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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子醒来时,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两天时间,医护人员抢救、输液、喂药、看护,和时间赛跑,向死神宣战,与阎王争夺生命,这一切救死扶伤的行动,在叶子看来,只不过是一场梦,她利用这四十八小时,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从冬到夏,从春到秋。梦中的春天,绚丽多姿,他们一家三口,呼吸着春天的气息,漫步于鲜花盛开的郊外,三色堇、虞美人、矮牵牛、郁金香争相绽放,紫荆、连翘、结香、棣棠争奇斗艳,蜜蜂穿梭其间一派繁忙,蝴蝶翩跹嬉戏、情趣盎然。幸福不容错过,丈夫举着相机,把叶子和儿子兜兜连同这仙境收进镜头,让幸福永远定格。秋天到了,石榴的香、葡萄的甜、苹果的脆,鸟雀枝头吟唱喜上眉梢,一家三口品味甘甜,享尽美味,丈夫频频按下快门。突然,狂风大作、乌云翻滚,刮走了所有的平静与美好,眼前美不胜收的景色陡然失色,取而代之的是蒿草纵横,蚊虫肆虐、满目疮痍,所有人都尖声惊叫、夺路而逃,混乱中有人撕心裂肺地在喊:“抢救、抢救!”叶子随着逃命的人群,拼命奔跑,丈夫不见了,儿子走散了,她焦急地四处寻找失散的亲人,最终还是一无所获。她惊恐万状奔跑于荒原,再次四处搜寻,慌不择路,误入万里沼泽,身体慢慢下沉、陷没,她用尽最后一息拼命挣扎、努力抗争,试图救赎陷入绝望的自己,越是试图摆脱困境,反而越陷越深,直至两侧泥泽合拢,把她与这个世界彻底隔开……“醒了——”宫方静站在床前,悄声提醒刚参加完咨询考试、匆匆赶到病房的杜言开和李建业。www.xiumb.com

  叶子汗雨透襟、接近虚脱,“我这是在哪儿?”好像她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这是医院。”宫方静附身,仔细观察叶子的表情。

  白色的床、白色的被褥、白色的墙壁,勾起了叶子白色的记忆,她把头扭向一边,任泪水滑落。

  “想起来了?”宫方静此问,不是有意戳她的伤心处,而是从医学的角度判断她的病情。

  叶子双唇紧闭,双眉凝锁,一言不发,像个静止的标本,流动着的只有成串的眼泪。

  宫方静摸摸她的手,又摸摸她的头,转脸交代他俩:“杜处长,看来她只是一时伤心过度,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比我们预想的情况要好很多,我现在去调整一下治疗方案。”

  “好的,谢谢你宫副院长。”俩人致谢。

  “大可不必,说来说去咱们也算一家人。”

  “是,宫副政委还专门交代,有事就找你。”

  “撂个话就完啦?他怎么没来?”

  “局里乱成一锅粥,他边忙着处理局里的事情,自己还要参加考试,分身乏术,所以领导就派我俩过来照顾叶子。”

  “你们不参加考试?”

  “刚考完。”

  “噢,有事儿找护士站,我已经交代过了,下午我考完试就过来。”

  “你也参加考试?”

  宫方静微笑,“嗯!”

  “提前祝贺你由副转正。”

  宫方静岔开这个与环境极不匹配的话题:“你们陪陪她吧,交流时一定要慎重,避免引起她的情绪再次波动。”

  俩人点点头,宫方静拿着病历,转身离开病房。宫方静离开后,叶子睁开眼,神情复杂,让人捉摸不透。

  “叶子,好点了吧?我们向你道歉,说声对不起,大鹏作为我们最好的朋友,有些事我们居然不知道……”杜言开记起宫方静的交代,欲言又止。

  “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单位遭受的损失不小吧?”想不到叶子张口的第一件事是关心丈夫的单位。

  昏迷两天的叶子像是个亲历者,杜言开纳闷,“你昏迷了两天,是怎么知道的?”

  “感觉。”

  杜言开安慰:“嗨,别胡思乱想了,你尽管安心静养就是了。”

  叶子用递过来的纸巾擦拭完泪水,深吸一口气,平静如初,“杜处长,你们别安慰我了,我不需要安慰。其实,我说自己有感觉,不如说我隐约知道,但我一直不能确定,不确定是因为我不愿意相信!”

  “隐约知道?”

  “也许人都有第六感,这一年我总是惴惴不安,感觉即将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或许是我发现了疑点,让我产生了联想。”

  “疑点?你早就怀疑他了?”

  “有两件事不合常理,才让我对他产生了怀疑:一是家里一下子凭空多出那么多钱,大鹏说是借的,我当时相信了,因为我太需要钱了,没钱的滋味我受够了,自从买了房子,有了稳定的居所,不再东跑西颠地到处租房,我的头脑才开始冷静下来,有时站在新房子里,禁不住问自己,这是我的房子吗?我们能在北京买得起房吗?感觉得到的这一切,就像一场很不真实的梦。我问过大鹏,钱是找谁借的,借条呢?他没给我答案,时间长了,这事就不了了之了。哎,人不能把钱带进坟墓,但钱可以把人带进坟墓,钱真是把双刃剑,还是一把不显山不露水的软刀子。现在我很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坚持搞清钱的来龙去脉,哪怕早一天、早一分钟也好啊!”

  “你家买房的事,我们知道呀,他当时给我讲,钱是向亲戚借的。”

  叶子沉浸在自己的追忆里,“第二个疑点是他的短信,一开始我对他收到莫名其妙的短信并没在意,他研究生毕业,又酷爱文学,特别是他有摄影特长,还在市里获过奖,以文会友很正常。后来,我慢慢发现,他一收到类似于燕京八景的短信,三天之内必然出差,短信很正常,出差也很正常,可二者结合到一起就非同寻常了。都怪我啊,这么多事实摆在面前,我却麻木不仁,失去了一次又一次挽救他的机会。”

  “叶子,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别太自责,你和兜兜健康快乐,我想是大鹏最愿意看到的。”

  叶子挣扎着坐起来,“你们是大鹏最好的朋友,现在他出事了,不配做你们的朋友了,你们还把他当哥们看吗?”

  “在情理上依然是兄弟。”

  “既然你们还认大鹏,我想拜托你们一件事儿?”

  “你说吧,我们会全力以赴。”

  “我想见大鹏一面。”

  杜言开和李建业犹豫,“他正处于起诉阶段,不准任何人见他,这有明确的法律规定。”

  “那能告诉我给他定的什么罪吗?会不会是死罪?”

  “还没有宣判,你别太悲观,也许没你想象得那么严重。”

  “唉,这一天还是不可阻拦地到来了!”

  “叶子,我相信他是爱你和孩子的,他想得到更多的金钱,是想让你和兜兜过上更好的生活,只是他一时糊涂,走错了路,身体走得太快,把灵魂落在了后边。”

  “谢谢你们这么宽容,还能站在一个家属的角度安慰我,我也相信他是爱我和孩子的。他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因为我和孩子,我会试着理解他,甚至谅解他。”

  “叶子,别误会我刚才的话,他犯了罪,即使我们都能原谅他,他同样会受到法律的惩罚,在这点上你要坚强,更要理智和清醒,你需要好好思考的不是如何面对他,而是如何面对今后的生活。”

  “你是想让我离开丈夫、让兜兜离开他爸?”

  “我没有这样说,我只是强调,你要把精力放在对未来的打算上。”

  “大鹏是我们娘俩的过去,也是我们娘俩的未来,如果不判死刑立即执行,哪怕十年、二十年,我和兜兜都会等他。”

  一周后,叶子康复出院,家里的房子属犯罪所得被没收,组织上给她娘俩安排进了筒子楼里的两间房。秦大鹏也以卖密罪被判了十二年,叶子手握告知书,心里五味杂陈,这个残缺不全的家庭,未来的前景是什么样?自己是否有足够的勇气继续前行?她之所以把目光投向遥远的未来,因为她知道,这不是一场无奈的消磨等待,而是与时间之间展开的殊死搏斗,她要利用这漫长而有限的时间,独立完成很多需要夫妻齐心协力的事情,把孩子培养成人、照顾好双亲、为他们再营造一个足够温暖的家……自此,杜言开和李建业的行动轨迹发生了改变,积极投身叶子为尽人妻、人母、人女、人媳的多重角色的奋斗之旅中,也由原来的单位、食堂和家三点一线的生活,又多出了一个需要关注的地方——叶子娘俩,三点一线的生活走出了四边形的状态。

  也就在叶子出院的当天,军事局人事安排发生巨大变动,刘道川被免去了领导职务,成了一名普通干部,继任者却不是谭一宁,而是通过激烈的岗位竞争,优势获胜的一名机关副部长;图慧平调到干休所任协理员,远离了战斗力的前沿阵地,宫方远走马上任,成了军事局的政治主官,杜言开被任命为军事局虚位以待达两年之久的参谋长的岗位,李建业成了他的继任者。吴部长宣布命令时强调:“同志们要甩掉一切思想包袱,轻装上阵、心无旁骛,以战斗力为宗旨,以能打胜仗为目标,以向死而生、壮士断腕的勇气和精神,把军事局真正打造成不辱使命、百战百胜的钢铁洪流!”

  女儿被带走,丈夫被免职,闵娟生命中最看重的两样东西,一夜之间变成她手里的空气。人生过山车样的波澜起伏、阴晴不定、反复无常,没有任何剪辑地在她的生活里铺展开来,这种通常意义上的负面积累,照闵娟的性格,她会来一次近乎疯狂的总爆发,或者更难以想象的激烈行动,怎么着都不会“沉默是金”。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些接踵而至的打击,在她这里,却千载难逢地硬是化悲痛为正面力量,她呈现的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释怀和超乎寻常的平静,进而向无官一身轻的丈夫做起检讨来。

  “老刘,经过这次严打,我明白一个道理,妻子、丈夫、女儿各有各的角色,角色错位会给生活带来灾难,这些年我把相夫教子的本职全忘了,每天抡着大锤像砸金蛋一样敲打你们,处处居高临下、指点江山,事事要求你们围着我转,甚至有些飞扬跋扈、强人所难,咱们家走到这步田地,全是因为我把家庭中原本没有的角色,扮演得活灵活现、津津有味,我有责任,甚至是全部责任。”

  闵娟把温、良、恭、俭、让传统妇女美德一应写在脸上。

  “你真这么想?难道一点都不怪我?”妻子终于有了回归迹象,刘道川表面上愁容满面,心里却暗自高兴。

  “我的责任,怎么能怪你呢!人家都说家里没病人、监狱里没犯人、外面没欠款就是幸福的,我以前对此不以为然,总认为咱们怎么能跟他们同日而语呢!

  现在想想还真在理,人只要不贪大求全,能吃饱穿暖,你就是幸福的,奢望越多,离幸福就越远。”

  “是啊,只要有人对生活不严肃,生活就会给你幸福之外的另一面,想想过往,我的生活里掺杂了太多的功利,无时无刻不沉浸于钩心斗角的泥潭,终日惶惶、身心俱疲,一点幸福感都找不到。现在职务没有了,我心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惋惜和追悔,反让我踏实了许多,浑身都感觉轻松起来。”

  “老刘,提到这儿,我还得向你道歉,你不遗余力地仕途奔波,或者是疲于奔命,说归齐根子还在我这儿,我错误地认为地位决定心态和幸福指数,所以盲目地不断鞭策你,说难听点就是抽打你,让你确信高官厚禄才是男人的追求和事业。而生活给我上了残酷的一课,势利丛生者终会两手空空,同时,我还把亲情越抽越远,所做的这一切,是多么愚蠢、多么令人费解,人生不就是活个过程嘛,重点不是寻求昙花一现、片刻辉煌,而是在适度追求中把有限的生命无限延长。”

  刘道川看着妻子,像欣赏一件艺术品,“娟子,你这几天的变化比你二十多年的变化都大。”

  “真的吗?赶紧说说我哪儿变了?”

  “你变得通情达理了,变得像个女人了,特别是你对生活的理解更深刻了。”

  “有这么大变化吗?我怎么没觉得?”

  “常言道,自己的刀削不到自己的刀把,你哪知道自己有什么变化!”

  “我这种变化你喜欢吗?”

  “当然。”

  “换句话说,这二十多年你一直没喜欢过我,是捏着鼻子将就过来的喽?”

  “你又干将莫邪了!”

  “别害怕,我不会秋风扫落叶,只是随便问问。”

  “真想听听我的感受?”

  “想听!”

  “其实,你想让我混个一官半职、出人头地,出发点是好的,这在我心里从始至终都没否认过,不过你鞭策我的方式太过暴力,以至于邪恶的行动掩盖了你善良的想法,给我的感受简直像一场噩梦。”

  “我知道,你还是不喜欢以前的我?”

  “这仅仅是一种交流方式,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你横眉冷对,我俯首甘为,二十多年你一以贯之地用同一种定式对我,我也早习惯了,况且,我自身也存在很多缺点错误。”

  “你有什么错呀?”

  “我不仅有错,错误还不少呢!比如,我这山望着那山高、对人敌意大于友谊,人生最重要的亲情、友情、爱情没有好好珍惜,反倒痴心于无关紧要的身外之物。一句话,我没有给这个家足够的温暖与呵护。”

  “这与我对你的教唆有关,是我指导错了。”

  “腿脚长在我身上,这哪能怪你呢!”

  丈夫没否定以前的她,又认可现在的自己,多年剑拔弩张的夫妻关系,在这一刻冰释前嫌。闵娟心里很受用,心动推波行动,温良恭顺、俯首帖耳的表现,在从语言到行动闵娟逐一展现,“咱们每次分庭抗礼、强强对抗之后,我嘴上不服气还一味镇压你,其实,我心里还是认为你是对的,以后我保证心口合一,绝不再逞强耍横,在你面前永远做个小鸟依人的女人。”

  “不反悔?”

  “绝不反悔。”闵娟郑重其事地点头。

  妻子主动示弱,刘道川找回丢失多年或从未真正拥有过的男人味道,暖流汇聚,他握住靠在自己肩头的妻子熟悉而又陌生的手,礼尚往来、深情对话:“咱俩就来个君子协定,你都小鸟依人了,我也不能落后,争做一名知冷知热的好老伴。”

  失去并不代表一无所有,获取也不意味永远满足,失去不应拥有的是卸掉重担,获取属于自己的是明智选择。简而言之,一些该拿起的要拿起,一些该舍弃的要舍弃,因为,只有让该结束的结束了,该开始的才会开始。其实生活中,大多数不开心的人,往往低估了自己所拥有的,又高估了别人所拥有的。

  闵娟靠在丈夫怀里,有了温暖更加渴望团圆,“要是妍妍在该多好啊!”

  一件事情释然了,另一件残酷的事实又堵在心口,夫妻俩找到重新悲伤的理由,陷入长久的牵肠挂肚的沉默,从天而降的窸窣开门声打断了他们思念情愫。

  “妈——”一声哭诉般的呐喊,夫妻俩惊起。

  女儿妍妍出现在门口,身旁还跟着仨保镖。闵娟看到女儿,大悲大喜让她的心脏难以承受这种剧烈波动,她捂着胸口,话还没说,眼眶里已洪水肆虐。

  刘道川把亲家一家让进屋,招呼就座,沏茶倒水,但最急切的是,想知道有关女儿的前因后果。女儿悲悲凄凄、泪水如注,女婿王少冲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更让情节充满悬念。

  岳父两眼放光催问女婿:“妍妍怎么回来的?说说,赶紧的。”

  闵娟噙泪把失而复得的女儿从头到脚摸了个遍,声泪俱下反复寻问:“闺女,告诉妈你是怎么回来的?他们没让你受委屈吧?挨打了没?挨饿了没?是见我们最后一面,还是无罪释放?快告诉我,别让妈一直激动着,我心脏快受不了了!

  啊?”

  看着心急如焚、精神倍受煎熬的岳父母,女婿放弃了让老两口由悲转喜慢慢过度的计划,生怕弄巧成拙、覆水难收:“爸妈,问题查清楚了,妍妍没事了,这回您二老放心了吧?”

  “具体点,怎么个没事法?”

  “你这孩子,少言寡语的不是时候!”闵娟在丈夫后面跟进责怪女婿。

  “进去以后,姓秦的科长都交代了,连同在南方抓的那个女人,两人都证实这一切都与妍妍无关,她对他们的违法犯罪活动一无所知,她只是被他们利用的一枚棋子,在这个案件中,妍妍是无辜的受害者。”

  “如果妍妍是个单纯的受害者,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放出来呀?”

  “光有口供还不行,证明她的清白需要证据,办案人员根据他们的口供,就因为四处查找她没有参与此案的证据,耽误了时间。还好,最终水落石出、真相大白,证实妍妍没有参与共同犯罪。”

  夫妻二人被女儿惊心动魄的曲折历险,嘴巴张得半天合不上。

  亲家公也帮着儿子垫话:“自己的女儿什么样,心里都没谱啦?你看看妍妍和少冲哪个像坏孩子嘛!”

  听完女婿的解释,闵娟如梦初醒,抓着女儿的肩膀晃荡:“死闺女,吓死妈了,没有你这样一惊一乍吓唬人的!”

  亲家母上前劝阻,尊容神秘而又幸福,“她娘,你别晃了,妍妍可是咱全家的重点保护对象,需要特级护理,一丝一毫都动不得,你要实在控制不住,就晃晃我过过瘾吧!”

  “我女儿嫁给你家,又不是卖给你家,我还晃不得了?”

  “晃得,晃得,一年以后你怎么晃我都不反对,现在可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

  “这么说吧,这本来是个让你羡慕我的事儿,我一般不愿显摆,看来今天不说还真不行了,想听吗?”

  “做生意赚大钱了?这有什么值得羡慕的,我就稀罕我闺女。”

  “亲家,你可要扎稳马步站住了!”少冲妈凑近闵娟耳朵,“我要当奶奶啦,妒忌吧?”

  “啊!”闵娟第二次被惊得目瞪口呆,转头求证女儿,“闺女,你婆婆说的全是真的?”

  妍妍还没爬出含冤受屈的狼窝,又掉进俩妈制造的争夺优先知情权的虎穴,据实不报不行,但一想到自个妈的脾气又浑身抽冷,只能边抹泪边含糊其词,尽可能制造“真亦假时假亦真,无为有处有还无”的亦真亦幻的局面,只待亲娘自行破解:“啊,可能、也许、大概吧,反正我说不准!”

  当事人模棱两可的回答,闵娟心里不爽,亲闺女竟然把亲娘划到外人的行列,这还了得,“你这孩子,这事儿还能二乎?说,到底有还是没有?”

  刘道川干咳,以示提醒,闵娟会意,君子协定刚立,热气还没散去,哪能说撕毁就撕毁?想想便把话的棱角磨圆后,喜气洋洋地送到女儿耳朵里:“也是,哪个女人头次怀胎不是糊里糊涂的?没经验嘛。闺女,怀上啦?”

  “嗯。”妍妍点头证实。

  “闺女,做人妻为人母天经地义,这事又不丢人,你应该早点告诉妈,妈是过来人,也能给你传授点经验不是?”

  当婆婆的先一步知道这特大喜讯,算是捷足先登。少冲妈万分满足,“亲家,这事也怪不得妍妍,婚礼上被不明不白地带走了,从此音讯皆无,连探视都不准,她即使想告诉你,也无能为力,要是像以前就好了,放个消息树啥地,保准你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人。”

  “我又不是交通员,有消息树我也不会第一个知道,应该是你家少冲。”

  闵娟笑着嗔怪亲家。

  “看看,一高兴话就多,娟子,喝茶聊天多不尽兴,赶紧做饭去,我要和亲家公好好喝两杯,咱们边喝边聊多好啊,一来庆祝女儿安全回来,二来祝贺咱们在场的所有人身份升级。”刘道川支使闵娟。

  “好好好,为了女儿我以后也要任劳任怨,甘做革命的马前卒。”说着就往厨房奔。

  “今天我也露两手,让亲家放心我这个婆婆不白给。”少冲妈紧随其后。

  闵娟回头咨询:“闺女想吃酸的吗?”

  少冲妈连拖带拽,“别问了,酸儿辣女是老理儿,她想不想吃酸,咱们都得往酸上培养。”

  亲家公打趣:“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不能在咱们这儿发扬光大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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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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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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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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