便听见咯吱作响之声,瞥见不远处一块巨石她更显欣喜。茫然四顾未见人影,若是寻觅起来又得费上一阵功夫,四顾之时眼角余光恰好落在顾夜白身上,便笑眯了一双杏眼,这白面书生不是方才从那处过来嘛!她悄声问道:“那吴家父子二人,你可见了?”Χiυmъ.cοΜ
“见了。”顾夜白淡然道,手已经指着不远处,“小生方才寻找婆婆时,在那见到了吴家父子。”
慕容澜闻言,颇满意地点了点头,搬起那颇为顺眼的石头便走了过去,末了还不忘冲着身后的公输阿婆大喊,“婆婆莫要担忧!我这就给您去报仇!吴家父子吃我一石头!”
声势浩大地冲了过去,冲到那却忽然顿了顿,那高举的石头也是不知所措,最后双手无力,那石头竟然直直砸了下来,落在了慕容澜脚上。
“该死的书生我和你没完!”慕容澜大喊几声。
反倒是站在原地的顾夜白满是疑惑地挠了挠脑袋,“小生不过是忘了告知慕容姑娘,这吴家父子已经死了。”
这可不仅仅是死了那般简单,这吴家父子死相实在是惨烈,胸前一根枯竹将这二人直接串了起来,被水淹过的地方,已经开始发白,苍蝇也都被引来了许多,嗡嗡响个不停颇显热闹。
若是寻常女儿家见了这场面,怕是又要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好在慕容澜可不是寻常女儿家,骂了几声臭书生她便转身欲去和顾夜白算账,走了几步,却发现前面有人先自己一步,那人离的还有些距离,便开始委屈巴巴地说道:“少爷!可要吓死阿福了!”
“还有少爷,您能不能想个办法,帮阿福把腿上的这个人给掰下去啊!”名唤阿福的小厮又在那哭喊个不停。
这时候众人方才发现,这小厮走起路来的样子,着实是有些怪异,那腿上竟然还拖着一个人,这一路走来,都被拖成了泥色,若不是这小厮说,哪里会有人看出这竟然也会是个人。
“方才阿福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就撞见了这么个人,他紧紧抓着我的腿怎么也不松开!非要跟着我!”他抬了抬腿,那人便露出一张满是泥土的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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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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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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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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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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