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睁着眼望向天空,灰色的阳光照在他那双已然失去生命力的双瞳上,他的双腿扭曲地弯向一旁,左手弓起来杵在胸前,形成一个三角形的形状,零星的血迹洒落在四周的石块上。泥黄色的河水似乎迫不及待地要把艾薇带走一般,不断地向浅滩涌来,撕扯着他那头板栗色的长卷发。
凤英九戴着塑胶手套在艾薇身旁蹲了下来,她先是看了一眼艾薇的两只手,其中那只弓起来的左手就像有意识一般,恰好在指甲缝隙里保存了微弱的皮屑。接着,凤英九的目光又从艾薇的左手转移到了他的脸上,她总觉得好像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名死者。直到法医的声音在凤英九耳旁响起,说道:“死者是一名男性。”
苏百万立刻插了一句:“男的?这开玩笑吧?这怎么看都不可能啊。”
“人妖表演工作者。”凤英九这时才开了口,又看向李立峰,“死者随身携带的物品有找到了吗?”
“没有啊,会不会给抢了?”
“那为什么还要杀人呢?”
“可能因为对方反抗?一时冲动了。”
“这段路应该是有监控的,先去查一下。”凤英九想了想,又说道,“对了,去R99酒吧问一下看他们经理是不是认识死者。”
“这都能从现场看出来啊?”苏百万不解地问道。
“先去问一下就知道了。”凤英九似乎并不大打算回答苏百万的疑问,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凤英九走向一旁接下电话,电话另一头传来护工爱姐着急的声音,说道:“凤警官啊,出事了,你,你爸爸昨晚上又偷偷喝酒,中风发作了,我刚过来发现,发现他已经没气了。我,我给120打电话了,他们还没到呢,你……”
不等爱姐说完话,凤英九立刻回应道:“我现在马上回去。”
凤英九望着眼前不断奔来的江水,如同此刻她脑海中的思绪,但她知道她没有时间悲伤,只能往前走去。她似乎也并不打算作出过多解释,只是走上前,冷静地对李立峰说道:“我家里出了点事,我要先赶回去一趟,你安排他们先跟进一下,记得去R99酒吧问问,有什么事就给我电话。”
凤英九赶到以后得到的第一个消息便是:“太晚了,已经救不了了,你爸爸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
看到坐在病房门口一脸愧疚的护工爱姐,凤英九先走上前对她说了一句:“爱姐,没事的,你先回去吧,我自己来处理就好,这个月的钱我会按一个月的工钱结算给你的。”
“那你……”爱姐刚开口,又叹了一口气,迟疑了一会儿才说道,“你要是有什么地方要帮忙的话,再和我说吧,我随时都可以过来的,自己也别太难过了,节哀顺变吧。”
送走爱姐后,凤英九一个人坐在病房前绿色的塑料排椅上,她似乎对于父亲的离世并不感到意外。或者说,从凤伟杰第二次中风被送进医院抢救的那一次经历起,凤英九在心里就没有期待过父亲能存活下来,而在得知他成功存活下来之后,她也知道这样的事情一定还会发生第三次。
她想,他这一辈子不都是那么自我,那么任性吗?至少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他也没什么不满足了。
凤英九起身走进病房,看向父亲那张浮肿的面孔,她反而在心中卸下了一个重担。她盯着父亲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想象不到自己还有些什么话语想对他说,也许他们之间已经在这三十年的时间里习惯了这种相对无言的相处模式。
相继在医院签署完相关文件后,凤英九几乎没有一丝迟疑地就将凤伟杰的尸体送往了殡仪馆,准备进行火葬。凤英九一个人开着车前往父亲家,一推开门似乎就能闻到空气中没有散去的白酒气味,一瓶尚未盖上盖子的瓶装白酒摆在客厅茶几上。凤英九走上前,拧起了盖子,随手将一整瓶白酒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她又走进厨房里打开冰箱,随手清理了冰箱里没吃完的食材和水果。
最后,凤英九走进了父亲的卧室。她拿起那张泛黄的旧照片,照片中站着年幼的凤英九和她的父亲母亲,但是凤英九母亲的头部位置却只剩下一个被烧空了的黑色烟圈。凤英九想起自己已经将近二十六没有见过母亲,母亲仿佛成了一个只停留在她四岁以前的模糊记忆。她曾经也想过利用工作上的便利试图寻找母亲的联系方式,但她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凤英九认为已经没有这样的必要了。
她想,为何一定要打破这种平衡呢?其实彼此相安无事地继续生活,不就挺好的吗?
如果不是此刻父亲突然离去,凤英九也不回想起母亲。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关于母亲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她走回自己曾经居住的卧室,从一个方型的铁盒里翻出了那张母亲的单人照片。照片中凤英九的母亲留着一袭黑色长发,穿着一条碎花长裙,嘴唇上摸着淡淡的口红,身上散发着一种凤英九身上所缺乏的成熟、娇媚与风情。
凤英九好像忽然想起了一幕模糊的场景,场景中的画面在源源不断的知了叫声中抖动不安。那时,刚满五岁没多久的凤英九意外收到了一条母亲寄来的粉红色公主裙,但是父亲却当着凤英九的面毫不留情地将这条裙子在客厅里烧毁了。
直到父亲离开后,凤英九才偷偷地从自己柜子的最下方找出了另外一条小碎花连衣裙,那是凤英九母亲离开前特意买给她的一条裙子。凤英九换上裙子,戴上那个粉红色的头箍,然后从铁盒里翻出母亲没有带走的口红和香水。她走进浴室里关上门,对着镜子给自己抹上口红,喷上香水,试图模仿母亲照片中的模样,但凤英九却似乎越看越不顺眼,越看越觉得自己和母亲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凤英九便只好擦去口红,把与母亲有关的记忆连同这些物品一起放入了那个红色的方型月饼盒里,然后以一个男孩的姿态继续了往后这二十五年的生活。
在凤英九离开艾薇遇害的案发现场前,唐晋正一个人开着车从渡江大桥一桥经过,大桥下方不远处正是艾薇遇害的地方。然而唐晋完全没有留心窗外正在发生的一切,在马笑死亡的第二天早上,他办理完相关手续后便带着马笑的死亡证明和保险单据前往了保险公司。
一路上,唐晋的心始终悬于半空,即使在开着空调的汽车内,他的手掌掌心也在源源不断地溢出汗水。但是他还是成功地戴上了一副面具,露出平静又带着哀伤的神情,顺利地完成了意外死亡保险赔偿的申报以及资料递交手续。
接着,唐晋开始跟随殡仪馆的车辆一同前往殡仪馆准备为马笑举办追悼会。唐晋赶在其他亲属抵达前,自己一个人率先出现在了殡仪馆里。他看着房间尽头处闪动的长方形灯箱,上面显示出红色的宋体字样“沉痛悼念爱妻马笑”,唐晋似乎在心里感到一股莫大的讽刺。
灯箱下方是一张简单的红棕色木桌,木桌上摆着一座低矮的高台,高台上放置着一张马笑的黑白照片,照片是拍摄结婚照时他们在摄影棚内所拍摄的其中一张照片。在昨天晚上出事之后,唐晋一时间找不到马笑的单人肖像照,只好找出这一张原本属于他们两个人坐在蓝色背景布前的半身合照,唐晋让人帮他处理掉了自己在照片中的存在,然后放大马笑的脸庞,修改成了一张只有马笑一个人的黑白肖像照。就好像在马笑生前所存在的记忆中,唐晋也随着她的死亡而完全消解在一种无法证明存在过的记忆当中,他们的婚姻如同这站照片一样,似乎只是一场随意修改的数据和虚无。
照片中的马笑露出一道略微变形的笑容,望向陈列在前方的棺木,棺木最上方盖着一块隆起的透明玻璃盖,四周摆满了白色的马蹄莲和黄色的菊花。照片中的马笑似乎正在试图与棺木中紧闭着眼的马笑寻找一种关联,不过这层关联在建立起来前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哭声打断了,这阵哭声不仅吓坏了照片中的马笑,也吓了站在棺木旁的唐晋一跳。
“马笑啊!我的女儿,我的乖女儿啊,你怎么那么命苦啊!”马笑的母亲仿佛陷入一种癫狂般的状态,一边高喊着,一边甩开马笑父亲的手,用尽了气力扑向棺木,靠在玻璃棺木盖上一阵拍打,马笑的弟弟马东明看到这一幕也不得不急忙跑过来拉开了她。
唐晋冷冷地瞥了马笑母亲一眼,心里似乎对这种虚伪感到一种强烈的厌恶。他想,平常整天说手脚没力气干不了活,要钱买药买菜的,现在怎么又那么有力气了?
整个过程里,唐晋只是装出一副情绪低落的模样,始终没有抬起头。他意识到自己只希望这个过程可以尽快结束,然后将马笑送往火化焚烧间,仿佛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快一些结束与马笑一家人之间仅有的联系。
不料马笑母亲又哭着走了过来,紧抓着唐晋的手,哭诉道:“你说怎么就那么突然呢?怎么就这么走了,以后我们两个老的要怎么办哟?你看你弟弟才刚刚大学毕业没多久,女婿啊,你以后也得替我们两个老的,替笑笑多照顾照顾弟弟才行啊,不然她走了都不放心呀!你可不能就这么抛下我们都不管了……”
唐晋只是低着头,一句不发,他想,呵,在女儿的葬礼上反倒还比较关心你儿子。
马笑母亲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间就停了下来,她整个身体一抖,然后转过身冲向马笑的棺木,伸手抓起玻璃棺木盖外摆着的马蹄莲和菊花,不断塞进自己嘴里。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吓坏了,就连唐晋似乎也感到一丝心虚,巴不得立刻从门口处快步离去。当马笑的父亲和弟弟以及其他几个亲属正忙着将马笑母亲拖出灵堂时,唐晋转过头只看见一只黄色的狸花猫从灵堂门口跑了过去。
他心想,不会那么邪门吧?
接着,唐晋匆忙安排工作人员将马笑送往了火化焚烧间。就在唐晋抱着马笑的骨灰和照片走出来之时,凤英九也同样抱着父亲的骨灰出现在了殡仪馆的大厅里。为了省去不必要的程序和时间,凤英九直接将凤伟杰的尸体送入了火化间,完全省去了灵堂祭拜的环节。她心里始终认为除了单位领导之外,已经不会还有其他人愿意参加凤伟杰的丧礼。
凤英九一心只想早一点将父亲的后事处理完成,然后赶公安局继续工作。
不过凤英九没想到的是,她刚刚捧着父亲的骨灰走出来就撞见了照片中的马笑,马笑直勾勾地望向凤英九,仿佛在故意引起她的注意一般。凤英九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又看了马笑的照片一眼,她才想起了照片中的这个女人正是不久前报案被骗取两百万的受害者。Χiυmъ.cοΜ
凤英九心想此处毕竟是殡仪馆,虽不知道对方发生了什么变故,但似乎也不好就这么直接走上前去问个明白。而且也不等凤英九多看几眼马笑的照片,唐晋就已经抱着马笑的骨灰罐与照片转身走向骨灰存放间。殡仪馆的大厅里又一遍响起了马笑母亲断断续续的哭声,不过哭声似乎比起早些时候要缓和了许多,她也只是哭,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艾薇尸体在玉西江边被发现的同一个时间里,韦家芳和往常一样搭乘着公交车经过渡江大桥二桥前往支木市客运站上班,在经过渡江大桥二桥之后的一段马路上,韦家芳注意到马路边停着好几辆警车,还有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在其中的一段马路围栏外侧围起来一圈的警戒带。韦家芳和其他坐在窗户边的乘客一样,好奇地朝窗外望去,却只看见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短发女警正抓着钢索朝玉西江边的石墙爬下。
韦家芳刚想多看两眼,公交车已经带着她的目光离开了案发现场。韦家芳的目光又一次回到了自己身上,在距离她合同到期的倒数第二天里,她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拒绝杜玉松的不合理要求,准备辞去客运站的工作。在韦家芳进入社会这么多年以来,她从未像今天这般有底气,就好像准备要做出一件不得了的事情一般,她特意在出门前给自己选择了那套多年没有穿过的那条枣红色波点露背连衣裙,配上粗跟的黑色凉鞋,又抹上了豆沙色的口红。
随着公交车越来越靠近支木市汽车站,韦家芳心中似乎仍有一缕无法挥去的紧张,当然她紧张的并不是杜玉松,而是那个被她偷偷带回家的行李袋。林悦鑫见到韦家芳的时候完全没有提起行李袋的事情,只是说道:“哟,家芳,今天打扮得那么漂亮,刚从哪里回来啊?今天你不是调休了嘛,怎么还过来了?”
“我过来找杜站长有点事情,顺便过来看一眼。”韦家芳笑了笑,转身朝杜玉松办公室所在的方向走去。韦家芳停在杜玉松办公室门口前,她迟疑了片刻。韦家芳闭上眼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敲响办公室的木门,走了进去。
正坐在办公桌旁的杜玉松一看到韦家芳今天精心打扮的模样,似乎两眼也射出了光,情不自禁地就站了起来。杜玉松直勾勾地望着韦家芳,还以为她今天是想明白自己的处境,特意打扮一番以表示自己的诚意,所以杜玉松迫不及待地就要扑到韦家芳身上。杜玉松靠在韦家芳面前,小声地说道:“家芳,你今天真美啊,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其实新合同我早都给你准备好了。”
杜玉松伸手准备搂过韦家芳,嘴巴就要往她的耳垂下方咬去,不料只听见“啪”的一声巨响在耳边响了起来。这一声过于突然和剧烈的声响仿佛在一瞬间击碎了杜玉松所有的幻想,也拍去了他正在不断升温的欲望,红色开始慢慢地溢了出来,一点点地填满了杜玉松那半边紫棠色的面皮和耳朵。他半张着口,一时间说不出一句话,只听见一阵尖锐的鸣叫声忽远忽近,在“嘤”的一声中穿过他的耳膜,直抵脑海,然后剩下抽搐般断断续续的疼痛感。
“杜站长,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打算辞职不做了。希望你也可以放尊重一点。”韦家芳揉了揉自己的手,缓声说道,“我之前还有还几天没有补回来的休息时间,也不用给我补了,我明天就不过来了,还麻烦你自己处理一下。”
不等杜玉松作出反应,韦家芳就离开了汽车站。在走出汽车站的那一刻,韦家芳的脸上露出了胜利者般得意的笑容。她从没想过这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韦家芳抬起自己刚才打了杜玉松的那只手,心想,真是太爽了,没想到这种感觉这么好!
本来韦家芳想拦下一辆出租车前往母亲许玉芬家中,但是想了想,她还是没有能够完全从过去那种节约的生活习惯中跳脱出来。她想,还是省一点吧,反正现在辞职了,也不赶时间,就坐公交车过去好了。
在经过大黄坡附近的时候,韦家芳却临时决定走下了公交车,走向不远处马路边的一间售楼中心。售楼中心一楼的落地窗外摆着一排六块长方形广告牌,广告牌树立在玻璃门两边,其中最靠近玻璃门边的一块广告牌上写着“支木市/渝中市两地同步开盘,相同户型,相同配置,毛坯交付”。
韦家芳推开售楼中心的玻璃门,只见一座天蓝色的水晶吊灯悬于大厅上空,一侧的墙壁上是两块黑色的大型街道地图,分别在支木市和渝中市两地的相关街道上标出楼盘所在的位置。而吊灯的正下方即是一座白色的椭圆形大理石桌子,桌子上方围着售楼中心正在销售的楼盘模型,八栋楼层一致的住宅楼坐立于一片葱郁的树木群中,靠近小区入口不远处的空地上围着一处游泳池以及一处小型的花园。五六个年纪与韦家芳相仿的中年人正站在桌子旁观看小区模型,还有几个年轻男女则走向一旁挂在墙壁的地图前确认楼盘所在的位置。
这时,一个身穿白色衬衣和黑色西装长裤的年轻女子走了上前,对韦家芳身旁的一名中年男子说道:“渝中市那边的户型和我们这边也是一样的,就是价钱、地段还有周边配套不一样而已,而且渝中市那边的楼盘是地铁房,步行五分钟就可以到地铁站了,价格肯定是会贵一些。如果您感兴趣的话,也可以先在我们这边看看样板房,觉得合适的话,我们这边是可以交付定金的。”
“样板房在哪啊?”韦家芳突然开口问道。
“离我们这里不是很远,我可以带您过去看看。”年轻女子热情地说道。
在距离大黄坡不到十分钟距离的一座小区里,只有一栋住宅楼已经彻底完工,年轻的销售人员将韦家芳带入电梯,按下十六楼的按键,又说道:“我们这里现在一期暂时只有两个户型,一个是三室一厅122平米的,还有一个是两室一厅88平米,您想看哪一个呢?还是打算两个都看看?”
“就看那个三室一厅的。”韦家芳直爽地回应道。
走进样板房的那一刻,韦家芳就彻底地爱上了这间房子,浅棕色的地板上摆着一张四人用的方桌,方桌上依次陈列着一整套精致的磁器餐具。房子的饭厅与客厅相连在一起,客厅天花板上亮着的暖黄色水晶吊灯恰好覆盖了整个浅色系的空间,正下方是一块灰色的地毯,四周分别摆着青灰色的布艺沙发,黑色的后现代风格落地灯,还有低矮的木质电视柜和一盆放在角落处将近一米高的仙人掌,沙发上方的墙壁上则挂着八个大小不一的相框。最打动韦家芳的是客厅尽头处的阳台,阳台与客厅之间隔着一道黑色边框的玻璃门,外侧的阳台上还有一张可折叠的高木桌以及两张配套的椅子,桌子上摆放着两只咖啡杯以及一小盆玉珊瑚。
韦家芳径直地朝阳台走去,心想,这里可真好呢,这个阳台也够大的,可以晒多两床被子了,还可以全家人一起烧烤呢。
一直以来,韦家芳始终期望着自己有一天可以拥有一间配有木地板和大阳台的房子,但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一起过,因为在过去这三十四年的时间里,韦家芳已经深深地意识到这可能是她这一辈子都无法实现的梦想。可是现在,这个梦想不仅有了实现的可能,而且此刻这个梦想就摆在她的面前,她一伸出手就能抓住了。
韦家芳回过头望向那名年轻的销售人员,问道:“你们这个房型在渝中市那边是多少钱的?”
“现在市面的价格是13000元一平米,算下来这个户型大概就是159万这样,如果您现在确定下来的话,我们还会有一个优惠的。”
离开样板房后,韦家芳沿着坡道走向大黄坡,脑海里始终忘却不了刚才站在那套样板房里所获得幸福感。然而她并没有立刻订下了这套房子,而是决定再多考虑一阵。在韦家芳心中,她似乎永远无法将摆在第一位的王俊凯替换成自己的位置,她只好走向坡道处的一家麦当劳餐厅里,点了一份麦辣鸡腿堡套餐。
韦家芳将一连两包番茄酱全都挤到了麦辣鸡腿汉堡中,然后大口而满足吃了起来。她喜欢这样丰盛又带着一丝酸甜的满足感,这样的感觉让她再一次想起刚才的那套样板房,它们仿佛给予了韦家芳一种从未有过的自由,以至于让她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在这样平凡的一天里成为了一个自由的人,一个终于也有了机会实现自己梦想的人。
吃完了汉堡,韦家芳把餐盘推向一旁,接着从手提包里翻出一小本笔记本和一支黑色水性笔。她一边喝着剩余的冰冻可乐,一边快速地在笔记本上再次计算自己所能分配的财富数额。最后,韦家芳起身再次走回售楼中心,以五千元的预订金额订下了一套位于渝中市的三室一厅户型商品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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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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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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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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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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