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准备的白四爷趁机将所有生意都拉去了红升堂。
杨天一和李雪儿本就是有意为之,见白四爷主动找上门,更是乐意成全,不过短短数日,素问斋和红升堂就一个河西一个河东。
红升堂蒸蒸日上,素问斋一落千丈。
白景天拉下脸,逐一找上几个老东家相商,甚至退步可以打折赊账,无奈几个老东家要么对白景天避而不见,要么顾左右而言他。
而那偶尔零星的几个散客,脚步还未走到素问斋,就被人半路截胡拉去了红升堂。
一时间素问斋门庭冷落,白景天心中愁闷至极却无可奈何。
赵掌事看着白景天着急的样子,摇了摇头,继续坐在二楼问诊处。
有人来,他搭脉看诊,无人来,他便查看医书,一副淡定模样。
赵掌事心中明白,历练就要真章,不经历些人情冷暖,少东家就永远只能是温室里培育的海棠,风一吹便散落成泥。
顾南星见素问斋暂时并不需要她,干脆和赵掌事告假了几日,将自己关在暖阁中翻看医书,研究古方。
徒留白景天忙进忙出,却一无所获。
碰了几次壁以后,白景天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少东家的身份,好像也没有多大的用处,他在关东毫无势力,除了一群酒肉纨绔朋友,一无所有。
要人情,他比不过白二爷与各位东家的关系好,要威望,他更是没法和在关东有妙手之名的白四爷比。
而素日与他称兄道弟的那些纨绔,只想喝酒狎妓,听曲儿看戏,根本不想和白景天“同流合污”。
白四爷冷眼看着白景天忙前忙后一场空,心中得意不已。
就算他是狼崽子,那也是不过是初生的牛犊,仗着年少不要脸皮,拉得下脸行使旁门左道罢了。
除去这些,他白景天拿什么和自己争?
白四爷淡定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摇着头笑了笑。
笑自己草木皆兵,竟真拿那败家子玩意儿当个人物。他的对手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白二爷。
自认为收拾了白景天的白四爷捏了捏手关节,准备沉下心思,好好对付白家这头真正的狼。
*
东苑,白景天一脸挫败的推开暖阁的门,见顾南星正淡定的调香,耷拉着脸坐到顾南星身旁。
淡淡香烟袅袅升起,龙涎香的味道充斥着暖阁,冷冷的,带着一股上位者的不怒自威和冷淡疏离。
白景天深嗅一口,倒觉得这个味道很衬顾南星。
冷冷清清,不食人间烟火,很衬她,但是他不喜欢。
少了烟火气,多了些不近人情。
“这是什么香?”白景天坐在顾南星对面,随口问道。
“……”顾南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调着调着,就调成了龙涎香。
大抵在从前,她心烦意乱时,萧承烨总会让她快速的冷静下来。
萧承烨永远都是理智的、冷静的,一如他身上的龙涎香。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或许三少爷需要它。”顾南星顿了顿,“闻着这个香,是不是能让你冷静些?”
“没有,我不喜欢这个味道。”白景天难得反驳顾南星,很多时候,他都愿意顺着顾南星,可是他对这个味道有着莫名的排斥。
就如他看见杨天一往顾南星身边凑时那样。
白景天皱了皱眉,有些诧异的看着双龙戏珠青铜镂空香炉盖,不敢相信自己竟会莫名其妙的和一炉香争风吃醋。
“三少爷,从前有个人和我说,顺境时,便做顺境时能做的事情,逆境时,便做逆境时能做的事情,不用急躁,不用强求。”顾南星抬头看向白景天,“有时候,输了也没什么,而有时候,赢了也是输。”
“输也是赢,赢也是输?南星,我听不明白。”白景天有些烦躁,不是因为顾南星的这番话,而是顾南星说,这番话,是“有个人”说与她听的,这个人是不是就是那个人?
他竟是南星心中亦师亦友的存在吗?
这种念头让白景天浑身不舒服,他无法忍受还有一个自己比之不及的人存于顾南星心中。
“上个月,素问斋赢了,可四爷也没输,不是吗?”顾南星并不知道白景天心中真正的心事,继续低声道,“老太爷让你和四爷打擂台,目的也不是真的要你们叔侄争输赢,三少爷,何不将此当成是一番历练呢?”
白景天皱眉,还是不太明白顾南星的用意:“南星,你的意思,让我不用再去争作这少东家?”
“赢不赢,你都是少东家。”顾南星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我们何不认认真真,脚踏实地的做一些我们真正想做的事情?功利心太重,终将会被功利心所噬,医者,仁心也。医馆,从来都是治病的地方,而不是擂台。”
医者,仁心也。
可他白景天,不是医者。
“可是南星,你是医者,我……我不是。”白景天苦笑,“我甚至连医书都看不下去。”
“医病是医,医心也是医。”顾南星看穿白景天的心事,淡淡道,“世上不是有了医者才有仁心,而是有了仁心才有医者。三少爷不会问诊看病,可是三少爷可以合理的经营一间医馆,让它能够运转下去,让医馆的大夫所有依,让生病的人有药吃,这便是三少爷的仁心。世上之人,无论他是从医,从政,还是从商,只要有仁心,皆是医者。”
有仁心,便是医者。
白景天轻笑:“可我眼下并不能合理的经营素问斋。”
“从前在杨家大少爷那诓来的药材,如今可不就派上用场了?”顾南星用银勾拨弄着香,“我听闻辽东郡还有许多吃不上药的流民,他们大多从关外逃难而来,在辽东郡做些闲散伙计,吃饭已然是困难,何况吃药?三少爷,我们何不从明日起便免费问诊,无论是何疾,皆是一个铜板一副药?”
“既已是行善事,为何又要收一个铜板?”白景天不解。
“能在辽东郡留下的,都是从前略微有些体面之人,真正的艰难的,在城外。”顾南星看着白景天,认真分析给白景天听,“从古至今,体面之人最怕被人施舍,于他们而言,不受嗟来之食是他们最后的体面。若免费赠药,他们只怕宁愿忍受病痛折磨,也不会前来受恩。且读过几本书的人,大多疑心重,他们坚信无功不受禄,同时他们也坚信天上不会掉馅饼,三少爷可明白了?”Χiυmъ.cοΜ
“原来如此,我竟没想到这层。”白景天恍然大悟,随即又有些心疼的看着顾南星,“南星……你总是如此通透,把所有的事情都想的明明白白,可我倒宁愿你难得糊涂一次。”
“你都说了,是难得糊涂。”顾南星淡淡的笑了笑,继续说道,“至于城外的流民,三少爷也不用心急,我还没想要如何行事。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纵使行善,也要将身前身后事安排妥当,不可贸进,否则与与人,都是劫难。”
顾南星不会忘记,幼时一场大水,导致城外流民四起,哀嚎遍野,京都贵人一腔热血去城外施粥,导致人挤篷塌,施粥的贵女香消玉殒,流民皆被斩杀刀下,两相俱亡。
一场善举,成为屠戮。
那时候祖母便教与了她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
纵使行善,也要耐心周全的去布置,确保自己和他人无碍,而不是凭着一腔热血不管不顾弄巧成拙无力后续酿成大祸。
善意存心且善举及人,方为善。
空有善意却祸及与人,此为伪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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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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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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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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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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