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路易目光炯炯的盯着徐润,眼睛一眨不眨的,显得十分的严肃,而徐润端着水壶的右手在半空中停住了,戛然而止间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张皇,甚至有些狼狈。
徐润自顾的放下了水壶,随后他双手十指紧扣,然后用力的搓搓手,脸色果真如同已经惶惶如同惊弓之鸟般的路易所担心的那样,犯愁了紧跟着居然是为难的微微垂着头。
这还是那个纵横上海滩的洋行之王的大买办吗?即便过了十多年,这样的光环还环绕在徐润的头上,犹如璀璨的落日般发出醉人的余晖,不禁让久闻其名的路易莫名的惊诧了。
“鄙人有个不情之请”,徐润难为情的张开嘴,语调沉缓的朝着路易说道:“正如路易先生所说的,鄙人也是因为时局紧张,头寸周转不开了”,说到这里,索性他不再掩饰自己目前面临的窘境,实话实说了。
听到这里,路易情不自禁的支撑起了身子,目光直勾勾的望着徐润,“徐大会办言重了”,他想要笑,可是对面这个上海滩上的闻人流露出来的,居然上不遮不掩的失落,这可让他笑不起来了。
“侬是晓得的”,徐润艰难的接起刚才的话题说道:“自从贵国兵舰抵达沪上,上海滩上爆发了金融风暴,鄙人也没能独善其身”。
徐润说到这里,轻声的叹口气,这可是很稀罕的事体,要晓得在十里洋场上,哪个不记得侬招牌似的开怀大笑?
“去年九月,鄙人投资的股票大跌,统统都套牢了”,徐润苦涩的述说道:“就说鄙局发行的股票,在去年年年中还是高启不下,最高的辰光几达三百两一股,可到了今朝,只有四十两一股上下了”,说到这里,这位坚强的壮年汉子嗓音哽咽了。
“不瞒路易先生说,时局艰难,恐怕股票大盘短时间难以回升,资金解套暂且没啥指望了”,徐润说到这里,一副落寞的样子已然表露无遗了。
顷刻间随着徐润的话音落下,屋里好像幽谷般的寂静了,只剩下徐润和路易俩人粗重的呼吸声。
“徐大会办其实不用着急”,忽然路易镇定的声音打破了铁板一块的沉闷,“您如果手上不动产的话,可以质押给鄙行”,他热心的说道,虽说这样的建议也是从银行自身的利益出发,不过今朝进退维谷的徐润听上去,倒是颇有诱惑力。
“嗯”,徐润眼中顿时闪烁出一丝兴奋的光芒,“路易先生的建议倒是值得考虑”,他欣赏的看着这位历练的年轻人,竭力保持镇定的点点头,刚才的愁云好像被提早抵达上海滩的台风席卷而去了。www.xiumb.com
“鄙人听说了个绝密消息”,路易下意识的把屁股底下的椅子挪了挪,“据我国驻沪总领事M.Lemaire讲,我国政府其实对于安南战事的后续,是有所考虑的”,路易说的是刚刚前去安南任职的法兰西在上海滩的最高官员李梅。
透过路易的转述,听听这位法兰西的外交官气壮如牛的口气,真是枪杆子硬了,啥话都好说唻。
“如果大清国没有诚意,那么难免孤拔将军就会率领英勇的法兰西无敌舰队就会占据台湾,随后北上,去朝觐你们的圣母皇太后和皇上”,路易信誓旦旦的对着徐润说道。
“菩萨保佑”,听到这里,徐润不禁惊惶的合掌轻呼道,他想起了今朝、也就是西元一八八四年十二月七日刚刚听到的一个消息。
“鄙人听人讲,朝廷电寄曾国荃:南北洋援台兵轮,克日进发。法人必图抵御,不能专顾封口,正可乘此机会另雇商轮运载兵、械,伺隙抵台”,徐润脱口而出道:“旨意上头讲,此次兵轮前进,首在牵制敌船,以松台围,沪粤两处及时设法雇船运助,实为救台第一要策”,显然他是不相信台海局势恶化到了这样的地步。
“路易先生,您是晓得的,自从今年六月间李鸿章、李中堂,八月间曾大帅到了沪上,和法兰西特使脱利古、巴德诺会商安南的局势,表示了我国极大的诚意”,徐润涨红了脸申辩道:“难道还不能让贵国满意吗?”,他忍不住高声了。
这辰光好像两国交兵似的,徐润和路易俩人都不觉有些动容了。
“徐大会办”,路易好不退让的争辩道:“只要你把手中的地皮捂住了,我敢断言,随着我国的得胜,必定助推上海滩上的地价、房价”,随着他兴奋的嚷嚷声,对面的徐润忽然露出了难过的表情,他垂下了头。
“鄙人虽然讲今朝态势窘迫”,徐润慨然叹息道:“不过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鄙人岂能坐视不管?”,徐润抬起头来,毅然讲道。
讲起来昨晚辰光,马建忠寻到了伊,讲到了那桩事体,“徐某人岂能看到上海招商局落入西洋国人之手”,他暗自的嘟囔道:“定要从旁协助马贤弟收回十六铺码头地皮和栈房”。
在这个国力孱弱的时代李,落后的大清国一次次只能对西方列强的讹诈和要挟退让,一步步的往后推,直到最后丧权辱国,这些屡见不鲜的例子,在徐润心头激起了强烈的波澜。
“想当初鄙人进入宝顺洋行,目睹了多少洋人的恶行”,徐润一时间有些神思恍惚,“多少国人被福寿膏害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从此鄙人立志实业救国,新办洋工厂,还有修造西洋新式房子,让天下人居者有其屋”,越想他越心潮澎湃。
“徐大会办”,忽然路易露怯了,只听他结结巴巴的对着徐润说道:“鄙人的意思难道不能这样表示吗?难道您还不明白吗?”,随着对面这位洋人的暗示性诘问,徐润沉默了。
“徐大会办”,这辰光路易诧异的呼唤着有些恍惚神的徐润,而随着徐润恍然警醒过来之后,他徐徐的舒了口气。
“鄙人理解徐大会办的心情”,路易忽然的音调放缓了、压低了,只见他的眼中闪烁着温情的辉光,“哪个人又能不爱自己的祖国呢?”,这位漂洋过海的游子道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不过贵国有句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路易说到这里,又露出了昔日张扬的个性出来,只见他摊开手、耸耸肩,激动的对着徐润嚷嚷道:“难道您还不明白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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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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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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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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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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