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王夫妇且不提,金孺人与二房一家对李俪君就明显亲热了许多,二夫人黄氏甚至还话里话外地劝李俪君多与两位兄长亲近,说他们没有姐妹,一直把她当亲妹妹看待,只是她长时间待在三原乡下,他们没机会表现自己罢了。
李玳在芙蓉园晋见当晚没有回家,据说是跟杨钊一伙人饮酒作乐去了,直接在宣阳坊住了两天,方才回到隋王府。他对父亲隋王表示,自己已经跟杨钊打好了关系,官职一定不会有问题的。得知贵妃赏给小女儿的东西很多,他也挺高兴,但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在他看来,与杨钊相交莫逆,就已经能确保他的仕途顺遂了,倒也不是非得讨贵妃欢心不可,万一引来圣人猜忌,反而不美。
不过,小女儿能得贵妃青眼,自然是件好事。他本来还指望三女儿李妍君能通过与贵妃童年玩伴相似的容貌获得贵妃怜爱,如今李妍君失败了,李俪君却反而获得了成功,那对他来说也是一样的。他忽然发现,小女儿原来聪明又伶俐,即使有点小脾气,那也是可爱的。他开始关心李俪君是否吃得香穿得好,是否需要正经请位老师回来教她学画?身边侍候的人够不够使唤?是否需要他把自己的心腹拨过去?
李俪君这个一向不受他看重的孩子,仿佛忽然就变成了他最疼爱的女儿。她的饮食起居,他都想插一手,甚至还打算亲自教养她,好将她培养成贵妃最喜欢的样子。什么回三原别业守孝?想都不要想!孩子不在长安住着,如何能时时进宫去讨贵妃欢心呢?
李俪君恨不得渣爹别那么“疼爱”自己了。眼下别说她想要回三原去,即使是在隋王府里正常生活,也会时不时有李玳身边的所谓心腹仆从冒出来讨她欢心。她每天日出前跑去花园里修炼,好几次差点儿遇上人。这些人似乎盯上了她身边侍从的位置,还有人想做管事的,将她的人手排挤到一边去,自己独揽大权,简直叫人烦得不行。
石青她们从前在王府里打探个消息很容易,如今却总是受到周围人的关注,行事都没那么方便了。
李俪君想了想,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就对吕嬷嬷她们说:“我们回长安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还是早点回去吧?不然这日子都没办法过了!”
吕嬷嬷其实还想留在长安等到赵陈记今年第一季度的账目盘清为止,这样她兄弟吕掌柜就不必专门跑一趟三原送账本了,但小娘子修炼是正事,不能因为她这点私心,就耽误了正事,于是她便道:“小娘子做主就是。”
李俪君身边的人开始为回归嵯峨山做起了准备工作。吕嬷嬷特地跑了一趟赵陈记位于东市的总店,回来后向李俪君报告:“和政郡主已经打发人去取走了几款新料子,拿得不多,却说好了日后会常来常往,让我们遇到什么不好解决的事,都只管找她去。若是小娘子有不好跟家里长辈说的难处,也可以找她。她即将大婚,搬到宫外住,以后联系起来会方便许多。”
李俪君眨了眨眼:“和政郡主这么好心的吗?我跟她好象也没多熟……”
吕嬷嬷倒是觉得,这是好事:“从前娘子还在时,也曾关照过宗室里有难处的女眷。前几年韦家出事,东宫与韦妃和离,韦妃削发出家,一直住在禁中的佛舍里。她姐姐是薛王妃,嗣薛王李琄之母,受舅家牵连,被流放去了夜郎。薛王妃在长安日子艰难,娘子没少私下里帮衬。赵陈记认得往西南去的商队,也曾悄悄儿帮薛王妃给嗣薛王送过信件物品。大约是这件事叫和政郡主知道了。她虽不是韦妃亲生,却是韦妃养大的,心里念娘子的恩情呢。从前她住在东宫,有许多忌讳之处,不便出手就罢了。如今她要出嫁了,又借口小娘子可怜,需要帮衬,正好跟咱们搭上关系,又不怕为东宫惹来猜疑。”
李俪君心情有些复杂:“原来还是阿娘生前的善行,为我带来了庇护。”这种事不好宣扬,她们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不过李俪君认为自己其实没什么需要接济的地方,就这么跟和政郡主维持着平淡友善的交情吧,也算是给赵陈记拉到一位身份尊贵的客人。
赵陈记那边的账目问题已经有了解决之法,李俪君觉得自己可以向长辈提出离开的请求了,便跑去见隋王。
人刚到正院门前,她就看到窦王妃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的看着书房方向,不知道是怎么了。她走过去小声问:“阿婆,您怎么站在这里?小心风大吹了着凉。”
窦王妃竖起食指,“嘘”了一声:“别说话,王爷正在教训你阿耶呢。”
李俪君好奇地朝着书房望去,透过打开的房门,果然瞧见父亲李玳正站在屋中,低着头背对着门口,看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而祖父隋王则坐在椅子上,表情严肃地训斥着什么。他的声音并不大,大概也是在为一向看重的嫡长子留脸面,不想让太多人听到他到底骂儿子什么了。可李玳几次想要转身走人,都被他喝斥着留了下来。
窦王妃低声道:“你阿耶近日行事越发荒唐了,被人吹捧几句好话,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任由外人摆布。我劝王爷,不要再放纵他下去。王爷以为自己是疼爱儿子,却不知道,放任他闯下弥天大祸,再也无法挽回,其实是害了他!只要能让孩子安安稳稳度过一世,终生得享荣华富贵,即使是多骂他几句又怎样呢?些许不快,如何能与一生平安相比?”
李俪君低声问:“阿翁接受了阿婆的建议?”
窦王妃轻笑了一声:“他也只能接受了,总不能真看着他心爱的嫡长子去死吧?!他是圣人的亲兄弟,对圣人的禁忌喜好再清楚不过了。你阿耶先是意图算计贵妃,接着又得罪了贵妃的姐妹,还蠢到轻信贵妃的兄弟会与他交好,用不了多久就要掉进人家挖好的坑里了。若是王爷不尽早插手,难道还真的眼睁睁看着嗣隋王之位落入我儿手中么?!”23sk.netwww.xiumb.com
李俪君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这种事自己没必要掺和:“阿婆,儿今日是来向阿翁提出请求,打算回嵯峨山别业去的。儿进京就是为了见贵妃,如今已经见完,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窦王妃惊讶地转头看向她:“你要回去?在家过得不自在么?”
李俪君笑笑:“也没什么不自在的,只是我已经习惯了乡下的清静生活,觉得长安太过热闹了。”
窦王妃若有所思:“是府里有些人令你不快了吧?也罢,想走就走吧,我会跟王爷说的。只是你去了三原,也要记得时不时画一幅画送回来,我好向贵妃交差。”
李俪君抿嘴笑着小声说:“那就多谢阿婆了,儿先行告退。”迅速走人,免得被父亲李玳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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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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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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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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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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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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