佝偻的背向前倾去,苏意木然着一张脸上前紧紧扶住她。
她看着苏意表情多变,有惊讶有痛苦更有被知道隐藏多年秘密后的无措。
许久,她苦笑,两行浑浊的泪顺着眼颊流下。
“丫头怎么知道的,这件事奶奶藏在心底那么多年,连你顾爷爷都没怀疑过我半分。”
苏意往前走了两步背对着她,“顾爷爷说起当年事的时候我确实没有怀疑过,直到后来老师一个同乡过来探望她,提起当年老师一家被带走之前曾经有一个北京口音的人在庄子上打探过她的消息。”
“大概是顾爷爷参军一年后,这个人是您派过去的吧。”
“当年庄子上不止老师一家读书人,可是只有杜家被带到了偏远的贵州。”
苏意扯断栅栏里伸出的藤条,粗糙的纹理割破了她的手指。
“奶奶,您知道后来的事情吗?”
老师因为您,到底有多惨?
林月珊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我第一次看到你顾爷爷就爱上了他,他和我接触的所有人都不同。他不会因为我父亲的身份巴结我,相反他一直和我保持着距离。”
“他在战场上跟不要命一样,是部队里升的最快的人,我父亲越来越欣赏他,也知道我的心思。后来找他谈话,问他愿不愿意娶我。”
顾尚德,对了当时他还没有改名字,叫顾平之。
顾平之一脸正气的说,他在老家有了未婚妻,参军也是为了未婚妻,非常感谢首长的好意。
她躲在帐外听到了他和父亲的对话。
这件事之后顾平之更是躲着自己远远的,她是林将军最疼爱的女儿,从小到大都被人捧在手心,哪里受到这种气。
父亲的警卫员知道她的心思,为了巴结父亲,自作主张去了顾平之的老家调查杜若。
她看着资料上杜若温婉的笑容,嫉妒的怒火油然而生。
顾平之就是为了这个女人拒绝了她。
她以父亲的名义给当地县长发了电报,命令他每隔一个月向她报告杜若的情况。
她知道杜若在镇上的学堂教书,知道因为顾平之,她和父母心有芥蒂。甚至杜父试图给杜若说亲遭到杜若以死相逼的事她都知道。
她曾经幻想着,如果杜若和别的男人结婚了,这样她就有机会了。
可是杜若没有,她就守在镇上等着顾平之。
县长给她发了半年杜若的消息后她就没有时间关注她了,因为顾平之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差点一命呜呼。
她作为战地医院的护士几乎寸步不离守着他,顾平之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才睁开双眼。
顾平之不知道,林月珊也不知道,就在他躺着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天彻底变了。
那一场运动的战火,烧到了祖国的每一个角落。
虚伪的县长踩高捧低,为了升官发财,私自将杜若一家人带去了条件最苦的地方。
顾平之伤好之后不顾反对回了老家,此时杜若一家已经远在云贵交界的大山里。
县长谄媚的想要向她邀功,却受到她的斥责,当她准备给顾平之发电报告诉她杜若的消息时,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荒唐的想法。
如果,如果这个女人就此消失,自己和顾平之不就有希望了?
她整整纠结了三天三夜,最终对顾平之的执念让她昧了心底的良知。Χiυmъ.cοΜ
可是县长因为她的斥责和职位的下降对杜若一家怀恨在心,无视林月珊让她关照杜家,找个合适的机会让她离开那里的要求。
他疯狂的报复着杜若和她的父母,这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才害的杜若双亲离世。
此时顾平之失望的回了部队,他拜托林月珊帮忙找杜若的消息。他知道林月珊关系广朋友多,打听这件事比他办法多。
林月珊表面上答应了顾平之,每天活的像个双面人。
直到半年后她才知道杜若发生的事,她拿着电话筒不相信的睁大了双眼。
怎么会,怎么会?
她明明让胡定权放杜若一家离开。
她双手颤抖的将自己反锁在房内,久久不能平息。
客厅桌子上放着她和顾平之的结婚请柬。
最终恶魔战胜了理智,她选择将这个消息咽在肚子里。
她急忙安排了一个人以杜若父亲“远房亲戚”的身份将杜若接到了深圳,杜若在那里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终于也如愿嫁给了她爱了整整几年的男人。
林月珊凄凉的说起这段过往,痛苦的弯下了腰。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给自己脱罪,这件事在我心里几十年了,就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了那里。”
“无数个夜晚我被噩梦吓醒,这正是因为这个,我失去了唯一的女儿。”
林月珊最小的一个孩子由于怀孕期间她情绪不稳身体不好,出生后心脏有问题,在医院保温箱躺了半个月还是离开了人世。
只有她知道,怀孕那几个月她天天做噩梦,梦见杜若拉扯着她,问她为什么害自己。
“老师和爷爷重逢,您知道对不对。”
苏意低头踢着脚边的石子。
林月珊点头,“你顾爷爷一辈子不会说谎,他和杜若重逢后把自己关在书房一天一夜。他是个重情义的人,认为是自己辜负了她,害了她。”
苏意叹气,“作为后辈,我不能去置喙您。可是作为老师的学生,我无法看着她因为您落得如此的下场。”
“您和顾爷爷是我尊敬的长辈,我不确定老师知不知道这些事情,但是我知道,老师是不想再看到您和顾爷爷的。”
“求您和顾爷爷放过她吧,不要再来医院了。她这一辈子都活在对父母的愧疚里,太苦了。”
如果老师知道贵州发生的事情和他们有关,也是顾爷爷间接导致父母的悲惨离世,她怕老师扛不住。
真相,太痛苦了。
林月珊蹒跚着扶着一旁的柱子,泪流满面。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苏意吸了吸鼻子,“您该说对不起的不是我,我也无权替老师讨伐您原谅您。”
这世上的恩恩怨怨是无法说清的,林月珊害的老师家破人亡,却又资助她出国留学。自己呢,也是因为老师和顾爷爷的过去才认识了顾随安。
很多事很多人早已经改变了既定的轨迹。
这所有的一切,到底是怨还是不怨。
苏意转身,“今天冷。我让司机送您回去。”
话落,她看到了花坛边的人影,似乎已经站在这很长时间。
顾随安来后花园找林月珊,刚看到人准备开口,就听到了苏意对奶奶的质问。
他停下了脚步,这才有机会听到了这个故事。
苏意走过去,越过他时没有停留,就像没看见他一样,径直朝病房方向走去。
林月珊看着孙子,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什么时候来的?都听到了?”
顾随安上前扶住她,点点头。
林月珊拍拍他的手,“知道也好,知道也好。有些事就不该瞒着,瞒着啊太痛苦了。”
顾随安扶着她往大门走去,心里如翻江倒海一样。这么说苏意早就知道了爷爷奶奶和杜老师之间的故事,这也是最近她疏远他的原因。
一时间,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苏意。
杜若在她心中的份量太重了,自己的恩师因为爷爷奶奶的关系孤苦半生,他能想到苏意心里有多生气。
面对林月珊,她能保持着礼貌和尊敬,已经是最难得了。
乱,是真的乱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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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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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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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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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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