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她是顾国公府的平宁郡主时,顾老夫人手把手教她要如何御下,如何根据丫鬟婆子的性格品行以及身怀所长进行分配,让她们各司其职免去口舌之争。
她虽未正式掌家,却一直协助祖母管理后宅之事。祖母掌家时,她便替祖母掌管着账房钥匙,后来大嫂嫂掌家,她便成了大嫂嫂的左膀右臂。
那时她贪玩,总想丢开钥匙落个清闲,祖母却对她说:“日后你是要进东宫的,如若连顾国公府都管不好,又如何替殿下管好东宫?”
白家在关东虽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可到底不过是商贾之家,不比昔日顾国公府,除去顾家丫鬟婆子,还有宫里赏下来的各种明奴暗仆,关系错综复杂,每一笔账目须得清清楚楚,每一个丫鬟婆子的吵嘴都得处理的干净妥当。
顾南星在白府待了数月,在松鹤斋时,半夏与玳瑁已将白府的事情与她说的差不多,来到东苑后,紫铃紫萱甚至把每个丫鬟婆子的品行都与她说了一遍。
故而掌管白府后宅,对顾南星而言,并非难事。
她担心的,是另外的事情。
如若太早锋芒毕露,得罪了二房四房,对白景天并无益处。
顾南星并不知道,她所理解的寻常事,对白府人来说已经是惊才绝艳,她所认为的藏拙,和大家理解的拙有了分歧。
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白府,已经锋芒过盛。
而聪明如她,此刻也并没有完全意识到,白景天想要坐稳这个继承人的位置,就必然会得罪二房四房。
顾南星虽遭遇家变,但是并没有直面接触过兄弟反目这类事。
顾家几房要么行医,要么为官,且都在各自的领域大放异彩,根本没有争夺继承人的必要。
因而顾南星纵使在流放路上见识到了人心险恶,但是毕竟有限。
在她的认知里,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故事里也并没有带上骨肉至亲,也因此并不明白,来自至亲的恶毒,比陌生人更凶残千倍万倍,也更致命。
白景天看着顾南星低头沉思的样子,以为她是担忧自己做不好,心中一软,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低声温柔道:“南星,你不用怕,这不是还有我吗?若谁敢不听你的,刻意刁难,我定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白景天一句话,让顾南星想起上午发生的事情,她抬头看着白景天,问道:“三少爷,这几日,你是不是和志安装神弄鬼去吓唬仙茅和桂妈妈了?”
“呃,你知道了?”白景天尴尬的笑了笑,随即又梗着脖子道,“南星,这件事你可不能怪我,实在是那俩刁奴太过可恶,你又不许我责罚她们,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胡说八道,总要想办法给她们点教训,让她们知道厉害才是。”
白景天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顾南星的脸色,见顾南星并不太赞同她的样子,忙有道:“况且,我这也是帮她们洗心革面。圣人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若能让她们改掉胡说八道的毛病,不也……不也是好事一桩?”
“可是三少爷你的处理方式,也太荒唐了些。”顾南星无奈道,“堂堂白府少东家,做出装神弄鬼之事,说不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旁人自笑他的,我不在乎。保护南星师妹,我义不容辞。”白景天道,“南星,你总不许我这,不许我那,我都可以答应你,可我不允许任何欺辱你。”m.xiumb.com
“并没有人能够欺辱到我。诚然流言蜚语害人不浅,可流言蜚语真正能伤害到的,只有听进心里去的那些人。三少爷,我希望你明白这个道理,也希望你日后不可再为这种小事去做有损你身份的事情。”顾南星叹气。
“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白景天固执道,“只要是替你出头的事情,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去做,我的身份就是要保护你。”
顾南星看着白景天,颇有些无力。
“你这样会给自己惹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白景天将瓷瓶拿起来把玩:“我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我怕。”顾南星拿起掌家钥匙在白景天面前晃了晃,“你看,麻烦这不就找上门来了?”
白景天笑,眼睛亮晶晶的:“这算哪门子的麻烦,我是白家少东家,你是未来的少夫人,我掌外,你掌内,本是理所应当。你总说我偷懒耍滑,要我说,你也是偷懒耍滑,你总得学着掌家不是?”
“开饭吧。”顾南星彻底没了脾气。
吃饱了干活才是人之根本。
和白景天讲道理是讲不通的,事已至此,还是开饭吧。
白景天笑的一脸得逞,转头对伺候在门外的紫铃紫萱道:“将饭菜端来暖阁罢。”
*
南苑。
白四奶奶正在堂屋撒泼,她将杯子狠狠的砸了出去,嘴里骂着丫鬟婆子们心存异心装老实,实则内心藏奸一肚子坏水,眼睛却看向不远处的凉亭。
南苑小池塘边的凉亭中,白二爷和白四爷正在吃菜喝酒。
听到主卧那边传来的动静,白四爷眉头微微一皱,冲小厮道:“去和二奶奶说,若心中委屈,便回娘家待几日去,遇到点事便如此撒泼打滚,哪里有半点大家奶奶的样子,况此刻二爷还在这里,便如此不知收敛,成什么体统?”
说完,又忙给白二爷夹菜:“无知刁妇,素日里泼惯了,二哥不必理会她。”
白二爷不动声色的慢嚼细咽,只做听不懂白四奶奶的指桑骂槐:“四弟妹素来性子直爽,如今受了委屈,少不得要哭闹一番,自家人面前,原也没什么,你别看你二嫂看似稳重,私下里也没少揉眼抹泪,不然我能躲你这来讨清静?”
白四爷笑着摇头:“如今咱们府上,哪里还有清静之地?先是三哥的北苑闹的鸡飞狗跳,如今竟连我们的西苑和南苑也不得安宁。竟是我们小瞧了这孤女的手段,奇的是我着人去长白山查了几次,都没查到半点关于那孤女的消息,按说就算村里人都死尽死绝,这么个突出的郎中之女,难道不该十里八乡远近闻名?没道理什么也查不到啊。”
白二爷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方缓缓道:“会不会是我们想岔了?或许那丫头并非长白山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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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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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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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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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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