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意被护士推到一边,看着好几个医生对着老师抢救。一毫克肾上腺素静推,除颤,心肺复苏,苏意看着心脏监护仪上的直线,一屁股瘫软在地上。
眼前人影来回晃动,她的四肢冰凉,大声喘着粗气。
不知过了许久,心脏监护仪上传来“嘀”的一声。
医生松了一口气,对她说着什么。
她看着老师,脚步犹如千斤重,一步一步挪到病床前,她就这样呆呆的坐到了天亮。
顾随安请来的护工每天按时给他汇报苏意和杜老师的情况,远在海南的顾随安知道短短几天杜老师已经被下了三次病危通知书。
主治教授特地给他打电话说了情况,杜老师的器官已经出现了衰竭,随时可能会失去生命。
他买了当晚回北京的机票。
这几天杜老师一次也没有醒过来,目前靠着营养液维持着生命。
白教授和实验室各位师兄都相继来医院看望了杜老师,甚至母校领导和昔日老师的同事听说了这件事都来医院了。
每次有人来病房探望,苏意都借口躲了出去。
她特别不喜欢这种气氛,大家好像是在和老师告别,好像老师马上要离去一样。
她逃避着一切不好的消息。
司燃找到她时,苏意躲在楼梯间,头深深埋在双膝中。
司燃坐在台阶上,手就要揽上她瘦弱的肩膀时又缩了回来。
苏意抬头看到是他,有些惊讶。
“你怎么来了?”
司燃十指交叉放在膝上,“给你打电话一直没接,打电话给江崇才知道你在医院。”
她的手机忘记充电,一直在关机中。
“苏意,有些事情并不是人能左右的。我们不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去要求别人,有时候活着比死亡更痛苦。”
苏意眼神空洞的看着远方,“难道活着不对吗,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司燃面色凝重,“我母亲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得了肝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晚期,治不好了。我记得她疼的在地上滚来滚去,夜夜嚎叫。疼的最厉害的时候拿头去撞墙壁,企图喝百草枯自杀。我被吓坏了,没办法只能把她关在房里,拿走了房里所有的东西。”
“我怕极了,我怕她走了剩我一个人。即使知道她被病痛折磨的不成样子,后来她哭着求我让她去死,她说这样活着比死还难受。”
“苏意,你知道她最后是怎么死的吗?”
司燃的语气有些颤抖,“她咬断了吃饭的筷子,用最尖锐的地方刺破了喉管。”
“鲜血溅了我一脸。”
“你说,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她有多想去死。”
司燃的表情很忧伤,他点燃一支烟,“她死的时候很安详,脸上甚至带着笑容。”
司燃看着她,“有些话说出来很残忍,但是必须有人跟你说。杜老师这个年龄经不起病痛的折磨,离开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你所强求的只是自己的不甘心而已,并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苏意久久不能出声,司燃的话就像在她心底投下了一块巨石。难道自己苦苦坚持的只是为了那份不甘心吗?
她再也忍不住,俯下身嚎啕大哭起来。
司燃看着她抽着的肩膀,手僵硬了几秒还是伸了过去,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部。
顾随安打开楼梯间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他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怔了几秒,离开了此地。
苏意明白司燃是为了宽慰自己才把他心底的伤口活生生撕开,这无疑是往上面洒了一把盐。
司燃陪她坐了一会,又给她买了一些水果后离开了医院。
苏意回到病房后发现了坐在病床前的顾随安,床头柜上放着一盆蝴蝶兰。
算起来,顾随安去海南才短短四天,这么快就处理好了和航天研究所的合作事宜吗?Χiυmъ.cοΜ
她将水果放在桌子上,顾随安状似无意看了眼,是一些指橙,黄龙果和车厘子。
他腹议,也不是什么少见的水果。苏意爱吃,他也可以天天给她买。
他忍住自己不断瞟向水果的眼神,轻咳了一声,“你,你还想吃什么?”
苏意奇怪的看着他。
顾随安坐好,“我是说,你想吃点什么,胃口好身体才好,才有精力照顾杜老师。”
苏意哑声,“谢谢。”
这时病房外有人敲门,苏意看着推门而入的人,有些惊讶。
“林奶奶,您怎么来了?”
林月珊也惊讶自己的孙子出现在这里,不过她很好掩饰住了表情,看着苏意轻声说道。
“我听你顾爷爷说杜教授生病了,我就一直想来看看。”
苏意接过她带来的果篮,扶着她坐在了顾随安坐过的椅子上。
顾随安看着奶奶,“奶奶,您和爷爷认识杜老师?”
林月珊点头,“她同你爷爷是故交也是老乡,奶奶很早之前就知道她了。”
顾随安疑惑,怎么这些他没有听爷爷奶奶说起过。
苏意是知道这些的,她僵硬的苦笑,“奶奶您身体本来就不好,何必特地来一趟,爷爷来了吗?”
林月珊握着苏意的手,“老头子这几天一直在联系国外的专家,我今天是趁着他出门才偷偷跑出来的。奶奶身体没事,苏丫头不要担心。”
“倒是你,照顾杜教授辛苦了,你看看你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眼圈这么黑?”
顾随安看着苏意,对于奶奶的到来她没有任何惊讶的地方,说明爷爷奶奶和杜教授的关系她是知道的。
但是,为什么要瞒着他呢。
林月珊看着氧气面罩下的杜若,依稀看出了她当年的影子。
她曾经远远看了一眼,只觉得是个温文尔雅的娇俏美人,怪不得把顾平之迷的神魂颠倒。
如今再见,容颜苍老,病痛缠身,早已经失去了当初迷人的音容。
这一辈子,到底是她赢了,但是也确实对不住她。
苏意扶着林月珊走在医院后花园,“上次就是在这里,爷爷告诉我他和老师的所有过往。”
林月珊的手一顿,
她淡笑,眼角的细纹像扇子般张开,“你顾爷爷是个重情义的人,当年满中国找你老师都找不到,我们都以为她是嫁了人或者去世了。”
“听爷爷说,当年还是拜托奶奶您帮忙找的。”
“是啊,”林月珊想起那段过往,“你爷爷当时身中四枪,在医院躺了整整一个多月,是奶奶把他从死神手上抢回来的。我记得他刚醒的时候就要回去找杜若,院里不同意,他的领导更不同意。”
“他就求我,让我帮忙找。我记得当时他当时很虚弱,抓着我的手苦苦哀求让我帮忙。”
“奶奶实在不忍心,就托我父亲派人去她的老家,可是没人知道她和她的家人被带去了哪里。”
“老师被带到了贵州和云南交界处的一个偏僻乡村,她也是在那里失去了她的父母。”
林月珊的手忍不住的颤抖,苏意捂紧她的双手,“老师的母亲活活病死,父亲被打断肋骨无药可治,他们都死在了老师十九岁生日那天。”
林月珊声音嘶哑,“别说了,别说了。”
苏意痛苦的闭上双眼,“所以,奶奶,你是怎么眼睁睁看着那伙人折磨老师一家人的呢?”
“将老师一家人带到那么远的地方是您授意的吧。”
“顾爷爷找了那么久没有找到老师的消息也是因为您吧。”
“因为您,”
苏意眸色越来越冷,声音就像寒冽的北风,
“因为您,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帮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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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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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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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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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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