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派出的使者,送来的东西足有三大车!其中各种纸张、绢帛就占了一车。李俪君平日买纸,主要是通过赵陈记的渠道,多是宣纸和蜀纸,近半年来还添了黄表纸、硬黄纸等等。贵妃赏下来的,这些通通都有不说,另外还有麻纸、楮纸、竹纸、蚕茧纸等等,其中益州出产的麻纸还有黄白二色,全都是质量最好的贡品。网
贵妃似乎并不是专挑适合绘画的纸,而是把内府所有的纸类都打包一份送过来了。那使者还说,等这三车的纸用完了,李俪君打发人去说一声,内府就会派人继续给她送新的纸来的,想要什么纸都没问题。
至于绢帛,都是时下最流行的硬绢,适合用来绘画,全都矾好了。就算李俪君让赵陈记的人去收罗,也不会找到比这个质地更上乘的产品了。
除了纸与绢,其余用具也非常丰富。笔都是名家所制,宣州出产的诸葛笔名满天下,这里就有两大盒。墨不但有宫廷内制品,还有贡品,上谷易墨与“上党松心”这两种名墨对半开,都是上乘的松烟墨。砚是清一色的端砚。此外还有各种瓷制的颜料碗、水盂、水丞、笔山、笔架等等。
至于颜料,除了当今世上最常见的几种颜料以外,真金粉、真银粉、泥金、青金石、绿松石等价值不菲的材料,都用半尺长的匣子一个个装好上封,整整齐齐排了半车。至于剩下的半车,则是沉香、檀香、芸香、降香之类的名贵香料,同样十分贵重
那使者还道:“贵妃娘娘说了,她只见过四娘子用水墨作画,却不知道四娘子平日是否爱画山水花蝶,又师从哪位名家。她在宫里见过的本朝宗室名家画作,无论是画山水还是花蝶,多是用的这些材料,有些已经研磨好了,大部分却还未经精研,四娘子且将就着用吧。什么时候用完了,只管告诉她,她会命人送新的过来。”
李俪君心想,她从正式学画,就是学的水墨山水,顶多就是加点彩色颜料,却很少作“青绿山水”与“金碧山水”这两种风格的画。此外她也偶尔会画一画花鸟虫鱼,但也没“滕派蝶画”那么讲究,用泥金香料什么的。偏偏李唐宗室如今出名的几位画家,都是这几个派别的,跟她根本不是一个路子。贵妃送来的这些颜料,她真不知道几时才能用完,还说什么再要新的呢?
李俪君只能郑重谢过贵妃恩典,然后在窦王妃的帮助下,把使者恭送走了。回头面对那三大车的画材颜料,还真有些抓瞎。
她光是用在修炼上的时间,就够紧的了,更别说还要兼顾自家产业的经营与偶尔搞事,哪里还有功夫去画这么多的画?
算了,她以后每隔数月半年的,画上一幅山水或市井画,送进宫去应付一下贵妃就好。反正贵妃也不是真的指望她能学成个画坛名家,不过是要借这个名头,维持双方的联系,好叫那些权贵不要欺负她这个小可怜而已。
李俪君让人把那三大车东西搬回了自己的院子。李妍君刚刚被禁了足,只能扒在院门边上眼巴巴地看着,脸上的嫉妒之色根本就掩不住。李俶君经过看见,大声嘲笑了她几句,把人给轰回屋里去了。
李俶君跑到李俪君的院子里,瞄了几眼那些画材原料,才进屋对她说:“没想到你还挺有本事,只见了贵妃一面,就得到了她的青眼。如今杨家那边只怕没人敢再拿你说嘴了,就算是要传闲话,也不敢象从前那般明目张胆。”
李俪君道:“贵妃只是看那些杨家人不顺眼,借机警告他们一声罢了。长安城里那么多的宗室女,少年丧母的多了去了,不得父亲宠爱的也有的是,为何她独独对我另眼相待?还不是做给某些人看的?今年正月里发生的事,大姐想必也有所耳闻。贵妃给杨家人带来了富贵荣耀,可她遇到难处时,人人都没想过要为她撑腰,只一味劝她忍让,她心里委屈呢。这委屈不能跟圣人说,只能拿杨家人泄气了。可是至亲之人,她又舍不得,这素来关系平平的宗族旁支,正好拿来发个火。谁叫杨家人还得罪了虢国夫人呢?”
李俶君没把李俪君这半真半假的话放在心上,只道:“她替你撑个腰倒还罢了,我虽然也是年幼丧母,但如果她真这般好心待我,我只会觉得生气。若不是她和她的姐妹们,我娘当年也不会死得这么冤枉!”
李俪君心里觉得大杨氏死得虽然有点冤,但当中既有她自己作死乱说话,却没胆子去承受后果的原因,也有意外难产的因素,真怪到贵妃身上就没必要了。当然,李俪君也不是要为贵妃辩白什么,她素来不过问政治,又纵容娘家人,因此导致的糟糕后果,她将来也要承担的,有因必有果,世事从来报应不爽。
李俪君转移了话题:“贵妃赏赐下来的画材太多了,我一个人恐怕用不完,大姐要不要分一些过去?”
李俶君根本对绘画没有兴趣:“我才不要呢!倒是阿兄偶尔会画点东西解闷,你去问他便是。”又凑到李俪君跟前,压低声音问,“我听说老三今儿是穿得花红柳绿出门的,怎么回来时换了一身?那是你前几天才穿过的衣裳吧?”
李俪君就把今天的经历详细说了出来,解释是因为李妍君弄脏了裙子,自己才借衣裳给她穿的。
李俶君暗骂:“愚蠢的东西!孝期里穿得象只花蝴蝶似的去见贵妃,谁都能看出来她是有意为之,贵妃就算一时感触,也不会真把她当成了小可怜。她怎么不在出孝之后再干这种事?阿耶竟也纵容她胡来!如今把秦国夫人与虢国夫人都得罪了,看她如何收场!”
李俪君笑笑。这么浅显的道理,连李俶君都能轻易想到,偏偏李玳就跟失了智似的,跟女儿一块儿犯蠢,如今失败了还好,若真的叫他们计划成功,搞不好连皇帝都要惊动。真到那时候,才叫难以收场呢!隋王好不容易挽回的圣眷,只怕就要再度失去了。m.xiumb.com
李俶君瞥了李俪君一眼,轻声冷哼:“你这小鬼,别告诉我老三今日弄脏了裙子,真的跟你没有一丁点儿关系!你明明也见不得她得意,出门前戳穿了她,却还是拦不住她跟着出门,你怎么可能甘心?!之后你一直不动声色,让她以为定能成事。她出去乱晃时你没拦着她,又在她吃带馅点心的时候开口说话,惊得她掉落点心弄脏了裙子,随后马上就是内侍前来传召了,一环扣一环,连换衣裳的时间都不给她留,你就是故意的吧?!等到最后一刻才动手,她就再也无计可施了!”
李俪君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长姐:“大姐你说什么呀?这都是巧合呀。阿耶亲眼看着的,三姐行事不慎,跟我可没有一丝半毫的关系!”
李俶君嗤笑一声,扭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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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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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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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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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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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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