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回坐火车,火车从南京出发。我的鼻子里闻到一种奇怪的味道,像死尸的味道,猜想会不会有人扛一具死尸落叶归根。旁边有一个老哥哥慢悠悠地说:“是谁带了臭豆腐上车了?这一路够瞧的了!”我心下暗惊,金陵的臭豆腐,那是出名的恶臭。我吃过一回后,走到哪里总有几只苍蝇围着嘴上下翻飞。我想如果一个人吃足了臭豆腐跟亲爱的她打个啵,哪怕你就是富如李嘉诚帅似约翰尼·德普,人家也是要跟你散伙的。回来的路上,我跟几个沉默的兄弟姐妹不时把鼻子从车窗缝里伸出去,呼吸一点冷冽而清新的空气,不这样简直没办法活着回来。因为实在找不到臭源,不知道它在什么地方悄悄绽放着恶臭。
臭豆腐如果不考虑别人的嗅觉,吃起来还真不错。吃这东西早晨挤车能占便宜,比如早晨一碗白粥,半块臭豆腐卤,一根煎得焦黄的油条,是一顿很好的早餐,上公交车男女老幼纷纷走避之。我承认我的很贱,想高雅也高雅不起来。我姐有一次请我吃西餐,我愣是说服大师傅给我炒了一大盘蛋炒饭。我站在外面指导他炒广式蛋炒饭。他炒好后,尝一口,对我竖了一下大拇指,意思是我也是个练家子。我把这一大盘蛋炒饭吃完后,已经撑得两眼望天了,什么也吃不下去了。我姐用叉子按着牛排,一手执刀,努力切肉,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看我。那意思是说我天生贫贱相,不可救药了。Χiυmъ.cοΜ
职业美食家不仅得好,还要有天分,另外还要加上一点敬业精神,不好的东西坚决不吃。如果一个人光吃不敬业,也成不了一个好的美食家,顶多做到“大胃王”的份上。因为一个人天天吃好的东西也是受罪,所谓厚味伤舌苔,最后吃什么都是一个味。所以请人吃饭,主人看到客人光临了要说:“谢谢赏光!”碰到不好的饭局,客人等于把舌头又交给你谋害了一次。
一个人不难于一天吃饭店,难的是一辈子吃饭店,绝不吃家常菜。其实在菜当中家常菜最难烧,我认识个老厨师,姓王,叫王秋生。他过去在芜湖一个大资本家家里做菜,这个老板原在芜湖做生意。合肥过去好的饭店全是从芜湖、安庆、上海迁过来的,合肥本地就只有个土菜,比如臭咸菜水蒸豆腐、腊肉、腊鸭之类。这个你看张爱玲《半生缘》中说到六安,常用一句话叫“苦寒”。她说除了茶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东西。合肥跟六安很近,饮食习惯也差不多,都是重咸,能下饭就行了。吃菜口味重,就谈不上细微的了。王秋生当厨子的这家老板在吃上有怪癖:做菜不能放味素,一放味素吃出来马上倒掉重新做,接着厨子就可以到账房结当月的工钱卷铺盖滚蛋了。
所以在他的公馆里能干长的厨子真是不多,他家的厨子换得像走马灯似的。我小的时候应该是个很傻的孩子,就呆问他:“你被炒掉了吗?”他横我一眼说:“只有我在他家干住了,一干干到解放初。老板跑路了,跑到台湾去了。所以我不就到这个地方烧菜给你们吃了吗?!”中午食堂肉片烧莴苣,还有一个青菜豆腐汤。我小口小口喝着,感到分外珍惜。这汤,啧啧啧,原来是烧给大老板喝的呢。我有点顾盼自雄。
但那天中午老头儿做的汤里还是放了味精,要不然哪得这么鲜呢?但我也无权让他下午到账房领钱滚蛋,他已是公家人了。老头说做斋菜难,唱戏的腔,厨子的汤。做素菜最难是吊汤。他给我说过斋菜要用黄豆芽和菇子煨汤,煨的时候把砂罐放在最小的火头上,保持一息之火,似有似无地炖上一两天。他显过一回手艺,做过一道素鱼,紫菜做的鱼皮,确实鲜嫩无比。但他有个怪脾气,不将就。在家里从来不烧菜,连过年也不例外。齐如山先生说过去讲究的大馆子,厨子要知道客人坐的位置,然后以此来判定每道菜的火头大小。荣乐园的厨子再好的手艺,如果在外面跑滩几年回来后还想进荣乐园,得先从烧火吊汤做起,回回火,怕你忘了本味。舌头精细到这样真是令人咋舌。怪不得一帮泥腿子要坐江山,撵你们滚蛋呢。然后他们来吃好东西,重新从上培养起来。
另外,美食家还要和酒绝缘,酒会伤害他的判断力。常常可以看到饭店的大厨钻在灶屋间,用一点辣酱蘸着蒜瓣就酒或者是自己做一个酸辣白菜下饭,寒俭得很。这倒不是老板不给他吃,而是不给别人吃,但他能挡住厨子尝菜吗?厨子不偷,五谷不收。他一天这个尝一点那个尝一点就饱了。我觉得你要恨一个人的话,就让他天天到饭店吃大餐,早晚就能把他吃颓,最后整个系统崩溃掉了。这样打个比方大家就能明白做一个职业美食家该是一个多么艰巨的挑战了,吃在很多时候也会成为一个负担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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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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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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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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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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