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晞跟在他后面走了好久,一直看着他的背影,他现在真瘦,虽然以前也瘦,可是远没有现在这么形销骨立。风一吹,衣服都松松垮垮的,好像穿在衣服里面的只是一副衣架子,不是一个有血肉之躯的人。
到了木棉树下,刘盛阳和陈晞都站定不动。陈晞没有开口,她奇怪刚才自己发疯似的要找他,可是找到他了,自己怎么又不说话。她在害怕吗?
过了一会,刘盛阳自己先开口了。
“你跑来找我,有话就问吧,我不能出来太久。”他还要回去看弟弟,两岁的孩子正是多动易受伤的时候,他没在身边看着,放心不下。
陈晞笑了,笑的痴然,笑的心酸。
“盛阳,我刚才在周有光那里听到一个笑话,他说你要去美国读书。这怎么可能呢。”
“他说的是真的。”
陈晞哭了,脸上的泪不自觉地流下来,却还是笑着,虽然现在笑的很难看。
“如果你们是串通起来骗我,吓我。那你们成功了。就别继续玩了,开玩笑也要有结束的时候。”
刘盛阳刚才一直没有看陈晞,这会看她,脸上流着泪还假装在笑,心里万分不舍。可是语气还是冰冷的。
“我真的要去美国。我亲生父亲来找我。他在美国。我也要去美国读书。”
“你之前说过不可能跟他走的。”
“那时候是想和妈妈一起生活,但是现在我妈不在了,我理所应当要和父亲生活。而且我跟着他会过比现在更好的生活。”他又把脸转开。
陈晞边听边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突然,陈晞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着刘盛阳的手,“是不是你缺考一科,老师说你上不了高中,你才走到。没事的,你可以复读,我也可以陪你复读一年,明年,明年肯定可以上高中的。”
刘盛阳没有说话,他尝到了自己的泪水,是苦的。
“还是你怕没有你妈妈,没人帮你攒学费?没关系,到明年你就满十八岁,可以半功半读,可以打工赚学费,很多人都是这样完成学业的。我也可以帮你,我会把攒的钱全给你。”
刘盛阳受不了陈晞这样的痴缠哀求,猛地推开她的手。
“够了!我是要去过更好的生活,你明白吗?”他边说边流泪。
陈晞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想在他的表情里看出什么破绽,或许有什么隐情。可是他除了流泪,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陈晞再度苦苦哀求,她放下自尊,放下骄傲,就是不想放弃他:“盛阳,难道你从来没发现,我对你的感情吗?为了我,你能不能留下来,求你别走,别走……”
他没说话,一直在摇头。好像在说,不可能了,我们不可能的。
陈晞绝望了,用手去推他,去打他。
“是谁努力了两年,说要和我一起去市实验高中的?是谁说过不会和父亲走的?你这个大骗子!”
“陈晞,我们都应该为自己而活,不是为了谁而活。”刘盛阳推开他,忽的一下太过用力,把她推倒在地,想前去扶她,又生生收住迈开了的腿。
陈晞趴在地上,背对着他。是啊,他那时候为了自己,开口求她帮忙补课,后来为了要考上市实验高中,拼命学习。现在他当然也可以为了让自己有更好的生活,离开这里。他一直都是为了自己活。
陈晞到这个时候知道自己不可能改变他的决定,她也不屑去改变。她轻轻转过头,停止了流泪,用自己觉得最温柔的神态,说着最恶毒的咒语:“我祝你步步亨通,金玉满堂,长命百岁,却茕茕孑立,孤独一生!”说完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土,好像是想把自己刚刚的失态也给拍走,而后潇洒的走了。m.χIùmЬ.CǒM
刘盛阳痛苦的看着陈晞越来越小的背影,他知道他已经失去她,心痛难当。对不起,对不起,嘴里只有这句话。可他说的太用力把嘴都咬破,流出了血。
陈晞回到家里就发烧,病了三天三夜。医生说她这是骤然悲痛,情绪激动,和多日的神经紧张所致的身体免疫暂时失效的症状。好好休息后会恢复的。
父母不疑有他,以为陈晞是这次考试没考好所致的。她的成绩发下来了,前面几科成绩都挺好,就是最后一科考砸。分数刚好过及格线。可她前面几科的分数拔尖,总分加起来还是优异的。要想选一个好点的高中也不是不可以,可惜陈晞第一次没有填报志愿,所有好的学校都已经录取完了,她只有等第二次补录志愿了。可第二次需要补录的学校都是些差的学校,因为学校不入流,生源少才需要补录学生的。
班主任曾上门找过陈晞的父母,想说服他们让陈晞复读一年,等明年再考高中,他觉得以陈晞平时的成绩不至于要去上这些学校。这话被还在房里休息的陈晞听到了,她着急忙慌的出来对大家说:
“我不想再等一年,我受够了等待,我要去上高中。”说完像一阵风似的跑了。
父母和班主任面面相觑,看她这么激烈的反应只得听她的。而且父母也有他们的计较,陈晞到底是女孩子,以后迟早要嫁人,学得再好那也是别人家的媳妇。他们觉得能少投入点也是好的。
后来她真的被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高中录取了,没有欢喜,也没有失望。当她摸着那张薄薄的录取通知书时,她想起莎士比亚的《暴风雨》里有一段话:
别在树下徘徊,别在雨中沉思,别在黑暗中落泪,向前看,不要回头。只要你勇于面对,抬起头来,就会发现,此刻的阴霾不过是短暂的雨季。向前看,还有一片明亮的天,不会使人感到彷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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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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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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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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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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