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来要我死的吗?”东方傲终于转脸去看眼前这个已经长大的孩子。二十年前,他还那么小,在自己的怀中憨憨笑。
她的母后就在血泊中睁着眼睛盯着自己看。他不敢去看她的脸,看她的眼。脑海中尽数都是她的请求,求他放过自己的孩儿,求他把他当成自己,求他,就这么一直求下去,直到自己血尽而亡。这是一个令人悲伤的记忆,可是他坚守了承诺。
可惜,最后,他还是输了,输掉了自己的命!
“给朕一个全尸吧。”东方傲轻轻的仿佛再无力气说下去:“我怕见到她,她会认不出我。”
朱光启皱眉,心有怜惜,但是念及这么多年来他的忍耐,他的恨意,念及眼前这个老人对自己的种种疼爱,念及他对自己母后真实的情谊,于是点头:“朕准!”
出门,朱光启就看见正在门外站定泪流满面的秋雨。
她看见朱光启走进去,于是就在门口等待。她知道,里面的仇人,终于即将得到他应有的报应,而她这么多年来的怨恨终于得以解脱。她可怜的父王,她的九族人命,终于在黄泉之下得以瞑目,这一切来得如此突然,就像在梦中。
“你也来了!”朱光启在秋雨的面前站定。第一次,他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初见之时,她瞪着好奇的眼睛看着自己,她仿佛再说:你就是当今的三皇子朱光启吗?
后来,他要去征战沙场,她避开了自己的眼神,却在自己走远之际,忽然转身追了自己好远好远。这一切他都知道,都知道的!
现在,她的眼中装满了天下最美的清泉,荡漾着,好美好美。
秋雨点点头,走到朱光启面前。风顺势飞舞了她的长发。她的脸娇艳如天边云彩,洋溢出喜气:“皇上,秋雨终于大仇得报,感谢皇上赦免了父亲的罪名,洗刷了冤屈!”说完,秋雨重重跪下。
朱光启连忙将她扶起,眼神却从未从她的脸上挪开:“雨儿,你还记得我在桃林的一处石碑上的留话吗?”
秋雨一听,脸蛋顿时羞了个通红,忙别过脸去,不应。
朱光启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愿得雨中秋,共挽一扁舟。”
“我不知道皇上你再说什么。”秋雨欲走,却被朱光启反手从身后拥住:“朕再说,雨儿不如入了宫,做朕的皇后吧。朕就赐你名为贞玉皇后。”
秋雨蓦然低下头,无语以对,只是想要挣脱开,却迟迟不得。
朱光启将自己的脑袋搁置在秋雨的肩膀上,闻着她发间的清香:“朕,诚邀雨儿与朕一起,去欣赏大明的江山秀美,大明的臣民安居乐业,与朕一起坐看夕阳老,就像此刻这般……”
见到李天蓝,林莉心中仍旧有很多的不忍,不忍他的落魄,他的怅然,他的不甘,不忍曾经那么多美好的时刻,都在宫中一分钟决定了后半生。慢步走进去,估计李天蓝应该也知道自己来看他。可是李天蓝只是半依在墙角,连头都不曾抬起。
是,林莉也曾假想过,如果自己不是事先得到了消息,不是事先将与自己长相一摸一样,也就是东方傲用来蒙骗朱棣的假公主降服,此刻恐怕缩在这里的会是朱棣,朱光启,也有可能是东方傲,或许,还会有自己。
太多被权欲蒙蔽的人,都以为自己是清醒的,可是往往被蒙蔽的越甚。比如李天蓝,几多时,林莉一直觉得他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少年,会在乡间小道,自然的伸出手来,将名利淡薄在脑后的男子,现如今,正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他恨自己。
“李大哥!”林莉淡淡的叫出声来。可是李天蓝依旧不抬头去看她:“我已经向皇上求情,他答应不杀你。古人不总是说,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么?”
“李大哥,你是不是很恨我?”
“你为什么一言不发,是不想见我吗?”
“李大哥……”
李天蓝低垂着头,哽咽的声音从胸腔里隐隐传出,犹如困兽:“公主,如今你我真的就天涯两隔。这几日,我日日在想,曾经第一次见到公主的时候,那个时候的李天蓝不过是东方傲脚下的一条狗。
他让咬,哪怕是咬着自己,也必须这么做,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蝼蚁之生。可是,我遇见了你,是你让我变成了一个懂得谋划和弑君的人,我日日在想,如果我什么都不曾做过,我就安安静静的站在堂下,和那些老儿一样,你说如今的我,会是怎样?”
林莉愕然地看着低着头的李天蓝,一时不知该如何应言。
“我假设过无数次,我应该依旧立身朝堂,做我的第一将军,我可以冷眼旁观朝内的争斗,所有的杀戮和鱼死网破。”李天蓝说着,忽然鄙夷一声笑:“可是,我竟然荒唐的想要得到更多,那些原本就不会属于我的东西!”
“大哥,一切的挽回都还来得及,不是吗?”林莉几分同情和怜悯,更加明白当一个位高一时显赫之人,忽然跌入谷底变得一无所有,该是如何心生苍凉。李天蓝,他这番言论,不就是在告诉自己,他后悔了,后悔自己冲动的想要争得皇位,后悔他从一开始就在计划和筹谋,他分明知道这场局也是冲动和冒险的行动。
“不,从此后,若有命活,我也将是天涯浪迹的人,与公主你,自然是凤土两不安,可话为永别了。”李天蓝许久幽幽的说着抬头,看了一眼林莉。
他的目光从阴暗的角落里,犹如两道星辰阴暗幽谧的光亮,瞬间在林莉自责的心口挖开了一道口子,有血顺着伤口汩汩的开始流血。不管李天蓝到底是怎样的人,这么多日来蒙受他的照顾,这里面的好,却是真真的,没有一丝假意。
林莉急急的说:“不,大哥,你不要这么说。你可以和我一起会大漠去,我们一起走,再也不留在中原了!”
李天蓝蓦然抬头,不可思议般的看着林莉:“公主,你是说你还是要回去吗?”
“是!”林莉的语气变得坚决起来:“我早就该回去了,这里已经没有值得我留恋之物。这么久以来,我一直在恍惚,我总觉得自己是在做着梦,这个梦却总也不醒来。”
林莉回想起自己在现代的生活,自己的林氏集团,自己从18岁开始,就默默打拼的梦想,如今已然成为一场恶作剧的灰烬,她恨这个不公平的老天,如此玩弄自己的人生。
看着李天蓝林莉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和他一样,都是无依无靠的人。所有的奋斗,都在用命去抵偿,你不知道何时自己能够站起来,何时会倒下去,只有不断的依附比你更强大的人,才能存活下去,生存,原来是一个这么悲哀的概念。
“可是这里……”李天蓝迟疑的看着林莉,欲言又止。
林莉微微的撇了撇唇角:“你是说,朱棣么?”
李天蓝点点头。
“感情的事情,就让他这么随遇而安吧。”想到朱棣,林莉的眼眶有些微微的湿润。他,竟然连自己的真假都不能辨识,还发生了……如此想来,就更加不能坦然的面对,还是让这一切消散吧,搁在心底,用沉沉的石压住,让悲伤被岁月磨砺取代,慢慢的,一切都会忘记,都会不记得,就这样,就这样好了!
李天蓝站起身,隔着栅栏,动情的兀自握住林莉的手。他看着林莉的眼睛,有心疼,有不忍,有更多尝试:“公主,让我照顾你吧!从此后,我愿意站在你的身边,为你做任何事!”
林莉一惊,慌忙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李天蓝牢牢的撰住:“公主,你不要误会,我不会奢望也不敢奢望任何,只是想安静的留在公主的身边而已,留下,为你做任何的事。我不要你给我一段情感,不要你觉得负疚,亏欠我,只要给我留下的机会,只要这样,仅仅只是这样就好!”
“李大哥,你何苦……”林莉心软软的微疼:“这样对你太不公平,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残忍!”
“我不在乎!”李天蓝乘机握紧了手,用上微微的力道。林莉顿时疼的眼泪都要下来了:“我和你去大漠,只要你愿意带着我走!”
林莉停止了挣扎,看着满眼真诚的李天蓝,点点头:“好。”Χiυmъ.cοΜ
看着林莉离开的身影,李天蓝的嘴角忽然慢慢浮上一缕不易察觉的笑意。他的眼中,有太多的不甘心,有太多的怨恨,在幽暗的天牢里,秘密仄仄的散发幽暗的光芒。
当得知林莉为李天蓝求情的消息,秋雨怅然的:“公主到底是个多情谊的人,她的心里恐怕对李天蓝多有不舍吧?”
朱光启淡淡的应声,反手握住秋雨的手:“他们之间到底还是经历了一些事,李天蓝再怎样坏,对公主倒也不差,不像……”
秋雨抿嘴笑,捶打朱光启:“你又想起那个不省事的大哥了是不是?”
“我估摸着,这会他一定正在怒气冲冲往朕的后宫里闯进来。你说,一边是大漠的公主,对我有救命之恩,一边又是朕情同手足的大哥,对自己有扶持之功,朕,是真真的头疼。”朱光启无奈摊开手,对着秋雨又是皱眉又是叹气,引秋雨咯咯笑个不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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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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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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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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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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