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曾经篱笆小院和茅草房,已经变成了水泥院墙和二层小洋楼。
村子里已经没有了低矮的茅草屋,出现了不少的楼房。村里唯一的那条石子路,也变成了一条的水泥路。
除此之外最大的变化,应该就是水库的中央、那座修了一半的亭子里,没有了那群嬉笑打闹的孩子们。
是的,那座亭子,依旧只是曾经修了一半的模样。
水泥路的尽头,一辆红色的轿车由远而近的驶进了村庄,最终停在了曾经的茅草屋前。
院子里正在摘花生,头发斑白的夫妇,错愕的看着停在大门外面的红色轿车。
只见一个面容姣好,穿着白色连衣裙,脖子上系着红色丝巾,身材凹凸有致的女子,挎着鳄鱼皮的包,踏着白色的高跟鞋,优雅地打开了车门,从车上走了下来。
“莉……莉?”头发斑白的妇人,看着车上下来的女子,惊讶的说道。
女子看着眼前面容苍老的父母,丢下了手里挎着的包,一把扑进了妇人的怀里,痛哭了起来:“妈,对不起,我回来了!”
妇人也是一阵激动,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女儿,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望了望自己的丈夫。
只见男子满眼都是怒火,一把把她从妇人的怀里拉开,巨大的力量,让女子一下没有站稳,摔倒在了地上。
女子半坐在地上,错愕的看着对方:“爸!”
“滚!不要叫我爸,我没有你这个女儿!我真没想到,我们王家出了你这么不知廉耻一个东西!
你知不知道我们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连你爷爷奶奶,竟然都让你给气死了!”
父亲一脸的愤愤,甚至直接抄起了屁股下的板凳。
女子眼见对方就要动手,手里的包直接掉在了地上,掉出来几沓红色的钞票。
父亲见状一愣,一时间竟然忘了是先扔板凳,还是先捡地上的钱。
还是妈妈反应快,弯腰连钱带包的捡了起来,也给父亲搭了一个台阶:“你跟人出去十几年,就挣了这么些?”
看着女子从轿车的后备箱,大包小包的拎着东西下来,老两口喜笑颜开的模样不禁赞叹。
显然,为了这一次见面,她做了很多的功课。
很快,她就从容的坐在一堆花生秧堆里面,一边熟练的摘着花生,一边跟爸妈讲述着这些年的经历。
父母的脸上依旧带着疏离和冷漠,却没有了之前的喊打喊杀,离家出走这件事,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
除了五官上仍有小时候的影子,此时的王莉莉,应对自己的父母,显得非常游刃有余。
当初王莉莉离家出走后,村里传出了一些流言蜚语,大多数都是说她认识了一个外面的男人,被人给拐跑了。
王莉莉的爷爷奶奶,在随后的三年里相继病重去世。
村里也都把这事怪在了王莉莉父母的头上,说是他们只知道外出打工,过自己的小日子,不照顾老人导致的。老两口不仅在家种地,还辛苦的给他们带儿子。
后来王莉莉的父母就把家里的茅草屋推倒,盖了新房子,修了新院子。
不再外出打工的他们,只是在家闷不吭声的种地,渐渐的跟村子里的人也熟悉了起来。
一些仍然比较传统农村里面,会有很多隐藏的规矩存在。
王莉莉爷爷奶奶的死,王莉莉父母见有被甩在自己身上的苗头。
他们拿出积蓄,借着盖房子的由头,请着村里的老老少少,天天大吃二喝的一连七天,才逐渐地平息风波。
否则一旦谣言起来,别说那些村里的福利,到时候田没了、地没了,死了都没地方埋,更别指望有什么人给他们烧纸了。
若是让他们死在外面,虽然能埋进公墓,但他们也不会乐意。
因为进公墓,是要火化的。
不过,王莉莉爷爷奶奶去世的事情,却变成了是因为王莉莉离家出走,给气死的。
王莉莉出去之后,也认识了一个对她百般呵护的男孩子。
男生家里对她也很满意,如今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
只是,未来婆婆想要见一见亲家,谈一谈婚事。
毕竟都是要脸面的人,婚礼上新娘的娘家若是没人参加,新郎家人的脸上也不会太好看。
经过男朋友的一再劝说,王莉莉终于下定了回去的决心。
虽然决定回去,大部分是经不住男友的劝说,但王莉莉也有自己的思考。
毕竟这个世界很小,她曾经有个领导,也是从小离家出走,独自在外打拼。
好不容易攒了点钱,也当上了主管,却被没良心的父母找上门之后,不仅丢尽了脸面,更是丢了工作。
这位主管走了之后,她虽然顺理成章的当上了主管,事业算是有了起色。但这件事却像是一根刺,深深的扎在她的心里。
她知道自己身上,也绑着一颗不定时的炸弹。
她担心有一天,这种事情也发生在她的身上。
哪怕有当年中考的事情,自己离家出走了十多年,在这种时候,她还是希望回去见见家人。
无论是重归于好,还是从此陌路,只要能够不留后患的,让自己婚后跟丈夫好好的过日子,回来就是可能遭到谩骂和殴打,她都忍了。
她也知道自己家人都是什么货色,担心他们让她在男朋友面前丢人。所以拒绝了男朋友陪同的要求,独自回到了阔别十二年的家。
好在家里虽然不再是记忆中的模样,但总归是变好了。这也让一直担心父母吃苦受累的王莉莉,也放下了多年的心理负担。
甚至在听到爷爷奶奶去世的事情,她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
在她的印象里,父母虽然贪财,但一直在外打工,也见过不少的世面。而且每次他们打工回家,都是她跟弟弟最快乐的日子。
起码父母在家的时候,爷爷奶奶从未当着他们的面,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所以,此时她是衷心的希望,自己的家人能够跟她一起,参加她的婚礼。
这晚,王莉莉第一次住进了自己的“新家”。
随后的一星期,王家门口停着的小轿车,渐渐地引起了村里人的注意。
当大家知道是王家那个,离家多年的闺女回来之后,纷纷借着由头,好奇的上门“参观”。
见到姿容艳丽、落落大方的王莉莉,村里人无不称赞老王家养了一个好闺女。这让王莉莉的父母,脸上渐渐地也有了笑容。
母亲偶尔也会跟她聊聊男朋友的情况,询问一下她在外面的生活。
有时候不经意间,也问起了她在外面,攒下了多少嫁妆,要不要他们贴补一些的话。
相较于从前,王莉莉一时间甚至有点受宠若惊。
至于打听男友和自己工作情况,王莉莉觉得这也为人父母的是人之常情,并未有太多的想法。
只是简单地说自己攒了些嫁妆,不用父母操心。
但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她始终没有透露过自己的身上有多少存款。
虽然关系逐渐融洽,可每当王莉莉流露出,想要父母参加自己婚礼的想法时,他们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甚至还提出想要替她保管嫁妆……
王莉莉显然早已不是十二年前的那个小女孩,父母模棱两可的态度之下,她对钱的事情并未松口。
很快,就不断地有妇人上门,一边夸赞着王莉莉,一边掏出几张男生的照片,给她介绍着。
甚至有的就拉着男生,直接拎着礼物就上了门。
当所有人都碰了壁之后,王莉莉在外面有人,即将结婚的事情也都传开了。
肥水流到了外人的田里,这哪行?
渐渐地,之前的赞美有多华丽,此时的诋毁就有多恶毒。王莉莉纵是美若天仙,在村里人的嘴里,也不过是一个人尽可夫的“biao子”。
甚至拿王莉莉之前离家出走的事情闹妖,编排出了她小小年纪,跟着野男人私奔,气死爷爷奶奶的事情。
事情流传的越来越离谱,连王莉莉父母去赶集时,镇子里都有好事者向他们询问这件事。
赶集回来的父母,阴沉着脸,犹如盖上了一层化不开的坚冰。
王家,仿佛再次回到了王莉莉记忆中,爷爷奶奶在世时的那个王家。
虽然没有打骂,但王莉莉知道,想要邀请父母参加婚礼的事情,已经是一个基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一个人在外面摸爬滚打,她不在意这帮农村人的诋毁,也不在乎他们微不足道的看法。
生于农村,长于农村。
她知道这里的人,并没有外面人认为的那么纯朴。
捧高踩低这种事情,再平常不过。如果不是这一次即将结婚,担心夫家看不起自己……
若非她一方面想要在婚礼上获得家人的祝福,一方面也希望娘家人给自己撑一撑脸面。
她都不会跟这个村子里的人,有任何的交集。
每晚夜深人静,王莉莉独自站在窗前,喃喃自语、充满挣扎和矛盾。
若不是得知弟弟即将放假回家,这个家她甚至连一刻都不想呆下去。
“妈,我姐回来了?”
一身校服,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大男孩,先是围绕着门外停放的轿车,打量了一圈之后,急速的跑进了家门,开心的大声喊道。
听到外面急促的叫喊,屋里的王莉莉走出了房门,看见了正站在院子里,剃着板寸、肤色黝黑、面容坚毅的弟弟。
儿时坐在桌边,哭闹着要吃蒸蛋的男孩,已经长大了。
姐弟俩在院子里抱在了一起,埋头痛哭了起来。
闻声出来的母亲,看着抱在一起的姐弟,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轻拭着眼角的泪水。
那一晚,一家四口仿佛因为弟弟的归来,彻底消失了隔阂,开开心心的围坐在桌子上,听着弟弟讲述着学校的趣事。
那一晚,王莉莉在弟弟的劝说下,第一次在家喝了酒。弟弟的归来,让她仿佛再次看见了希望。
那一晚,也让王莉莉本该奔向幸福的人生,走上了另一个拐点。
王莉莉醉酒之后,弟弟把她抱进房间之后,王莉莉躺在床上,抓紧了弟弟的手,不断地跟他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直到沉沉睡去,弟弟才低着头出来,走到了父母面前:“钱弄到了吗?”
父亲闻言,不禁咒骂道:“你这个姐姐,精着呢,到现在你妈都不知道她有多少钱!”
听到这话,弟弟瞬间就急了:“我回来的时候,那边给我递了话,就给我一个星期!
再过一星期,要是弄不到40W,他们就要让我去坐牢!
我要是去坐牢,你们俩老不死的很开心是吧?”
父亲听到儿子的话,生气的说道:“谁让你不学好,在学校把人家肚子弄大了!我跟你妈打工挣的钱,都拿来盖了这房子。
不借着盖房子的由头,跟村里人打好关系,你爷爷奶奶的死,我跟你妈得被人戳一辈子的脊梁骨。
到时候别说是那十几亩水田,就是这宅基地都要被人弄走了去!这些年种地的钱,都花在了你身上,你让我们上哪弄这40W!”
“好啊,你们两个老不死是真盼着我进去啊?是不是看那个‘biao子’回来了,就想着她能给你们养老?ωωω.χΙυΜЬ.Cǒm
我告诉你们,你们不给我拿出这40W,我坐牢之前就先弄死你们两个!”
母亲听到儿子的话,吓得捂住了嘴,竟然不敢接话。知子莫若母,她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货色。
父亲却不见害怕,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小声一点,小心吵醒你姐!在这里你要是真干出什么事,那些老人就能把你办的妥妥帖帖,别在这里跟我张牙舞爪的!
你有什么想法?门外的车我查过,六十多万块钱,就是半价卖了,也能卖个三十来万,剩下几万借也能借来,要不……”
“不行!”不等父亲说完,弟弟就打断了他的话:“你个土老帽啥也不懂,什么证件都没有,谁敢要你的车?就是一些黑车厂敢要,也卖不了几万块。”
“这有什么,逼着你姐去卖好了,在这个家,她算个什么东西?”
“切,真不是我瞧不起呢,你连她多少钱都问不出来,还逼她卖车?”
“再给我几天,肯定把她老底都掏出来!该死的贱人,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口风这么紧,你妈套了四天的话,都没有套出来!”
“得了吧,演戏都不会!指望你们,我这个牢饭就吃定了,还是我来吧!她能买得起六十多万的车,手里就绝对不止六十多万的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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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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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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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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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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