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夜色渐深,广场和街道上欢呼游行的人们散去,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偶尔在街头三三两两互相搀扶着,醉醺醺的唱着歌走在回家路上的人们。
橘樾州摩耶县,遥远的市郊,一处两层高的小楼顶上,晴川真曜坐在房顶上,看着夜空,静静的一动不动,月光仿佛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银,让这个原本就肤白而清秀的少年看起来像是一尊白玉雕就的雕像一样,只有他偶尔眨一下的眼睛,才让在底下阳台上站着的晴川真绫感觉他是个活人。
“哥哥。”真绫的声音很轻,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吹走。
真曜回过头看着她,却什么也没问。
“你失眠了吗?”真绫的声音还是轻弱游丝,真曜看着她摇了摇头,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真绫看着那张和她相差无几的脸,还有同样黝黑得能反射出天上那轮圆月的眼睛,像是想通过眼神与他交流一样,停了几秒,仿佛发现这行不通一样,才开口道:“我刚才起夜,发现你的房门还没关,就进来看了看。”
真曜当然明白她是看到自己并不在床上睡着,而且自己窗台的门开着,才到这里找他的。
“回去睡吧。”真曜看着她,轻轻的笑了笑,“我看到今天的月亮这么亮,忽然想起来看一下外面。”
真绫看着他的笑脸,却对他伸出了手。
“怎么……”真曜有点不明白她的意思,有点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妹妹。
“我想上来和你一起看月亮。”真绫依旧对他伸着手,似乎是希望他把自己带上去。
“真会胡闹。”真曜听罢无奈的一笑,却还是起身轻轻从屋顶上跳到窗台边缘上,“小心点。”他握住真绫的手,轻轻的拉了她一把,让她也站到了其实并不怎么窄的窗台边缘,然后再自己爬上屋顶,接着把她也拉了上来。
已近深秋时节,这样晴朗的夜晚就更是有点冷了,但真绫起夜出门时还披着一件毯子,真曜也只是有些责怪的看着她,让她把毯子裹紧一点,不要着凉了。
“今天来找哥哥的那个人,是和哥哥说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吧?”真绫忽然问道。
真曜转过头看着她,表情严肃了起来。
“他只是来找我谈谈升学的事。”真曜过了几秒才转过头去继续看着夜空回答了她。
“哥哥真不会撒谎……虽然哥哥也没有完全在撒谎就是了。”真绫微微一笑,挽住他的胳膊靠到了他的肩上。
“嗯,但毕竟……如果去未央上中学的话,以后的6年就很难再见到你了。”真曜说罢,低下头握住真绫的手轻轻捏了捏。
“是啊,而且哥哥一个人在那边受欺负了,也没有人可以照顾你……我……会很担心哥哥的……”真绫看着他侧脸上那道离眉毛不远处的疤痕,伸出手去小心的抚摸着,仿佛害怕还会弄疼他一样。
真曜却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勾起嘴角带着一丝揶揄笑道:“放心吧,未央可是本初家的大本营,在那里,除了姬姓的皇亲以外,就没人敢欺负他们的,更别说我可是你最崇拜最喜欢的本初青阳大哥哥的挚友啊。”
“我哪有最喜欢他了……”真绫忽然害羞的低下头来小声道,“我只是怕他也不能时刻都能照顾到哥哥你……”
“无妨,到时候我会努力自己解决掉遇到的困难的,一直麻烦他,那我可就不是个合格的挚友了。”真曜的表情忽的又严肃起来,直直的看着真绫的侧脸。
“嗯,知道了……”真绫没有再去看他,只是低着头捏着毯子的一角轻轻点头。
清冷的月光洒在大地上,把屋顶上的两兄妹也照得宛如玉雕一般。
……
而此时江夏帝国的首都,未央城中,则是另一幅光景。
年幼的小女孩泪眼婆娑的看着一位躺在华丽的幔帐床中的迟暮老人,轻声的抽泣着。
“月儿,爷爷没事,不要哭。”老人转过头来满眼慈爱的看着他年仅8岁的小孙女,努力的伸出手去,在她的脑袋上温柔的抚摸着。
“爷爷骗我,外面那些奴婢都告诉月儿了,爷爷今天晚上在书房看战报的时候突然昏倒了,还吐了好大一口血出来呢!”月儿摇了摇头,眼泪汪汪的看着躺在床上的老人。
“哪有那么严重,爷爷身体好得很呢,前几日还和禁军士兵们一起操练,打枪,开着战车与他们一起演习,怎么可能会……咳咳咳!”老人慈祥的笑容和温柔的话语突然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床下坐着的月儿见此,神色慌张的站了起来,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
“郎太医!爷爷他怎么了?!您不是给他喝了药么?怎么还会这样?!”月儿看着旁边穿着一身灰白色制服的太医焦急的哭喊道。
“殿下息怒,皇帝陛下此乃长期操劳国事,身心疲惫,积劳成疾,又加上今日前线战报不利,陛下定是见此才一时心焦力竭昏了过去。此症不是一时一日可以调养得好的,需慢慢调养,长期服药才能恢复。”郎太医惶恐的跪在地上向面前的小公主解释道。
“月儿,不得无礼。”老皇帝转过头看着她缓缓说道:“郎太医自就任以来为我这幅病躯每日殚精竭虑,四处寻找良方,几乎走遍了整个世界,比我这个每日待在皇宫里极少出门的皇帝走过的地方都多,况且你之前每有大小疾病之时,他都费尽了心思的为你选取良方,尽心医治。他比起朝中那些大臣们来,对我姬氏和大夏更加的忠心,对百姓的健康更是关注。”
“微臣惶恐,为陛下和国家效力乃是自太祖建国以来的殷切教导,微臣不敢忘却,小公主虽然年幼,但心性纯良,勤学好问,只是此次见陛下病卧在床,十指连心,一时焦躁而已,微臣理当承受责问。”郎太医看着老皇帝和小公主,一时间百感交集,七尺男儿竟流下泪来。
老皇帝见他这副模样,微微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转过头去看着天花板叹道:“郎萃啊,你我虽为君臣,但也算是忘年了,想我姬昱自继承先帝基业以来,和你说的话怕是要比我那几个子女都要多,你对朕和大夏如此的忠诚,见我如今步入风烛残年,也依旧初心未改,我真不知该如何回报你才好。”
“微臣不敢奢求陛下的回报,只希望陛下早日康复,如此,我大夏才能安定,国民才有主心骨。”郎萃依旧跪在地上不起,看着皇帝的脸诚恳的说道。
“是啊,朕也多想早日康复起来,早日看到我的将士们击退那些无理的蛮子们,得胜归来啊。只是,这残躯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那一天咯……”老皇帝说罢自嘲的笑了两声,又摇了摇头。
“爷爷……”
“陛下……”
月儿和郎萃都担忧的看向姬昱,但姬昱只是轻轻的抬起手摆了摆,两人便都不再说话。
室内的灯开得很暗,灯光打在老皇帝蜡黄的脸上,仿佛镀了一层金一样,两人都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他,看着他呼吸平稳的闭上了眼,像是要睡去一般。
“都回去吧,朕有点困了,有事朕会让人叫你们的,这里让奴婢们守着就行了,她们几个机灵得很,会照顾好朕的。”老皇帝闭着眼轻声说道。
“是,陛下。”郎萃轻声答应道,随即轻手轻脚的站了起来,躬身向老皇帝行礼道:“微臣告退。”然后又放轻了脚步退出了房门。
门轻轻的关上,姬月却依旧守在床前看着她的爷爷,一旁的宫女轻轻走了过来,躬下身小声的对她说:“公主殿下,请早些回去歇息吧,这里让奴婢们守着就行,殿下若是累坏了身子,陛下会责问奴婢们的。”
姬月依旧一动不动的看着老皇帝,仿佛没有听见宫女的话。
“月儿,听话,早点回去歇息吧。”老皇帝微闭着眼睛,轻声说道。
“嗯,月儿这就回去了,爷爷好好休息。”姬月点了点头,这才缓缓起身,放轻了脚步走了出去。
外面的夜空明净,一轮圆圆的满月挂在天上,投下了它没有温度的月光,姬月站在原地,抬头看了许久的月亮,这才继续往自己的寝宫走去,一队宫女和侍卫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面色也如他们的小公主一样愁眉不展。
因为他们都知道另外一件事,那个让皇帝昏倒吐血的消息:
虽然他们在与斯拉维亚人的战争中取得了胜利,然而本次出征的主将,江夏帝国的皇太子姬晟,姬月的父亲,因在前线指挥所视察时被飞来的弹片击中腰部,在持续了一个多月激烈的最终决战中,伤口得到不到有效的医治,却还坚持在前线指挥战斗,最终于胜利前的两天不幸去世。消息虽然只传到了未央禁城内,但实际上已经被朝中不少近臣和宫女侍卫们得知了。
wWW.ΧìǔΜЬ.Cǒ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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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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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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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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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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