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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阳暖照,晴空万里,几只麻雀在干硬的枝条间,追逐嬉闹,上下翻飞,叽叽喳喳互致问候,看来,只要有阳光空气和水,麻雀就会感觉到幸福与自由。

  军事局的礼堂,主席台上领导正襟危坐,台下几百多官兵聚精会神,听政委图慧不紧不慢地讲话。图慧传达中央指示的讲话,如一篇凝练的报刊社论,像军服一样剪裁得体,做工考究,很难挑出瑕疵。在政治上跟紧,思想上跟上,行动上跟住的大形势下,她和刘道川的感觉,空前绝后的好,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各级领导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党和国家的大事上,一个小小的军事局,与国家大事相比,简直不值一提,“3·22”失密事件、中毒事件现在已经无人问津了。

  散会后,前往办公室的路上,图慧边走边轻描淡写地询问:“局长,刚才会上传达文件的时候,你好像漏掉了一个内容?”

  “啊!是吗?”刘道川装傻充愣地打哈哈。

  “你是不是有想法?”图慧试探。

  “想法?”刘道川诡异微笑,“政委你就没有想法?”

  图慧苦笑:“我党在加强作风建设上,决心之大,力度之强,前所未有,大有泰山压顶之势啊,在这种形势下,哪能没一点儿想法呢……”

  “噢?说来听听。”

  “我总感觉中央八项规定和军委十项规定离咱们还是有些距离,要真正把这些要求贯彻好落实好,原则性地照猫画虎不行,必须结合单位的实际,让这些精神具体化。可是,上级机关还没有拿出个具体的措施办法,我们也不好轻举妄动啊!”

  刘道川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政委啊,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把上级的几点具体要求传达给大家吧?我漏掉这些内容,也是迫不得已嘛,结合实际怎么结合呀?咱们局大大小小的事情刚刚平息,说不定下边还有人骂娘呢,可以说是矛盾重重,现在把这些具体要求传达下去,相关的措施再跟不上,会引起官兵更大的议论,甚至还会诱发严重的不满情绪。”他耸耸肩,“这不是自套枷锁,空留口实嘛?”

  “咱们是不是再开个会,研究一下落实八项规定的具体措施?”

  “政委,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现在是薄茶,还是浓酒,我们都没搞清楚,怎么研究?研究啥呀?”

  图慧想了想,点点头,“有道理,是不太好研究。虽然说改进作风的大方向定下来了,但具体是走水路还是走旱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个统一的调子。

  这时候讲究全党上下一盘棋,我们要是盲目出击,不就成了独驾泥牛耕月色了?

  显然与中央和上级政策不符。”她叹了口气,“哎,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政委啊,这下咱俩的思想算彻底统一了。”刘道川展露笑容,以一副深谋远虑的样子提醒图慧,“历史经验告诉我们:在王臣之位,而高不事之心,则冒进之患生,旷官之刺兴。所以,一切的盲动都是不可取的、有害的,对新形势、新要求,我们要努力跟进,但绝不能冒进。不骑马,不骑牛,骑着毛驴跑中游最稳妥呀。”

  “是啊。”图慧若有所思,“多一走步绕路,少走一步吃苦,把握好分寸才不至于踩雷,你这一提醒,我感觉还真有点儿无限风光在险峰的味道。”

  “何止是险啊,还有些朦胧、有些模糊呢。”他瞅瞅图慧,“不怕你笑话,中央这八项规定出台,我还真有点不太适应。”中央八项规定出台以来,各级处理问题的方式都在悄然发生着变化,这种变化让他感觉怪怪的,到局里各种检查组像战争年代“偷地雷”的革命同志,悄悄地来,默默地回,刘道川对这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还真有些不适应。对于身居领导岗位的他来说,习惯了把自己分成三截生活,一截用于吃喝接待,一截用于开会和陪同,一截用于正常工作,这些年养成的惯性动作,突然间少了一套程序,感觉身体真的少了一截。

  各式各样的应酬,就像人身体里生长的那段“阑尾”,要说多喜欢也不见得,但却不能轻易割舍,一方面他为应酬所累,另一方面他又极端认真、毫不懈怠地维护着这份苦役。因为,中国是个人情社会,应酬便成了人生的一大必修课,看似简单的推杯换盏,充满玄秘而又深藏智慧,舍了它,事办不了,人要得罪,考核不优;舍了它,权势无以体现,人脉无以网结。

  图慧也自我揶揄:“我也有这种感觉。看来,咱俩都要拿出割肉的精神,非给自己动动手术不可呀,不然就会被形势淹没,被部队淘汰了。”

  “不至于这么严重,作风问题本质上是党性问题,在党性问题上,我作为一个老党员,还是有这份自信的,执行党的决策不折不扣,执行各级的要求不遮不掩。”

  两人正抒发感慨,谭一宁手里拿着传真叫住他们:“二位领导请留步!任务部队发来的,演习马上就要结束,这是他们的机动行军安排。”谭一宁把方案拿给他们看,“根据他们的归建方案,也制定了个迎接方案,请你们过目。”

  “嗯,整体上还不错,既严肃又热烈……不过,这儿需要调整一下,庆功宴就不要放在单位食堂了,按照以往惯例,还是安排在京都大酒店,你给钱老板交代一下,菜品要丰富,咱们把阵势搞隆重点儿,今年事事不顺,借着他们凯旋的接风洗尘宴,也给单位冲冲喜。”刘道川边看边指点。

  “接风宴放到地方高档酒店,是不是与中央八项规定……”谭一宁欲言又止。

  “一宁,你想多了,说实话八项规定怎么执行,我和政委还两眼一抹黑呢!

  再说,凡事儿不能太绝对了,上酒店怎么了,不要上高档菜肴不就完了,我刚才说的是‘丰富’,没讲‘高档’俩字儿吧?”刘道川又征求图慧的看法,“政委,这不违反八项规定吧?”

  “最多是个擦边球,就按局长的意思办吧。”图慧表示赞同。

  领导达成一致意见,谭一宁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了,“那好,我尽快联系酒店,安排此事。”

  “对了一宁,演习补助经费拨下来了吗?”图慧另有打算。

  “还没有。”谭一宁解释,“这笔经费等部队完成归建后,我们写出申请才能拨付。”

  “不要死等那笔经费了,你让财务与上级核实一下这次演习补助的具体数额,先从咱们自己的经费里垫付,在庆功宴上当场给官兵发下去,让官兵要高兴就高兴个够。”

  “那当然好了,官兵们都会把你当成活菩萨喽!”

  “我这个‘活菩萨’再给你安排个任务怎么样?”

  “请下旨吧!”谭一宁开玩笑地接话。

  “这两天你抽个空儿,再到休养干部的家里走访走访,自打上次出院,到现在也有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道他们恢复得怎么样,现在还有什么需求,你过去摸摸情况。”

  “上次都过了筛子,不会有事儿吧?”

  刘道川插话:“一宁,千万不要大意。现在正值年终岁尾,干部转业工作马上启动,政委担心他们思想上再起变化,你这次一定要把这些干部的真实想法摸上来,我和政委都怕了,生怕冷不丁再扔出个定时炸弹来。”

  “好的,我尽快落实,一有风吹草动我及时汇报。”

  在家休养的秦大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半梦半醒间的一个梦,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摸摸自己的脑袋,挣扎着坐起身,借着窗帘透出的微弱光线,他确定了一个事实,自己仍然躺在家中的床上。他看看窗,又看看床,突然像躲避瘟疫一样地飞身下床。在家休养的近一个月的时间,他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度过的。

  他用力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张开双臂,极力地让自己的肺里吸进更多的氧气,寒冷干燥的空气吹进来,他却感觉温暖如春。他从高高的二十六楼向下张望,周围的建筑物都变得矮小了,感觉自己像个巨人,所有的东西都被他踩在脚下。楼下露天游泳池已经干涸,像一个随时吞噬一切的天井,目睹了两年的情景,今天还是头一次感到恐惧,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巨人的感觉转瞬飞到九霄云外。

  转过身,他看到妻子叶子挂在衣帽架上的黑色棉上衣,见肩上的线缝都开了,两个胳膊肘儿的地方磨得已经发白,他仿佛看见妻子穿着这件黑色棉上衣忙碌的身影,一丝内疚掠过,他觉得对不起妻子,对不起孩子,但他永远相信自己是个好人,无论做过什么都是迫不得已。一侧的老式钢琴已年久失修,早已经没有弹奏的功能,但无论生活如何辗转,他们始终把它带在身边,因为这是妻子叶子的心爱之物,是他们爱情的见证。此时,他又隐约看见妻子叶子坐在琴旁,用纤细的手指翻开乐谱,左手轻敲键盘,琴弦和谐而低沉地响起来,本音之外,又有一阵浓厚的音响,好像人在深深地叹气,一下子涌出来。在她的右手底下,琴键发出一阵异常明快的高音,像一群受惊的鸟儿飞腾起来,在隐约可闻的低音烘托下,上下盘飞。她用力敲了一下键盘,传来一声响亮的呼喊,这惊心动魄的声音,震动了他的心。接着是一阵舒缓的音乐,没多久,舒缓的声音吃惊似的颤抖起来,又惶恐地匆匆飘去,又是一声激奋的呐喊,压倒了一切音响,不是哀鸣,而是狂怒,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幸,他的心蓦然抽紧,他使劲儿捶打着自己的胸口,用尽全力撕扯了一下自己的毛衣。他感觉自己站在了海水里,大潮涨上来,脚下变得刺骨难耐,他低下头,看到自己赤裸的双脚,他极力搜寻自己鞋子的去向,看见鞋子仍然静静地站在床边,他走过去把鞋子套在脚上。

  他想,时间像这鞋子该有多好啊!任意穿脱,随时倒流,如果是那样,他会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家里,守着妻子、儿子……突然,身体被重重地击打了一下,他全身剧烈抖动,一个趔趄过后,直直地僵在那里。他慢慢扭头观察,原来是风吹起窗帘抽打在他的后背上。

  他踉跄着走到客厅,把自己重重地放进沙发里,头深埋进失血的手掌,他又捡起刚才幻觉般的回忆,对,儿子,他像儿子一样大的时候,正过着无拘无束的生活,和儿时伙伴爬上爬下,那个年纪的他,最喜欢腊八节。腊八节这天是全家动员起来共同打枣的日子,家中院子里的几棵枣树,结出的枣又甜又脆,这种香甜他这些天常常梦见。打完枣,母亲和姐姐在树杈上抹上腊八粥,期待来年大丰收。回忆着吃枣的幸福,他又记起父亲“应该知错认错”的话来,他相信老父亲的话,心里暗暗地说“去认错吧!”但是,他心里很清楚,承认错误比犯错还难。他紧闭双眼,用双手摩擦着面颊、头发,脑海里心神之力凝聚着,他发现一张脸,高颧骨,凹眼睛,嘴向外突出,脸又窄又瘦,狠狠地追打着他的灵魂。他很慌张,撒腿往前跑,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再回头一望,那人追得更凶了,尤其是那人的怪叫声令他毛骨悚然,他的心快跳出了嗓子眼,剧烈的心跳迫使他更加拼命地奔跑起来,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嘴唇抽搐得厉害,突然脚下一滑,两腿发软,摔倒在地上。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是,那人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他惊恐地抬起头望着那人,那人手里拿着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模糊不清,好像是匕首,定睛一看,原来是明晃晃的一副手铐……“哗啦——”一阵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他下意识迅速抬眼,看了下墙上的表。怎么?她提前下班了,为什么会提前下班?

  秦大鹏正疑神疑鬼的时候,叶子打开了房门:“大鹏,我回来了!”

  他不记得自己是“嗯”了一声,还是没“嗯”出那一声,反正他的神情让她感觉怪怪的。

  叶子换鞋,把脱下来的外套挂在衣架上,又进趟洗手间。从洗手间出来,她理着额前刘海儿,“你感觉今天好些了吗?”

  秦大鹏惊魂未定、脸色苍白,他把鸡心领毛衣里的衬衫扣子解开又扣上,扣上又解开,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还……还好吧……”

  看到丈夫面色苍白,情绪低落,六神无主的样儿,她走过来摸摸他的额头,又试了试自己的体温,自言自语:“不热呀!”却还是不放心,“大鹏,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是胃吗?还是胳膊腿不得劲儿?”

  连问几声秦大鹏都没理会,像压根就没听见她说话似的。见丈夫没言声,叶子报怨开了:“怎么一个食物中毒,把人的精神都整出问题了,耳朵也不好使了。我看呀,你再休它个把月,等身体彻底恢复了再去上班好吧?”

  “请假就不必吧!”秦大鹏的脑子好像这阵子才开始启动。

  “好了能这状态?”叶子提起这事儿,气儿就不打一处来,开始埋怨起丈夫来,“你看你这人,就是不听劝,中毒的责任又不是你自己造成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要怪就怪你们不负责任的单位、不负责任的领导。依我看,别说请一个月,就是请上一年,我相信你们单位的领导也无话可说。”

  “我好了,也应该上班了!再说,老在家待着无聊得很。”

  叶子自知拗不过丈夫,“哼,反正我也管不了你,身体是你自己个儿的,你看着办吧。午饭吃了吗?”她拆开放在茶几上的电饭锅盖,“呀!你怎么连午饭都没吃呀?还说自己好了呢,好个屁!”

  “睡了一天,没怎么动弹,感觉不饿。”

  叶子心疼丈夫,有些不高兴了,“这哪行啊?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不好好吃饭,即使没病也会造出病来。一会儿我去接兜兜,晚上给您爷俩做顿丰盛的,好好地给你补补!”

  秦大鹏咧嘴笑,算作回应。

  看着丈夫心情好了,她开始絮叨家里的事儿:“大鹏,我把明年的房租交了。

  下午和房东唇枪舌剑、软磨硬泡了老半天,总算答应暂时不长租金了。”提起房租,叶子有怨气,“哎,北京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你看现在这房租,一年一个价,一个月一个价,恨不得见风就长,比地里韭菜长得都他妈的快!”

  “我不是有房补嘛?”

  “嗨!别提那点儿房补了,你一年的房补,还不够交俩月租金的。对了,你们单位今年说盖房明年说盖房,现在怎么又没动静了,到底盖不盖呀?”

  “说不好。即使建房也是按级别、资历、贡献大小排队分房,干部工作虽说很重要,但既不显山露水,也不出名挂号,到时候能不能轮上我还另说呢。”

  “唉——”叶子长叹一声,“你说说,这一年到头的省吃俭用,这也不敢买那也不舍得,吃个排骨还要挑最便宜的腔骨,吃个鱼还是死了降价处理的,算计来算计去,最后攒的这点儿钱,全给房东了,这针挑土的日子真是过够了!”

  妻子开了线的黑棉衣又浮现在眼前,他咬咬牙,嘴里蹦跶出俩字儿:“买房!”

  叶子瞪大眼睛,伸手摸了摸秦大鹏的额头,又量了量自己的额头,确定丈夫没发烧;她摸着自己的胸口,张大嘴巴深吸了一口气,仪式般地慢慢地吐出来,睁着两只溜圆的眼睛,“钱呢?”也是俩字。

  秦大鹏摸索着从沙发的缝隙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妻子:“给!”

  叶子接过卡,端详了好久,疑惑不解,“这卡是哪来的?”

  “借的呀。”

  “哪儿借的?”

  “单位!”

  “胡说八道,单位有这么好心?都是些狼心狗肺的东西,谁能答应借给你钱?”

  秦大鹏一脸得意,“不是人人都能借出钱来。”他一本正经地要求妻子,“可要管好自己,到外面可别乱咧咧,传到领导耳朵里就麻烦了。”

  叶子信以为真,郑重地点点头,“有多少钱?”

  秦大鹏伸出巴掌,在妻子眼前晃晃:“五十万!够首付了吧?”

  叶子张嘴半天没出声,反应过来一声尖叫:“呀——我的个妈呀,终于要有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啦,我梦里寻它千百度,终于梦想成真了……嘿,夫君,这不就是现实版的青蛙变王子的故事吗?”叶子闭上眼,双掌合十念念有词。

  “不要利息吧?”

  “又不是贷款,要啥利息。”

  “Verygood,一会儿我就给爸妈打电话,告诉他们咱们要买房了,他们一定也会很开心!”她挂着一脸的满足开始算计,“首付不用愁了,咱们再贷些款,每月省着点花,月供还是没问题的,自己家的房子,还起钱来也有心劲……嗯,真好呀!谢谢你老公!”

  秦大鹏好像铁锅上炒蚕豆又蹦出几个字儿:“你和孩子幸福就好!”

  “嗯,我现感觉很幸福。”叶子头也不抬,忙着在纸上划拉家底,“大鹏,前两天你的手机上接连收到几十条短信,我很好奇,就看了看,没什么实际内容,就帮你删了。”

  “现在垃圾短信多了,抽奖的、卖保险的、订机票的、贷款的……”

  “不像广告呀,倒像是专门骚扰你的。”叶子打断他,“同一个号码,同一句话,叫什么来着……对,只有四个字儿:卢沟晓月。你认识这人?

  秦大鹏警觉地摇摇头。

  “不认识还老给你发信息?”

  “发错了呗,发错短信是常有的事儿,你就没发错过?”

  “错一两回倒有可能,要几十条信息都错发在你的手机上,除非对方是个傻子。不对,你们肯定认识,对方是个女的吧?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呀?”

  叶子佯怒。

  “怎么可能。这段儿时间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认识谁呀。”他极力辩解的表层下,似乎还隐藏着什么。琇書網

  “备不住是老情人啊。”

  “胡说!越说越离谱。”

  “好,我胡说。那你能解释清楚吗?”叶子有意不依不饶。

  秦大鹏背上渗出汗珠子,“有什么好解释的,也许是谁把错号当真了,也许是谁无聊搞的恶作剧。你再这样无理取闹,别怪我跟你翻脸。”

  叶子“扑哧”笑了,“真不识逗!逗你玩儿呢,听不出来呀?我知道你不认识,你的手机里压根都没存这号码。”

  “以后你……你别开这种玩笑,我受不了!”

  “知道了,小心眼一个。”叶子又交代丈夫,“对了,以后你再遇到这种骚扰短信,就直接把号码拉黑,就可以免受其扰了。”

  秦大鹏答应她,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也学着把号码拉黑。

  叶子站起身,“好了,不跟你聊了,我接兜兜去!”她穿上外套,正要出门,又回身安排丈夫,“老公,你把菜择择,回来我做饭。”

  “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出去了,秦大鹏拿出手机,把号码从黑名单中解锁,迅速写了“西山晴雪”四个字发了出去,又把发件箱的内容一一删除,身体便软倒在沙发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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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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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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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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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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