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云痕收了臂弯,紧紧抱着怀中的人,清沂听到耳边的话语,不置可否的一笑。
他说:“我舍不得的。”
舍不得?早就舍了,自然得不到。
清沂潇洒的从榻上站起来,抬手将宽大的锦袖舞到身前,踏着步子走到那放着长琴的桌子边上,伸指挑了挑琴弦,琴弦振动发出声响。
“正好弹上一曲,让我见识见识你的琴艺。”夜云痕道。
清沂说:“方才外面,你不是见识到了?”
夜云痕哑然。
清沂坐下双手抚琴,凄凄哀哀的调子。“剪烛漏影纸糊窗,无言凄凉,相守一场记忆成沙。童颜话旧年光华,一笔朱砂。大梦一场夜色苍茫……”
“不语沉默换张扬,一生离殇,辗转轮回不愿散场,黑眸融入血残阳,生死阴阳墙,一水相隔遥遥相望。”
“弹一曲乱世繁华,挥剑煞气轻狂。月下魂归故里花,女子泪落衣裳。许诺不言不语地老天荒,她待于生死阴阳墙。”
“弹一曲泪如雨下,往事酿成毒伤,夜下流水透心凉。少年梦见离殇,唱下莫哭莫痛莫相忘,你一眠千年水晶乡……”
一曲作罢,夜云痕久久不语。
不知为何,这歌,叫他想到了白沂……
最后的收尾音,铮铮几声,双手抚上还有颤音的琴弦,那弦震得他手麻,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这曲,叫什么?”也不知过了多久,夜云痕看着那琴,脸上有些悲哀之色。
屈指又随手弹起了方才的几个调子:“赤璃……琴殇。”语毕,琴音寂。
琴殇,谐音情殇。
夜云痕默了。
“我们不谈琴殇,今个儿谈谈情殇如何?公子可有情殇?”清沂将琴情咬的很清楚,不至于听不出。
“或许有,或许没有,唤我痕便可,云痕亦可。”他不喜欢自己喜欢的人对自己显得过于疏远,纵然这人不过才认识半日,引起自己兴趣的,就算是熟人了,就如当初的白沂。
“如此挺好,或许有,或许没有,说起来,就是没有。无情殇,无离殇。”指尖在琴弦上拨弄着,却没有发出声音。
“你有。”夜云痕是肯定的,没有那样的经历,弹不出那种隐含的感情的。动人先动己,一首好曲,必会将自己的感情付诸进去,否则哪能感动得了别人。
“是,情殇,离殇,那是我最爱的人,他是个女子,却比男子刚强。”
“原是姐妹情分。”夜云痕闭了眼,心中一抹惆怅。白沂也是个刚强过人的女子,真是,越发的想他了。即便他是猪圈,猪也不知去哪了。或许死了,或许早就死了。
无奈的笑了笑,他竟将自己比作了猪圈……
“自然。”清沂中指使劲的压着琴弦,摩挲着在上面滑动,似乎是想要将手指磨出血来,力道却又控制的刚好,未见血迹。
“除了这淡然的性格,许多地方,你真是像透了她……她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可惜太过天真。”不去看她,耳边似乎就是白沂的声音,但那语气中的感情却截然不同。
她不是白沂,他却在她身上找着白沂的影子。
即便是个影子,留在身边也是好的。“我给你天下,你可愿陪我一世高处不胜寒的日子?”
“我以天下为礼,你可愿娶我为妻?”
夜云痕得到了答案,再也不出声了。
他的答案,便是清沂的答案。
他的妻,留给他爱的那个人,所以不会娶了清沂,因为不爱。
同样因为不爱,所以清沂不会舍了一生,陪他一世尝尽高出不胜寒。
因为不爱,所以否决。
这,便是答案。
夜云痕走了,留下一句“多谢。”便走了。栩洢没有说出自己的目的,但这些就够了。
从前不知道夜云痕到底打得什么算盘,两年里也多少琢磨到了。夜云痕要一统天下,做最高的那个王。夜云痕恨司徒一族,却恨不得司徒惑,便转而恨了东方笑。Χiυmъ.cοΜ
灭了雪忆城,便是他合并天下的首战。
都说成长要付代价,夜云痕的代价是亲人,是自由,是逍遥,甚至,爱情。
他安影嫙,姑且在当一回安影嫙吧。他安影嫙付的代价,死了亲人,丢了朋友。死了一回,再活了一回。废了手脚,或许一生落疾。
这么痛的代价,他再不成长就显得先天弱智了。
人都是被逼着成长,没有穿心剑,哪来铁心肠。
指尖往下一按,琴弦断了,指尖汩汩流出鲜血,深可见骨的口子,栩洢像是不觉得痛的,任那血往琴上流,留到断裂的琴弦上,染红了琴弦。
小哑不知何时来的,翻过那手掌,将流血的手指放在自己掌心,动唇吐了二字:“不痛?”栩洢看着那眼神,知道这二字是个问句。
痛?死过一次的人难道还怕痛么。“无心之人,何处言痛?”
血留到小哑掌心,温温热热的,鼻尖一股腥气,还有那旁人无法察觉的痛楚。握着那流血的手指,小哑将栩洢抱入怀内。“你没有心,我替你痛。”只是唇语,没有声音,栩洢看不见也听不见。
“我没有心,不会爱你的。”栩洢说。
小哑身子僵了,一股刮骨掏心的痛蔓延着,或许砍了左臂就不会再有这种痛两人,可是他宁愿痛,甘心痛。他前两世,定然没有这么痛过。不然怎么会弃她不顾。
终于痛到覆水褪掉麻醉,才懂得爱的珍贵才去赎罪,代价是两个轮回。
不会爱我,那只要我爱你就好了。
栩洢有没有心,会不会痛,只有他自己知道。
栩洢的血似乎止不住,溢出了小哑的手掌,蔓延到手背,一滴一滴滴到地上,沾成血花。
那深深的伤口外翻,隐隐约约能瞧见被血染成血色的指骨。
“找玉珏缝针吧,不然会留下很难看的疤。”声音依旧干涩难听,不过好在声音不大,只是不适的咳了咳。
“好。”栩洢只是答了一个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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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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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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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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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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