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百年金陵饭店交付终身,彼此见证蜕变为成熟大人。
一趟旅途,花光并不富裕的梁振东所有的存款。
年轻气盛的男孩拥着佳人,豪气干云,“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这样的洒脱事,同学间津津乐道的轶事,而现在回头看,他虽不后悔,却也觉得太傻,轻狂的把世界看得太轻,而把自己看得太重。
有一次他和青渊路过促销发售的楼盘,宽大的售楼中心门口摆满了空运过来的彼岸花。
青渊兴奋地跑过去叫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彼岸花,曼珠沙华?振东,我们家里也养一些好吗?”
他轻蔑地憋了憋嘴,说:“不就是石蒜花吗?你确定要摆在家里?在日本这种花可是用来上坟的!”
过去的种种,他不愿回忆,最好统统忘记。
从认识青渊开始,要对她负上一生一世责任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决定埋葬过去。忘了过去幼稚不切实际的依赖和幻想,走到残酷人生现实中去奋斗去拼搏。
所以,他再不能花光积蓄博红颜一笑。
也不能不留后路,死扛着不妥协。
他知道,这个世界并不美好,飞沙走石、满目疮痍。但身边有一个人一直陪着,就想再往前走一走。
这种心理的变化,有人叫成长、有人叫现实、有人叫无奈。
他说这是勇敢!
改变自己,从熟悉的生活到不熟悉的生活里摸爬滚打,尝尽人间冷暖,不是勇敢是什么?
在无望的爱里等待、幻想、只做相思的梦,则是孤勇。
孤身一人的勇气。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青渊读过许多遍,却从没有看完整过,破碎而伤感,她不忍看到惨烈结局。
“我毫无阅历,毫无准备……”
“我一头栽进我的命运,就像跌进一个深渊……”
“从那一秒钟起,我的心里就只有一个人——就是你……”
江城的大学大部分集中在西边的大学区,四五所大学间距离车程均在一小时以内。江城医科大学和师大只隔着一条马路,鸡犬相闻。不仅可以通用操场和食堂,连靓妹帅哥资源也是共享的。
医科大学男多女少,师范学院女多男少,实实在在利国利民。
学校的风云情侣总有几对出众优秀的。
男孩自然帅气阳光,最好还是潇洒的篮球健将,女孩清一色为清纯可爱,穿长长花朵裙子,清汤直发,温婉柔顺。他们手挽着手出现在校园任何一处都要羡煞旁人。
梁振东和杜明歌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出名到不仅自己学校知道,连隔壁医大的学生也知道。
《洛丽塔》里面说:人生有三样东西是无法隐瞒的:咳嗽、贫穷和爱,你想隐瞒,却欲盖祢彰。
如果说单恋是现时代即将淘汰的爱情种类,那么青渊是否是不幸被它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最后一人?
若说没有缘偏生遇见了他,若说有缘,为什么他身边已经有个她?Χiυmъ.cοΜ
青渊压抑感情,寄情于学习。
当时江城电视台里中医养生的节目正播得红火,整个城市都在聊保健、食疗。钱珍花被忽悠的不行,花了不少冤枉钱。还非逼着女儿选了一门关于中医的选修课。
那位老中医老得掉牙,走路颤颤巍巍,说话嗡声瓮气,五十个学生二十九个卧倒睡觉,二十个摇头晃脑打瞌睡。下周再来,教室里稀稀拉拉做不到十位数,老中医长叹一声曰:“自习!”
老中医并不是没真才实学,确实是口才有限,葫芦里煮饺子,有货倒不出。医生这种职业不仅需要智商也要领悟力和人文情怀。
为什么现在有那么多不好的医生?为什么那么多的医生说出来的话听到病人耳朵里就是不太舒心。因为挑选的源头就已经乱套,学校扩招升级,以前的三流职高升本科,一年招几千个医生,全国好几万。过去的师傅带徒弟,言传身教,手把手的因材施教。要学本事先学做人,头三年做佣人,师傅看你顺眼了,有天赋才教医术。哪像现在的教授,自己学艺还不精,带的研究生多得名字都叫不全,这样的老师教的学生能好?
毕业后人人都想进大医院、好医院。但中国的医院招聘不提也罢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医院里的医生哪个没有点关系?哪个科室油水多,奖金高,医生护士都牛逼,他们后面站着靠山,医院里的同事都看不上,会真心服侍病人?
做梦!
说句良心话,没钱没门路莫学医,误人误己,耽误青春,害人害己害家人。
青渊家境雄厚,她没有负担,学得好也好,即便学得不好也没关系。就当纯属爱好,陶冶情操。
没想到她学得刻苦,中医学得比中医学院的学生还好。
这算不算算爱情失意的补偿?
大学同学回忆起来,只觉得这个同学成绩优异,却沉默寡言,还经常不见人影。
因为青渊常流连在师大校园更多于自己学校,她熟悉师大图书馆、食堂、自习室、操场……也知道恋人们最喜欢去约会的情人坡上有漂亮的兰花,骑自行车从食堂到二号女生宿舍楼是七分钟。
终于也明白,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道理的一往情深。
有时,她也痛恨自己这么卑微的喜欢,又实在管不住自己的心。
梁振东没有错,只是不爱她而已。
“他们翘课去南京看彼岸花,几多浪漫啊……”室友阿月是江浙人,边念书边在宿舍做买卖,就是利有富余时间就在女生宿舍卖女性用品,不但挣钱养活自己,还锻炼口才,扩大交际圈。
阿月叽叽喳喳说着在师大做买卖时听来的八卦,青渊的心涩涩伤感,像被金钟撞了一下发蒙。
她把笨重的《外科学概论》盖在胸口,重得喘不过气来。
阿月突然从上铺把脑袋探下来,调皮的说:“阮青渊,杨旭生怎么老是问起你啊?”
问我?
青渊不解,“他问我什么?”
阿月“咯咯”直笑,倒在床上说:“他问,阮青渊同学怎么不来自习呢?阮青渊同学为什么不参加班级活动呢?阮青渊同学,参加学校社团活动没有啊?又为什么不参加啊?阮青渊同学,是不是恋爱了啊,为什么总不见人影呢?"
寝室里所有人大笑起来。
“青渊,他一定是喜欢上你了!”
“神经病。”
青渊骂她们,脸上发窘:“不要乱说话啦。”
学校待不下去……
姆妈说的对,人生在于有过爱,而不在于占有。如果爱成为负担,不如果断结束。未来那么长,每个人都有无数种选择。
青渊回到家,慎重宣布决定毕业后,她准备出国继续深造。
阮次山哼哼着:“女孩子念那么多书干嘛?你又不指着当医生吃饭,将来'宏盛'你不要了。”
没想到,钱珍花坚决支持她:“现在是什么时代,好女不穿嫁时衣。趁年轻,就该出去闯闯。她喜欢读书索性读个饱。”
亲戚们都是鼓励和赞成的。
青渊回到房间,从大衣柜底里翻出件旧衣。
是那年,梁振东披在她身上的校服,后来,一直没有机会还给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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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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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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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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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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