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不擅周旋,推让不过,只得饮得几杯,偏又不擅饮酒,几杯下肚,便觉头脑沉闷。思及上次饮酒之后,池若冰便自不告而别,心中闷闷,径自放得开来,竟是酒到杯干,再不拒却。群豪哪知他是借酒浇愁,只当他少年得志,越是趁了兴,劝的勤了些。不知不觉间,楚寒已是酩酊大醉。
(二)
一觉醒来,楚寒只觉头疼欲裂,勉力睁眼,茫然上望。上方,是青色帐幔,屋外阳光射入,一片幽暗。长眉微蹙,惺松的眸子带出一些迷惑,瞪视着帐顶,极力回想。昨夜,似是喝了许多的酒,却不记得,何时回到周全为他准备的住处。
揉得揉额角,楚寒撑身坐起,双腿自被中滑下床沿,垂眸处,是完全光裸的双腿。楚寒大吃一惊,自幼,从不曾这般睡着的。急掀帐幔,欲寻衣衫,背后一声嘤咛,“啊——!”随即而来的,是一声女子的尖呼。
楚寒诧然回头,却见白颜儿拉了被角瑟缩于床角。昏沉的头脑瞬间清醒,疾跃下床,一手捞起地上散乱的衣衫,急急套上。“颜儿!颜儿,是你吗?”房门震动,被拍的山响,随即咣当大响,房门破裂,自内激飞。白季扬一脸慌张,冲入房中,一眼看到楚寒,只微微一怔,便冲于床前,一把将帐幔撕下。
床上,白颜儿脸色青白,双手拉了被角堵于胸前。“爹……”白颜儿一眼见父亲闯入,放声大哭,“爹,我……我……女儿不能见人了!”俯了头,将一张青白的娇颜藏入被中。雪白的肩背轻轻颤抖。显见,棉被之下,竟是全身赤裸,不着寸缕。
哭声引得门外一片纷乱,一群人匆匆奔入,“颜儿怎么了,出了何事?”孟清流率先冲入,一眼望见床上瑟缩的白颜儿,不禁一怔。回了头,又自望向衣衫不整,一脸茫然的楚寒,“楚少侠……你,你为何做出此等事来?”语音颤抖,语气中,是满满的不信。
“我……?”楚寒惊惶莫名,疾疾摇头,他做了何事?他并不记得。转了头,望向白颜儿,或者,唯有她,可以还他清白。但是……眸光到处,却是被褥上一片腥红。楚寒双眸,骤然大睁,心头如受雷击,惊恐的盯着那团召示他罪状的血迹。
许多年前,他曾见得一次,在那个狂风怒卷,漫天大雪的清晨。他自梦中醒来,张眸间,看到他的主人,正自悄悄收起一床沾了血迹的薄褥。就是那夜,他成了主人真正的男侍。
楚寒缓缓摇头,不会,他怎会与旁的女子做出那般事来?恐惧如狂涛巨浪般将他淹没,烦乱的思绪无法整理,逃开!他只想逃开!站起身,向门口奔去,却被匆匆赶到的周全拦住,“楚少侠!”阴郁的眸子,闪过一丝算计,“楚少侠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男女之事,原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话音拖长,眸光扫向床上的白颜儿,床内风光,引得他喉头一阵躁热。
“咳!”孟清流一声轻咳,缓缓移步,挡上周全的目光。周全忙将眸光移回,死死的逼视着楚寒,“楚少侠在本府之中做出这般事来,却需给本府一个交待!”
“交待?”楚寒茫然重复。
“楚少侠!”白季扬疾步跨上,一手拉起楚寒衣领,“你污了我女儿清白,自要娶她,要不然,她一个女儿家,如何见人?”
“娶她?”这两个字掠过耳际,楚寒悚然而惊,“不!”冲口疾呼,挥掌拂开白季扬拉着他的双手,怆然后退。虽是被放逐,但,他永远只能是她的人啊,怎么可以娶旁的女子?
“不?”白季扬神色大变,“楚寒,我父女自问待你不薄,你不思回报也就罢了,如今污了我女儿清白,还要赖账不成?”
床上的白颜儿闻言,忍不住放声大哭,“爹,我不要活了!”哭喊声中,自床上跃起,双足落地,左手拉了被角,右手向床畔桌上抢去。那里,放着楚寒随身的短剑。
“颜儿!不可!”白季扬大惊,回身抢时,白颜儿已是抽剑在手,向颈中挥去。白季扬反手疾拿,另一手急急推出,白颜儿一声轻呼,短剑已被父亲夺去。左肩中得父亲一掌,白颜儿只觉手臂一疼,手指一阵酸麻。众人抽气声中,白颜儿挡于身前的棉被飘然滑落,滑嫩洁白的躯体,一览无余。白季扬又气又怒,双手疾分,袍带崩断,双手挥处,长袍已将白颜儿身体严严包裹。回了身,颤抖的手指指向楚寒,“楚少侠,今日,当着众英雄和周大人的面,你只消说得一句,娶,还是不娶?”
“我……不……!”楚寒轻轻后退,求助的望向屋中各人,看到的,却均是满脸的鄙夷与不屑。
“好!”白季扬咬牙,手中剑掷出,抛向楚寒,“既是如此,我们父女,尽皆死在楚少侠手中便是!”怒喝身中,也不寻兵刃,双掌一错,向楚寒扑去,胸前门户大开,竟是拚命的打法。
楚寒眼见剑到,顺手接住。眼见白季扬扑到,心中唯有吃惊,“白掌门!”低声轻唤,哪里敢用剑挡,只侧身轻闪,手腕轻带,将白季扬雷廷一掌化于无形。白季扬一招扑空,亦不稍停,回身踏步,变掌为爪,径拿楚寒咽喉,竟是招招夺命。楚寒被逼无奈,只得再退一步,侧身避让。
“师弟!”孟清流见白季扬欲待再上,忙跨前两步拦了,“楚少侠侠义中人,昨天酒醉,方闹出这等事来,你且好好说话!”双手疾出,制下白季扬攻出的双手。白季扬向楚寒怒目而视,只气的呼呼喘气。
孟清流转向楚寒,温言道,“楚少侠,自月前法场一战,你扬名天下,更数次救我武林同道。侠肝义胆,我等岂能不知?只是,这白姑娘一个女儿家,如今你既毁她清白,又不愿娶,难不成,当真要逼出人命?”
“我……”楚寒轻轻摇头,转眸望向床畔轻声啜泣的白颜儿,心中一片迷惑。“可是,我不记得,她如何进的我的房间。”艰难启口,苦苦挣扎。实不知,这等事,为何会落到自己头上。
“你的房间?”白季扬冷笑,一手指向门外,“楚寒,你且去看看,这可是你的房间?”
“楚少侠!”周全亦自微微摇头,“这房间,是白姑娘的,你的房间,需得向南再越过两重屋子方是。”
“白姑娘的房间?”楚寒茫然重复,脸色渐渐变为一片苍白,“那……我,我为何会在白姑娘房里?”
“你……!”床边嘤嘤啜泣的白颜儿骤然站起,一手指了楚寒,哭道,“昨夜你来敲门,我自将门开了,你却喊什么‘大小姐’,随即便动手动脚,我自不从,你竟点了我穴道,然后……然后……”连说两个“然后”,珠泪纷落,竟是说不下去,双手捂了脸,奔向白季扬。扑入父亲怀中,放声大哭,只道,“爹,颜儿没脸见人,不要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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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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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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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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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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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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