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没有看向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他们也不知道她现在在看着什么，又或者，看见了什么。
那双眼睛，此刻又是那样的深邃，神秘，又透着淡淡的疏离，冷寂。
如果不是方渠亲眼看见沈禾张口说话，他会以为刚刚那道声音也许是幻听了。
此刻的他离沈禾也就一步的距离了，恍惚之中，沈禾似乎还抖了一下。
于邱离得俩人较远，可刚刚那句回话，他听得很清楚。
他开心了吗？不，一点也没有。
他在想，为什么，会是沈禾呢？
只要她一开口，一对自己笑，好像最开始那个永远只会恶心厌弃自己的人从没出现过。
只要她一开口，什么也没做，好像中间这几年里所有让他温暖心动的片段都是虚幻的。
他有一种错觉，或许他与沈禾，从来就没有认识过，或许他的生命里也没有出现何西岚这个名字，或许，他本来就是不该存在的。
“如果你还需要再听一遍，我不介意再重复一次，两次，三次，甚至四次，五次，你想要听多少遍，我就说多少遍。”
依然是先前的姿势，先前的眼神，唯有缓缓凝聚成形的一滴晶泪，不一样了。
方渠停滞的脚步有了松动的征兆，却也清楚，自己只是一个局外人，局外人，就不该入局。
可是于邱却依然还在晃神中，他盯着沈禾慢慢掉落的那滴泪，他好像见过很多次了。
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她哭了。
第二次，未经允许出现在她面前，她哭了。
第三次，非要她肯许当众向她表白，她哭了。
第四次，孟汀瑶希望她让他们接触，她哭了。
第五次，她第一次同意和自己独处，她哭了。
第六次，他终于光明正大送她回家，她哭了。
第七次，……
太多，太多次了，因为他，沈禾流过很多眼泪，几乎每一次，她都很伤心，难过。
除了，那件事，孟汀瑶的告发，自己和其他女生的暧昧，他等来了她第一次主动来找自己，看着她，向着自己哭诉，像普通的女孩子那样，说要和自己分手。
他明白，她只是吓唬他，她根本不可能离开自己，因为她不能。
她怕他、恨他，但她仍然可以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和他像普通的恋人那样，陪伴了彼此一年，一年，又一年。
所以，她对他，不应该只有恨与惧！
“不用了，你说的，我都信。”
他用了沈禾最喜欢的腔调，最喜欢的笑容。
像过去很多次相处时，每当他这样，她就会对着他笑，甜甜地笑着，暖暖地笑着。
可是，这次，沈禾竟然转身扑向了方渠的怀里。
他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本应该要说些什么的不是吗？
至少，沈禾不可以待在方渠的怀里。
于是，方渠就看见于邱发了疯似的，步子由慢渐快，奔走而来。
这次，方渠没有把沈禾推出去，他护紧了沈禾，看着于邱那疯癫的模样，眼里没有一丝惧色。
“砰！”
“砰！”
“砰！”
一连三拳，方渠甚至头都不敢偏，直接承下了这三拳。
沈禾她被方渠圈锢在怀里，只能听见拳肉相碰的声音，还有感受到方渠挨打时身体的颤动。
她慌了，心里的恐惧无边无际蔓延到全身。
可是只要她一有动作，方渠就会圈得她更紧，她就更动弹不得。
“方渠……”沈禾窝在方渠怀里，除了哭之外，她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方渠听见沈禾的呼唤，眼里流露出一丝心疼来，他笑了，但这笑没有出现太久，因为于邱依然没有停手。
等到孟汀瑶过来时，方渠已是面目全非，地上了也滴落了不少的血渍。
“于邱，你快点给我住手！”
说这句话的人，是老班。
老班被眼前这一幕吓傻了，喊出的这句话也许是本能，之后就没有任何动作。
于邱也是一样，依旧不懈地一拳又一拳落在方渠头上，脸上，甚至脖颈。
“给我去死吧你！”
孟汀瑶挥着手里捡来的石头，往于邱背上砸去。
“呃！”
于邱手上动作一顿，方渠立马抬脚踹开了他。
孟汀瑶急急躲开，转身来到抱着的俩人身边，扶着方渠的胳膊，神情严肃，“你还能撑多久？”
方渠顿了顿，慢慢开口：“已经开始晕了。”
“嘁，真是要被你们气死！”孟汀瑶咬着牙把沈禾拉了出来。
不想沈禾几乎也是晕厥的状态。www.xiumb.com
“苗苗！”
“她没受伤。”方渠捂着感觉脱臼了的下巴，忍着疼，解释道。
孟汀瑶当然明白沈禾没受伤，只是能让沈禾变成这个样子，她和于邱之间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眼下已经没有时间给她细想了，她将沈禾横腰抱在怀里，走之前确认了方渠还能走，就想着赶紧把人带出去。
只要出去了，她爸爸的车子就在校门外等着她。
突然——
“不准走！”
于邱从地上爬起，身后的血顺着脊背不停滴落。
孟汀瑶只看了他一秒，立马看向站着不动的老班，说：“再看着，今天我们四个非有一个死在这不可！”
老班回神，急急跑到于邱面前，抓住了他一只手，对着另外三人喊道：“快走！”
孟汀瑶毫不迟疑，跑了起来，方渠随后。
这次，于邱没能甩开老班。
“你别逼我杀了你！”
“那你动手吧，也好还了你母亲当年的恩情，是我没用，谁也救不了，才会让她唯一的儿子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老班说着，就哭了起来。
“是我没用，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谁也救不了，救不了，对不起，对不起……”
“谁让你说这些的！”
于邱反手揪着老班的衣领，眼神凶狠，脖颈通红。
“谁准你说了，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当着我妈的坟前随便说着要照顾我，就有资格来管教我吗？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
“对着死人许诺，你怎么敢，怎么敢不信守承诺呢！”
“于邱……”
“我被于辉折磨得快要死掉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出现，不是要报恩吗？不是你说要照顾我的吗？那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为什么不把我从那个家里带走，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于邱，你听我解释，我当年去找你了，是你爸的小老婆，她——”
“于邱！”
于邱突然松开了揪着老班衣领的手，向前栽去。
老班扶着于邱颤巍巍站着，双手碰及后背，抬起一看，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叫，“啊！”
——
“孟汀瑶……”
“砰！”
方渠说出孟汀瑶的名字后，人就向着一边倒去，刚好倒在一个因为好奇凑过来看的人身上，那人没有防备，俩人一起摔在地上。
孟汀瑶听到动静向后看。
“方渠！”
“啊啊啊啊，救命啊，死人了！”那人看见方渠一动不动躺在自己身上，自已又被压得难以起身，张口就是胡乱鬼叫。
“你给我闭嘴！”
那人听见孟汀瑶的声音，先是消停了一会儿，然后——
“救命！救我，救救我！”
“再吵我就送你下去！”
孟汀瑶抱着沈禾一脚踩在他的脖子上。
看见孟汀瑶那索命般的眼神，那人不再鬼叫了。
“瑶瑶。”
“苗苗！”
孟汀瑶惊喜地看着怀里慢慢睁开眼的沈禾。
“放……放下，我，方……”
沈禾艰难地开口，并迫切想要看到方渠此时的状况。
周围的人虽然对眼前发生的这几幕感到很震撼，但是没人多上前一步，只是保持距离一直盯着他们。
“苗苗，我放你下来，你慢慢站稳。”说着，孟汀瑶小心翼翼把怀里的人放了下来，等到沈禾一站稳，立刻蹲下身来，把方渠给抬了起来，压在自己肩上。
沈禾动了动步子，却发现脚下没什么力气。
眼泪又开始不听话地流了出来。
还是……
什么都干不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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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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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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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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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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