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瑟会意,垂下眼帘,只恭敬地道了声:“是。”
玥姬抬了抬下巴,姚黄恭谨地行了一礼退了下去,不一会儿,便捧着一幅卷轴走了进来。
她捧着卷轴,小心翼翼地走近靳才人,慢慢解开系好的褐色丝带。
许是卷轴太长,一个人无法展开。姚黄的手一顿,对侍立在靳瑟身后的听琴道:“麻烦搭把手。”
璃雪心里疑窦顿生——这瑶仙殿内侍立的宫人何其之多?又何必要向靳瑟借人?
她本能地想要阻止,但还未开口,听琴的双手已握住了卷轴的一边。
立刻,便听到了姚黄略带得意的声音:“娘娘,这贱婢弄坏了您的画。”
听琴刚刚展开来的一小部分,赫然有一道破损。
璃雪心里“咯噔”一下,果然。
靳瑟和听琴都是怔怔的,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一声脆响,是瓷器落地的声音。
玥姬手上的青釉冰裂纹瓷杯已在地上砸得四分五裂。
玥姬柳眉倒竖,叱道:“大胆贱婢!”
听琴已经被吓傻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磕头:“娘娘饶命啊……奴婢没有……”
姚黄上前一步,十分爽利地给了听琴一个耳光,骂道:“我亲眼所见,是你这贱婢手拙弄坏了娘娘的画!”
璃雪微叹一声,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兰婕妤走到玥姬身边,为她顺顺气,轻笑一声,并不开口。
玥姬冷笑一声:“来人呀!将这贱婢……”
靳瑟已霍然起身,跪地行大礼:“娘娘请高抬贵手。”
玥姬瞥了她一眼,没有言语。
靳瑟低垂螓首,轻声道:“娘娘息怒,奴婢不懂事,是嫔妾管教无方。请娘娘容嫔妾将其带回清宁宫,好好责罚……”
话未说完,玥姬清凌凌的声音已咄咄逼人地直逼入耳:“哦?靳才人这是何意?难道才人以为,本宫贵为从三品玥姬,还不能做主处罚一个小小宫婢?”
靳瑟身子一颤:“嫔妾不敢。”
玥姬闲闲地弹弹护甲,没有理她。
这时,兰婕妤笑着开口:“娘娘快别生气了,都是这奴婢不晓事而已,怎好吓到靳妹妹了?说来呢,靳才人也是自家姐妹,这事也能大事化小的,俪婕妤你说是不是?”
璃雪算是听明白了,玥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其真实意图是想将自己和靳瑟这两位宠妃招为麾下,这才设下这个圈套。
只是,自己被点名了,这个问题怕是不好回答。
若是答“是”,便等同答应了玥姬的招揽,若说“不是”,那么听琴今日只怕会血溅毓秀宫。
玥姬野心极大,又飞扬跋扈,树敌众多,若与其共事,不亚于与虎谋皮,万万不可。只是……
还未等璃雪想出对策,跪在地上的靳瑟突然起身,急行两步,夺过姚黄手中的画,“嘶啦”一声拦腰撕成了两半。
这一下事起突然,无论是璃雪,还是玥姬、兰婕妤,尽皆愣住了。
靳瑟深吸一口气,从容跪倒,面上甚至挂上了一丝浅笑:“嫔妾撕坏了您的画,请娘娘责罚。”
玥姬回过神来,罕见地没有动怒,妆容精致的脸上露出几分复杂之色,缓缓启唇:“靳才人,你这是何苦?”
靳瑟低垂着螓首,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请娘娘责罚。”
玥姬微微颔首,倏然神色一冷,满脸怒容道:“靳才人,你无故撕毁本宫的画卷,真是目无尊卑。哼,你且去宫门外跪着,何时知错了,再进殿来罢。”
见她已将听琴忽略掉,靳瑟反而稍稍松了口气,从容地应了声,便退到殿外规规矩矩地跪了下来。
璃雪心里大急,一时却无计可施——靳瑟为救听琴,故意撕了玥姬的画,这以下犯上的罪名是跑不了了,玥姬这回罚她是罚得光明正大、理直气壮,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她正苦思对策,却听玥姬曼声唤道:“俪婕妤。”
璃雪忙道:“嫔妾在。”
玥姬扶了扶发髻上微有些颤动的凤须,似漫不经心道:“这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儿就是如此,眼皮子浅又不识大体,没规没距的,叫人看着便觉得心烦。到底俪妹妹是定国公府出来的,家教严谨,与这寒门女子就是天差地别。”wWW.ΧìǔΜЬ.CǒΜ
她的声音不算小,即便跪在殿外的靳瑟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算是挑拨离间?璃雪心里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不卑不亢道:“娘娘此话,嫔妾不敢苟同。所谓英雄不问出处,能进宫的姐妹自然有过人之处。既然进了宫,便同为皇上妃嫔,一身荣辱均系与皇上一人,又何来寒门豪门之说?”
兰婕妤轻笑一声:“俪婕妤真是伶牙俐齿啊!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俪婕妤整日与寒门之女在一处,也不怕沾染上穷酸气!”
这话说的刻薄,璃雪立刻冷笑回:“听兰姐姐如此说,嫔妾倒想请教姐姐家世。可是公侯世家?令尊可位列三公?”
“你……”兰婕妤气的俏脸通红,却无言反驳。
宫中人都知道,兰婕妤不过是一介七品县令之女,是算不得什么豪门贵女的。
璃雪无心再与她们做口舌之争,只越来越担心靳瑟。原本看她便有些不舒服,跪了这么久,身子怎么受得了?只是,在这件事上,玥姬不仅位高,还占了个理字。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眼看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忽然,守在外面的宫女一脸慌张地跑了进来:“娘娘,不好了,靳才人晕过去了……”
玥姬沉下脸来呵斥道:“慌慌张张作什么?嗬,这靳才人可真是娇弱啊,这才跪了多久啊……”
那小宫女吓得瑟缩了一下脖子,小声道:“启禀娘娘,靳才人她……她见红了。”
这话一出,三人全都怔了一怔。
璃雪最先回过神来,联想起靳瑟先前的表现,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顾不上玥姬和兰婕妤,快步走到殿外,扶起脸色煞白已晕厥过去的靳瑟,只见她身下的鲜血已透过襦裙洇了出来,不由暗叫不好。
她抬头冲玉清喝道:“快宣太医!”
玉清答应一声,跑着去了。
璃雪看向脸色同样不好的玥姬,道:“请娘娘派人送靳才人回宫,否则龙嗣有异,娘娘只怕吃罪不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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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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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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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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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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