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她慢慢绽出一丝笑来:“你还记不记得,那一年月下,你答应我,要陪我去看这大好河山?”
赵梓渺也微笑道:“当然记得,那个时候,咱们两个忙得几日不曾好睡,说几句话都是忙里偷闲。”
“是啊……”绍月的脸上露出几分追忆的神色,“还有我们第一次一起去骑马。真是奇了怪了,明明我的追云是突厥进贡的宝马,我的骑术也不差,为什么每次都赢不了你呢?”
赵梓渺但笑不语,目光柔和地停驻在绍月身上。
“后来,咱们陪俪妃嫂嫂去度云山的蓬莱行宫。咱们一起去后山打猎,唉,度云山上的猎物真少啊,尽是些野鸡兔子,弄得我一点兴趣都没有。”然后,她甜甜地笑了起来,“赤殊,还是你厉害啊!一下就打到了一头豹子。”
赵梓渺接话道:“那头豹子的皮不是给你做了大氅么?”
“是啊。”绍月又笑,“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件大氅了。”
赵梓渺怜爱道:“以后我多多的给你打些猎物,给你做大氅,做帽子,做围脖,做手套,好不好?”
绍月却全身颤抖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来,凝视着他的双眼。
赵梓渺一怔,看见绍月的眼中泛起了一片晶莹。
然后,他听见绍月颤声道:“赤殊,我们还有以后么?”
赵梓渺如遭雷击,被压下去的那股强烈的不安又涌了上来,他勉强挤出个笑容,温和道:“妤儿,你在胡说什么?太医都说你的身子没有大碍了,你别乱想。等你大好了,我陪你去骑马打猎,去看大好河山。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
“不要再说了!”绍月厉声喝道。
赵梓渺被她一吓,竟真的失了声。
有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滑了下来,她苍白着脸,可是声音却如霜雪一般冰冷:“赤殊,你告诉我,你是谁?”
赵梓渺一愣:“妤儿,你怎么了?”
绍月挑起一丝冷笑:“赤殊,你的字是赤殊。可真是巧了,启云国的太子赫连翼的字也叫赤殊呢。”
一瞬间,赵梓渺的脸色竟比绍月还要苍白了。
绍月冷笑连连:“你告诉我,你叫赵梓渺,是太医院的太医,出身文远伯旁支。我喜欢上你了,所以求了皇兄,排除万难地嫁给你了。可其实呢,我心心念念的人,竟然是敌国的太子!其实,我不应该怪你骗我,谁叫我们生来就是死敌呢?国仇家恨,不共戴天!”
赵梓渺脸色惨白,一言不发。
绍月又哭又笑:“赫连翼!我轩辕岫妤没有识破你的花言巧语,我认了。我赔你一颗心,赔你一生的感情。”
赵梓渺惨声道:“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所以,你是故意流掉了我们的孩儿……”
“是!”她的腰背挺得笔直,脆弱而坚强,“我是大齐的长公主,我不能生下有敌国皇室血脉的孩子!”
“好,好,好……”他惨笑道,“这一场博弈,终究是我输了……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乾元八年,俪妃嫂嫂在皇陵遇刺。能在第一时间得到嫂嫂有孕的消息,只有身在公主府的你了。”
“是我太心急了……这么一个小小的疏忽,竟然导致满盘皆输……”
他们二人相对而立,虽然近在咫尺,中间却横亘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他看着绍月脸色惨白,眼眸却是极亮,他很想对她说:“不是这样的!起码,我对你说的话,不全是骗你!”
可他终究什么也没说。
有时候,他真的很恨自己,亦桡是他的未婚妻,为了他甘愿入宫做内应。而他呢,却在一次次刻意地接近中,渐渐爱上了大齐的公主。
电光石火间,一条黑影飞快地窜了进来,寒光乍现,直向绍月袭去。
赵梓渺大吃一惊:“柏煜!”几乎是下意识的挡在绍月身前。可是他身形刚动,便挨了一掌,“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面无表情的傅锡中缓缓现身,他刚刚一击得手,几乎是立时便和柏煜缠斗在了一起。而其他出现的暗卫则不动声色地守住了门窗。
柏煜心中发狠,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这等拼命的架势,便是傅锡中一时也占不到上风。
赵梓渺解决了两个冲上来的暗卫,和柏煜一起且战且退。
绍月站在后面漠然地看着,看着他们二人在做困兽之斗,看着他被人一剑贯入右胸,然后大笑着一掌将那人击毙。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却抑制不住心疼。
她想,如果她只是一个小门小户的姑娘,她看上了医馆里坐堂的年轻大夫,是否还会有今天的痛苦?
她想不出答案,她觉得好累好累,终于晕了过去。
轩辕无色接到消息,已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跑了?”
傅锡中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没有辩解,只是道:“请陛下降罪。”
轩辕无色沉吟不语,良久,方道:“公主怎么样了?”
“殿下心神激荡以致昏厥,太医正在诊治,应该没有大碍。”
轩辕无色“唔”了一声,似乎隐隐松了口气:“那就好。”顿了一下,和颜悦色道,“通华,起来罢。”
“谢陛下。”傅锡中微一迟疑,还是依言起身。
轩辕无色负着手,慢慢踱至窗边。窗外夜色如墨,无星无月。
他轻笑了一声,随口道:“赫连翼受伤没有?”
“有。挨了微臣一掌,又被当胸刺了一剑。不知能否活下来……”
轩辕无色“呵呵”地笑了起来:“当年在战场上都没能要了他的命,现在自然也不可能。他若是这么容易就死了,那也不是赫连翼了。”
他的神情一直不见恼怒,倒像是在追思一位难得的对手。
“通华,你看着罢,从现在起,这天下已经不太平了……”
乾元十年夏,绍月长公主驸马赵梓渺薨,长公主悲痛过度,休养于度云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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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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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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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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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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