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第三日午时。
晋阳府衙门再次张灯结彩,自中原赶来的群雄,较之前日更是多了数倍,纷纷向府前毕集。白季扬一身新衣,喜滋滋的于府前迎宾,恭喜之声,不绝于耳。
府衙后院,楚寒一身吉服,默默立于树下,心头,一片怆然。“大小姐!”轻声低喃,喉间,似有硬物堵塞。过了今日,便是想她,也成了亵渎吧?泪水自眸间漾起,却又生生忍了回去。这一切,又怨得何人?不过是自己自作自受罢了。
转过身,楚寒慢慢向前院步去。行了礼,给白颜儿一个名份,也算还她一份清白。从此,天涯海角独自漂泊,再不管江湖中事。
“楚少侠!”
“楚少侠!”
“楚少侠!”
……
前院阶下,已有数千武林群雄毕集,见他行来,纷纷招呼。楚寒唇角轻勾,牵出一抹强笑,拱得拱手,算做招呼。
“寒儿!”白季扬此时,已回至院中,见楚寒行来,含笑迎上,径自改了称呼。伸手握了楚寒手掌,向厅前台阶上立了。m.xiumb.com
“各路英雄!”白季扬双掌轻压,顿时满场皆寂,“今日,是小女与楚少侠的吉期,在此,小老儿感谢诸位英雄赏光给脸!”说着,双手抱拳,左右转得一圈。“如今国难当头,敌酋入侵,原当以国为重,小老儿此时为小女操办亲事,却是不合时宜!”话声转过,竟是径直提出战事。
群雄闻言,暗暗点头。这白季扬处处心悬家国,连为女儿操办亲事都念念不忘,确是大侠风范。均打了精神,侧耳倾听,看他下文。却听白季扬又道,“前日,楚少侠单人匹马,杀敌前锋,至使敌酋退守雁门,江湖纷传,我等尽皆仰服。”
大伙闻得白季扬说起战事,尽皆肃然,却听阶下有人笑应,“楚少侠英武,我等尽皆知晓,白大侠觅得这等女婿,却无须来眼馋大伙。”话声方落,笑声四起。肃杀气氛,一扫而空。
白季扬也自哈哈大笑,待得笑声渐低,方又扬声道,“如今,成家事小,小老儿在此说得这半日废话,原是有一提议……!”说至此处,故意将话一顿,环目间,见群雄尽皆侧耳,不禁得意。清得清喉咙,方缓缓开口,“前些日子的英雄大会,被官府所扰,也未议出个子丑寅卯。如今,小老儿想旧话重提。今日,来晋阳的众位英雄,都是为抵抗敌酋而来。说到底,我等均是一帮乌合之众,需当推举一方首领,方干得大事。”再次环目四顾,冗声道,“小老儿今日,借小女亲事,将大伙集了来。但,毕竟是国事为重,大伙儿议定了大事,小老儿方敢与小女爱婿行礼。”
阶下众人闻言,均是一时皆寂。如今群雄集结,自是为了抵抗异族入侵,但说选个首领发号施令,恐怕,却又是谁也不会服谁。
“领袖群雄,自是少林、武当的前辈为好!”静默之中,人群中有人漫声提议。
“可是,少林、武当唯有年轻弟子前来。”另一人大声反对。
“自是推举两派掌门!”前一人不悦的声音再传。
“此番是带领大伙杀敌,又不是发英雄帖,如何遥领?”又一人大声争辩。
“是啊,是啊,自是此时在场的方好!”一时间,众议纷起。一时说丐帮帮主的,一时说各派掌门的,一时说各路遗世高人的,争辩不休,众议纷纭。白季扬只含笑阶上立了,却并不答话。
众人议得许久,均是提不出个服众人选,一时间,吵嚷四起,大起争议。“我提议,便是楚少侠如何!”众议声中,一个声音大嚷,“楚少侠前日首战,便立奇功,在场之人,有谁能及?”
“可是楚少侠过于年轻,怕是不甚稳妥,需得个德高望重的方行。”另一声音跟着抗议。
“德高望重?”又一声音冷笑,笑声中,满是讥诮,“私塾里的老先生德高望重,可杀得敌么?”
“这岂不是抬杠?”前一个声音又嚷,“我几时说不会武功的老先生了,自是说在场英雄。”
“我等推举楚少侠!”前一声音不理,径自大呼。有前日与楚寒同时闯阵的,亲见楚寒英勇,也同声相应,一时呼声四起,一浪高过一浪,良久方绝,将反对之声压了下去。
白季扬闻得再无异声,不禁喜形于色,转头向楚寒瞧得一眼,正欲说话,只闻得阶下一人又道,“难道在场如许多英雄,唯楚少侠一人可杀敌么?”
“在场英雄,有谁敌得过楚少侠的,当可出来一战!”又一人大声高呼。原本反对之人,想着楚寒神勇,竟是一时皆寂。
一直立于阶下的孟清流含笑步上台阶,向台下拱手,“今日,既是选义军领袖,当是能杀敌者方可选得。”向人群中一指,笑道,“那位仁兄选楚少侠为义军领袖,大伙若有不服的,大可上来动手,大家点到为止,不要伤了和气!”
楚寒自上的台来,始终神思不属,此时闻得竟要推自己做义军领袖,不由皱眉,脚步轻移,便欲跨出推脱,却觉衣袖一紧,已为人拉住。回头望时,却见白季扬一脸笑意,一双眸子却是一片幽冷,“爱婿,既是大伙推崇,你却不必自歉。”轻缓的声音,透着些许冷意。楚寒见状,心中打得个突,不觉停了脚步。
“若无异议,这义军领袖,便是由楚少侠担当了!”孟清流见台下无人反对,大声高呼,回了身,便欲请楚寒上前。
台下窃议声中,却闻得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区区一个奴隶,也做得义军领袖?却也将天下英雄视为无物。”此语一出,满场皆惊。
楚寒心头一震,抬眸望时,却见人群中,一人身穿灰色长衫,负手而立,脸上,是满满的不屑。楚寒疑惑的望着那人。平凡的样貌,略矮的个头,放在哪里,都会很不起眼。唯有那窄窄的额头,让他觉得,似在哪里见过。
“怎么,不认识我吗?”那人勾起的唇角,泛上一抹冷笑,脚步轻移,慢慢向阶下行来,“你忘了,六年前,在风城……”提及风城,他故意拖长尾音,顿得一顿。而在看到楚寒没有一丝变化的表情时,眼眸现出一丝讶异。这个曾经在风城受过许多折磨的小奴隶,在听到“风城”二字时,竟是毫不动容。
“你说的奴隶,却是何意?”阶上白季扬心中惊疑,回了眸,望望平静无波的楚寒,又再看向阶前灰衣人。
“我是说,这楚寒楚少侠,原是风城中,一个小小的奴隶。”冷笑声刺耳的响起,“他身上,有当年烙下的奴仆烙印。楚寒,你敢除衣一验么?”辞锋咄咄,步步紧逼,“选一个奴隶做义军领袖,却不笑掉大牙?”
“楚少侠,此人所言,可是真的?”孟清流惊诧莫名,与白季扬对望得一眼,转向楚寒,疾声询问。
“不错!”楚寒神情,并无一丝变化,便是眼眸,亦无一丝波澜,“楚寒曾是风城中一个小小的奴隶,那又如何?”清爽温和的声音,淡淡轻问,仿若在说旁人的事情。
语惊四座,满场轰然,有人鄙夷不屑,有人惋惜恻然。却闻人群中一人大声道,“有道是,英雄莫问出处!楚少侠曾是奴隶,又打什么紧了?他自出道以来,屡立奇功,如今异族入侵,让一个奴隶当义军领袖,总好过让敌酋来占我中原。”这番话说的慷慨激昂,只听得众人连连点头,人群中,便有人大声应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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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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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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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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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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