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成月不得不直视着他……
他磁性沉稳的嗓音轻柔的萦绕着她,没有帝王的威严,也不是一个壮士的谏言,一个痴情男子的誓言,他就是那样的平淡,可不由人不信!
天成月感觉心莫名的便因他这句话而抽痛,心口一酸忍不住就模糊了双眼。
她为他受了多少的委屈,他现在说这句话真的晚了,晚了。她等他三年,在那个连一张床都没有的冷宫痴痴的等。为什么那时候他不来看她,不对她说这句话。
不,那时候只要他出现就好了,她都不敢奢求他的安慰,只拜托他现身一次。
……她已经决绝了……
八年前,她离宫时曾答应过父亲的,不再委屈,她要找寻自己,好好过日子。
如今,只不过是他的一句话,怎么就叫她委屈成这样?她竟然为他的话感到心酸,为了这段情,到如今也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他感到心酸。
也许她不该想这么多,她找了八年,根本找寻不到自己,她连心都遗失了,即时找到也不过一具躯壳。
她需要停歇下来自省一下,也许靠在他身上,委屈会消失,她会感受到自己是带着心跳存在的。
天成月这般想,然而事实她已经不单只是这样想了,她的身子已经在不觉间依靠在了他的怀里,小巧的脸深深藏在他温实的胸膛中。m.xiumb.com
她在他怀中听取他的心跳,他的心跳会带动她的心跳。
这只是那一年被他刻意养成的坏习惯,只要一往他怀里靠去她就会不由自主的寻找他的心跳声。却没想到事隔十一年历经多少仇怨?却还会依赖这个习惯。
安宿明小心翼翼的拥着他,满足的深叹一口气,这口气在他心底酝酿了十一年。
“安宿明是怎样的人全天下也只有苏舞月了解,十一年,我知道你能明白这之间有多么严重多么可怕。”
安宿明将她的身子更紧的裹在怀里,在她的耳边以最简介的话语诉尽这十一年磨心的煎熬难过。
他心中的话千句万句只是倾吐了这一句,可天成月就是深深懂得他所说的严重。因无尽憔悴折磨的岂止是一个人,她又怎么不懂?
可这个男人,他怎么可以这么坏?
他丢弃她的时候,她不得反抗,那时他是世上最漠然无情的帝王,决绝的一句解释也不会有。好像她是颗小花小草,没有情感,不需要特别的解释。
然而,现在他要她回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又再以帝王的身份,以天子的骄傲做踮脚的基石再把她捧得老高。
这种爱,倒是极致的很!可她还能受得起吗?
他是帝王,自然难解,可是全天下多少女人等着了解他?不是别人不了解,而是他没给别的人机会呀!但却偏偏许诺她,纵然如此,却更是受不起了!
如果再让她这颗支离破碎后粘合的心再生生的碎裂,那要再努力多少倍才能恢复?
他把她至于越高的位置,她跌下来就痛的越惨!
想到这里,天成月毫不犹豫的自他怀里起来再用双手将他的身子支开。
她多年的委屈和片刻的心动在心底揪作一片,是那样尖酸的。
她的泪水粘在卷翘的睫间,可见她心底女子如水一般的柔弱。可在此刻她却拿出属于天成月的睿智,冷然的向他问道“你若不是安宿明呢?”
安宿明看着她,不知道这小女人心底纠结的到底是什么?
她这么问,这么强烈的推开自己的怀抱,他的眉心有不可掩饰的痛。她那泪眼盈盈的模样,却让他不得不先顾及她的感受。
“只要这颗心还跳……”
他看进她的水眸中,温暖的大手握紧她纤细的手放到心脏的位置再执着的道“只要这具躯体还是热的,安宿明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活着的人他的全部是因你而活,你的抛弃会让他死掉,就算是活着也不能算是活的,明白吗?帝位,财富,权势都不算,他活着是因为你,你明白吗?”
他的话句句如穿梭的箭,带着死生契阔的决意射在天成月的心上。她盈盈的泪水汇聚成串的往下落,心中是在样翻天覆地的一阵甘霖又苦涩,她说不出来,只能本意的哭泣。
安宿明抬手为她抹掉一脸招人心痛的泪转而细细的握住她娇嫩的脸庞轻轻的以掌心磨蹭,动作越发的温柔。
这样将心彻底的表白,此情此景比梦都要不真实。安宿明痴痴的不能自拔,他看她看的痴迷,仿佛在他眼前的她真的只是梦,以至于让他连眨眼都不敢。
“你……”
天成月看着他向来霸气十足的眼神里竟不能掩饰的伤痕痛楚,她心口一梗竟说不出话来,难受的不成样子。
两人这样近的相对,可中间却隔阂了十一年,十一年那……
岁月不饶人,一年一春秋,春来多心事,秋往常念故。
十一年,多少个春秋,多少心事积淀,多少的蹉跎?
然而,纵使岁月陈旧了无数事,记忆却总不能放过那一段。
她曾恨过春与秋常相交替,亦恨过今朝不能别过去,更恨人世常常无期却要轻言长相依。
长相依,世间情侣,到底几人能攻克岁月的阻挠携手下去?
天成月整个身子被他拥紧在怀,她已无力挣扎,只是心中的伤早已在彷徨,却又难忘。
她的伤在心里无法包扎,就这样血迹斑斑了这么多年。
事到如今,她已经无法法因眼前这个男子独一无二的霸道,振振有词的誓言便从那是十一年的苦不堪言之中跳脱出来,再一次不顾一切的去做只属于他的月。
她现在是谁?她该是重生的一个人,她叫天成月啊。之前的她已经死了,就像他说的,她的抛弃会让他死掉,那么对她也是相同的。在十一年前他不要她,她用了三年去辛苦的存活,假若他曾来看看她她就活了,哪怕是来看她活得如何悲凉的……但最终她死了,苏舞月死了,在八年前。
所以,她明白他的话,所以她会痛哭!
因为天成月是天成月,天成月和他不可能会有将来,无论他们心底是怎般的执着也无济于事。十一年,已经造成了不可扭转的事实,她和他的情缘不过只有那一年的短暂。
“你说的,我明白。”她的话从他怀里幽幽传出。
安宿明垂头看她,他的明眸中喜悦翻涌。不能相信!她竟然愿意为他的一番痴话作出回应。
“就想我明白自己的心一样……”她迟疑,为他眼中的喜悦,她发现自己还是不能全然的很绝。
“月,你说什么?你说……”安宿明欣喜若狂,他不敢置信。
天成月看着他,觉得心脏在收缩,一面是她自己所作出的决定,一面是本能的不忍,它们双目夹击压缩着她的心脏。
她转过头,不看他,迅速的决定道“我当然明白,抛弃就等于死亡,所以,苏舞月死了,她死了,你明白吗?”
安宿明当场愣住……
心里像藏了一把锋利的剪刀,在咔嚓咔嚓的剪短了许多的东西,让人心痛的无以复加,但他不知道剪短的那些究竟是什么,只知道痛,只剩下了痛!
天成月依旧不敢看他,但她能清楚的感觉到他抱着她的双手僵硬的如铁块一般。
但是无情的话已出口,她没理由使自己退缩,继而道“你和她,已经成为过去了,她死了,不会再有将来。”
安宿明痛的寻不回自己的声音,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女子可真是他的月?他的月怎么会如此残忍?
但是,除了她还能是谁?这世间还有谁能另他这般痛彻心扉?
她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这样无情的诅咒她自己?
“不,我不许你这样!”安宿明狠狠的一把抱住她。
他宁可错失的一切痛苦把他们拧碎在一起也不要听到她如今这般淡然的说两个人已成过去,没有将来。
为了逃避他,她硬要这么残酷,甚至把真实的自己埋葬吗?那么,他可以告诉她,即使她埋葬了苏舞月,脱胎换骨成天成月,他这一生也只要定她。因为他的灵魂会告诉他,他的月的灵魂在哪里。
“别那么自私,拜托你,别再那么自私!”天成月在他勒紧的怀里盲目的挣扎。
“你放开我,我与你什么关系也没有,我们不过是两个漠不相关的人。”她句句无情无意,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他。
“不是,不是的。”安宿明害怕极了她这番话,他知道她的委屈,但他不能不反驳她这样的话。
他们怎么可能是漠不相关的两个人呢?
“苏舞月已经死了,她没有抛弃你,只因你先弃她,三年,她等不及只能死去。你要别人懂你,明白你,为何你就不能去明白别人呢?”
她泪流满面,在他的禁锢之中声声控诉。
“我懂,我懂,所以我痛悔,我恨自己!”
他将头搁在她的肩颈处,冷怒的道出他自己的怨恨,他对自己的恨。
“……”天成月在这句话以后止住了所有的挣扎。
他在自责?他愠怒?他恨他自己?
她被迫靠在他肩上,却觉得这个怀抱突然无力了,这个向来顶天立地的男子,在这一刻竟然如此虚弱,仿佛她轻轻一推他就要倒下似的。
“你……”她忍不住要关怀他的感受。
“你说,我在听。”他的声音刻意掩饰过的。
他?天成月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敢动,她要说什么?她找不到自己的意识了,她只听到他声音里穿透灵魂的伤感。
“就这样乖乖的,好吗?”他拥紧她,恨不得彼此兼并。
“……”天成月连呼吸都不能顺畅,更不提任何反抗。
在她肩膀的里衣下的那一块肌肤燃烧了一片炙热,从那里汇集的滴滴热流要把她整个人置身火海。
他流泪了!!!
她有什么能耐?竟然将他逼到这境地?
他忘了他自己是谁吗?他可是至高无上,只手便可翻天覆地的安文帝!
她是不是太任性了?如果他和苏舞月真的相爱至深,她怎么可以用苏舞月的死来伤害他呢?
那是要他掉进怎样自责的深渊呐!
她也是,她有那么恨他吗?竟然像是着了魔似的得理不饶人,她以为她真的可以只是天成月?
天成月自省,她曾经懂得感动,更能知足于他那样冷清无心的帝王可为她改变,也为她霸道异常,可如今呢?
不,不是她不能轻易说原谅。而是她也不确定自己,那三年的失落,这八年的冷漠,她还可以回到原来吗?
她曾幽怨过,也许一直以来就这样怨着,只是今天不顾一切的发泄了。然而,她也是自私的,她如此不顾一切可有为他的情绪着想了?
忆当初,上官府一致反对她嫁入皇宫,哪怕安文帝当时许的是母仪天下的后位。但安文帝是个帝王,他难以捉摸也不可任意揣测的君心,注定了天成月还是会一入宫门深似海。
年少时有初衷的的情怀,她想和他长相依,就这一点便可以支撑着她走进宫门。
而今,十一年的光阴反倒磨灭了许多,如今她变得心如止水,她宁愿自在一方把情字当一首诗一首词念过就罢了,还敢于切身的去了解如何酸痛人心吗?
辗转,她和他,竟然相对无路。思至此,天成月悄然落泪。
“别怪我!”
安宿明感觉到她无声的哭泣,他松开她用指腹轻轻的抹去她脸上的泪,心疼的几乎要断了气息。
“我……”他对着黯然泪下的她不知从何而起。
“月,就算你不恨我,可我恨自己!我原来是冷静的人,你知道的?冷静的不像活着的一个人,那时候本没有你,我就是一个履行帝王职责,保护安氏皇朝的活死人。因为是你,因为遇见你,才到了凡是关于你我便越发的情绪起来,鲜明起来,激动起来,甚至失去理智。但这些都不能解脱我伤害了你的事实……以前我为你承诺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无理索求,现在我为你承诺是因为我可以抛弃其他一切为你做到,但除了离开我,我可以任你。”
安文帝的这番话不仅是告诉她,她对他的重要,更是不能再对她遮掩他的脆弱,他失不起。
他看着她水盈盈的眸子,这双眸子曾一度为他笑意盈盈,让他如沐春光。
天成月心中一动,纤长的睫羽遮去了她眸中的慌乱和心绪的惊动。
原来他也会脆弱,也会失不起。可是,凭什么?
他要她念及他的脆弱,但她不信他将他撵入冷宫夺她骨肉的时候还念及过她的无力!
他曾经那样待她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他连他们的骨肉都要伤害,她还有胆量在此刻天真吗?他的伤害是那样惊秫的,她差点失去了女儿!
他根本不明白他为彼此之间曾经亲手打造的距离!!!这已经将他们的缘分撕扯成两座大山之间的鸿沟。
他有多么的执着她最了解,而她自己有多么的倔强他也一定清楚!就因如此,他们两个人任谁都不能从这十一年里解脱。
这样的两个人,还能经得起伤害吗?他们都失不起!
所以,此刻她宁愿在乎以前的伤害,不在乎以前的情缘,再忽略他现在的话。
假若不再有开端,就不会互相撕扯彼此剩余的力气。
她垂下头,她可以保持沉默,在沉默中不需要清醒,即使清醒也可以故作沉默!
长相依的话,不过是那年的落花一样,掩埋在土里自然消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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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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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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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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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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