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这一话,倒是提醒了杨厚实。他想:快过年了,邻里乡亲的锅碗盆瓢烂了,找不到人帮忙补一补,过年连家伙都没使用了。于是,他对方嫂说了句话,便转身回去,追上那老汉说:“老人家,你的这只鼎锅烂了是不是?”
老汉将手中的鼎锅底翻过来,指着上面的洞眼说:“这不,我上个月来了两趟,一直没见补锅匠,家里都没锅头煮饭了,不知怎么办才好!”
“您是从附近村上来的吧。”
“是呀,黄坡村的。这一来一回,有几十里路远呢,看来今天又白跑了!”老汉有些发愁地说。
杨厚实笑道:“老人家,您别着急,我就是补锅的。您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回去把补锅头的家伙挑来,给您补好这只鼎锅。”
老汉听他这话,心头乐了:“哎呀呀,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在眼前。”随后他又问,“师傅,这些日子来,你怎么不摆摊子补锅头了呢?”
“啊,我进山挖煤了,所以没闲空。”杨厚实回答道。
自从到山里挖煤,杨厚实已经半年时间没摸这补锅的活路了。他跟方嫂回到家里,匆匆收拾好箩筐,和小家才出门去了。临出门前,方嫂一再叮嘱他早点回来。他爽快答应了她的恳求。是的,进山里挖煤后,他和她交心谈话的机会太少了。方嫂难免产生一种孤独的感觉。她迫切期冀有一个男人陪伴她的身边,给她以温暖,给她以力量,给她以欢乐。
杨厚实挑着箩筐担子,来到老汉等候的地方,就地支好炉子,风箱,开始升火熔化锅头铁片。不用杨厚实的吩咐,小家才就挨家窜户地叫唤起来了:“补锅喽!补锅喽!”
许久没听见这样的叫唤了,镇上许多人家纷纷拿着破盆、拎着烂锅头,来到补锅的地方,自觉地放下破烂家什排队。
仅一阵功夫,杨厚实就替老汉补好了鼎锅。老汉仔细地看了一下锅底刚刚补好的疤痕,感到很满意。他高兴地说:“师傅,你的手艺真巧,怎么不到我们村上去走一趟呢?我们村好些人家的锅碗盆瓢都有要补的,只是出来一趟不方便。”
杨厚实答应道:“好的,有空了我就去一趟。”
赶了一天圩日的乡亲们,渐渐地离散回去了。寒冬腊月,天色黑暗得快,大约才是傍晚6点钟光景,镇上已经被茫茫暮色笼罩住了。杨厚实补好最后一个锅头,在阿杏的催促下,才收拾好担子回去。
方嫂做好晚饭,在门口望了又望,干巴巴地等着杨厚实的回来。她伫立在门框旁边,两只袖子套着袖子,胸襟前还系着一条半椭圆形的碎花浅蓝色的旧围裙,围裙上留有一点点陈旧的油迹和污渍。
她的后脑勺上挽着一只结实的发髻,她刚刚从厨房出来,鼻翼上还印着一点点火烟留下的烟痕。看她那身打扮,实实在在是一个善于吃苦耐劳的家庭主妇。虽然至今她夜里仍是独守空房,但她感到自己的生活已经得到了充实,精神上已经有了依靠。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因为杨厚实来到了她身边。
这些日子来,她暗暗将杨厚实和以前的方哥相比较,她越来越觉得杨厚实身上的优点多于方哥。他既不喝酒,又不乱花钱,更重要的是他不上赌馆,不抽大烟,不去嫖别的女人。而且,他性格憨厚、为人朴实,干活勤快,还有一点,他十分体贴她,这是她感受最深的地方。她想,这辈子能和这样的老实男人在一块生活,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啊!
杨厚实和小家才、阿杏一块回来了。方嫂迎上前去,接过他的担子。回到屋里,方嫂转身进入厨房,端出一盆温水放在院子天井,让他们老少三个洗洗手。
吃饭的时候,方嫂问杨厚实说:“大哥,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饭菜都快冷啦。”
杨厚实挟起一块牛杂肉,放在阿杏的碗中,说:“嗨,几个月没补锅匠到镇上,活儿堆得太多了呗!”
阿杏吃了一口碎玉米和红薯片煮成的饭,慢慢地嚼动。然后说:“妈,大叔方才说明天他和家才哥到附近村上去补锅头。”她说话时一粒玉米从嘴角掉下桌面,她看见了,又捡起来吃。
方嫂听了女儿的话,向杨厚实投去询问的目光。不等她开口,杨厚实解释道:“哦,趁明天还未上班,我打算到附近农村走走,一来快过年了,能挣几个钱回来补贴一下生活开销也好。二来嘛,我们也快要办事婚了,开销大一点,所以我想多挣一点,把婚事办得体面一点,让你漂漂亮亮的出现在婚礼席上,好让乡亲们看得起你这个新娘子!”
末后那句话,叫方嫂听得耳根儿羞赧得象一块红布,她半嗔半恼地瞥了杨厚实一眼,嗔他一句道:“瞧你这个老实大哥,没想到也会说出这样叫人害臊的话来,我已经徐娘半老了,还新娘新娘地叫,让人家听了多难为情!”这个女人脸上露出羞嗒嗒的样子。她嘴上虽然装出不高兴的样子,其实,她心里象灌满了蜂蜜似的,浑身甜滋滋的。
阿杏看看妈妈,又看看杨厚实,突然高兴得拊掌叫起来:“嗬,阿妈要和大叔结婚罗!阿妈要和大叔结婚罗……”
方嫂见女儿的声音又尖又响亮,生怕让镇上的人家听见,急忙用手捂住她的嘴巴,佯装生气地说:“疯丫头,你乱嚷嚷什么呀?你再喊看我不割断你的舌头!”
阿杏吐了吐舌头,然后“咯咯”地笑起来。
小家才比阿杏大两岁,自然比她懂事。他从心眼里喜欢这个贤淑善良的婶娘,他早就看得出大叔与婶娘两人之间的关系。他真诚地希望他们两人早日结婚,快一点住在一块,组成一个新的家庭。这时候,他见大叔已经将他和婶娘的事挑明了,感到很高兴。突然,他好象想起什么,自个儿笑笑。于是,他向方嫂伸过脖子,做出神秘的样子,悄声地说:“婶娘,等到你做新娘的那天,我有一句悄悄话儿要对你说。”
方嫂看到小家才那调皮的神态,又听他说出这般的话,脸庞更红了。她感到耳根一阵阵发烫。她红着脸儿说:“快吃饭,快吃饭,有什么话留到以后再说!”
杨厚实目睹方嫂那副半嗔半恼的神态,脸儿红,耳根赤,妩媚的眸子流露出别样的风情,更显出一个女人的丰韵来。他忍不住的把自己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她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上。四目相视,温存而相爱的视线仿佛似一丝丝扯不断的无形的红丝线,把他们之间的两颗心连得更紧密了。
就这样,这户特殊家庭一家四口人,第一次在这样欢乐的气氛中吃完了晚饭。天色完全黑了,这户人家点亮了煤油灯。方嫂有事出门去叫肖英。杨厚实端来木盆,打了半盆热水为阿杏和小家才洗脸洗脚。
阿杏和小家才双双把脚放进木盆热水中,不停地用脚反复搓洗脚背上的泥垢。洗着洗着,不时你用脚踩我的脚,我用脚踩你的脚。木盆里,飞溅出一点点水花,将地上弄湿了一块。屋里,不时响起两个小孩子的欢笑声。
孩子们洗干净脚后,杨厚实用浴巾擦干他们脚上的水珠,然后叫他们上床铺玩。接着,他脱掉鞋子,也把双脚伸放在还略冒出热气的脏水中。他舍不得把孩子们洗过的脏水倒掉,虽然居住在红水河边,但是下码头去挑水是很辛苦的。再之,多烧一盆热水又多浪费柴草。所以,他认为粗粗洗一下脚将就点就算了。
不一会儿,肖英跟着方嫂来了。杨厚实跟肖英打了一声招呼,他见没事干,就说要回客栈去。肖英连忙说:“杨大哥,走那么快干嘛,我又不是老虎。再说,你进山里挖煤几个月了,你还没和咱嫂子亲热亲热呢!”
说着,肖英向方嫂投去一瞥稍皮的目光。方嫂脸颊一热,佯作生气道:“你坏,就你坏!”方嫂用手去捶她,她咯咯笑着闪开。
看着这两个女人嘻笑逗闹,杨厚实觉得心里很甜,但脸上感到很尴尬。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发楞地呆在原地不动。
肖英笑了一会儿,她敛息笑声,一板正经地说:“好啦,别逗啦,快点拿布来给我剪吧!”
“大叔,别走,来讲个古给我们听。”阿杏叫了杨厚实一声。
杨厚实想想,这么早回客栈也无聊,不如和床上的两个孩子玩一会儿。于是,他上床盘膝坐着。阿杏张开双臂,从背后一把住杨厚实的脖子,直嚷嚷道:“快给我们搬古,讲个神仙的。”
“好好,大叔给你们讲个牛郎织女的故事。”杨厚实应喏道。于是,他维妙维肖地说起来,“从前哪,有一个放牛娃……”
阿杏和小家才马上老老实实地坐在他前面,睁开大大的眼睛,很快听得入神了。
煤油灯光微微恍惚,将肖英和方嫂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两个身影紧贴在一起。方嫂伫立在肖英身边,认真地看肖英为她剪裁衣服样。肖英以灵巧的动作,不停地比试、划线、裁剪,她一边忙碌着,一边低声地和方嫂讲些什么。瞧她们两人亲密无间的神情,就象一对和睦的妯娌,或者是一对形影不离的同胞姊妹。
肖英很快就把衣服和裤子的式样剪好了。她伸直一下弯得有些酸痛的腰脊,轻轻地捶几下。然后将衣样叠好,说:“我帮你拿回家缝吧!”
方嫂拿过衣样,说:“太麻烦你啦,反正这几天不用到山里挑煤,我自己缝就行啦!”她拾起一块衣料,又说,“阿英,你裁衣样真会节省布料,你看,这块布料又可以给我做两双鞋面了。”
“你呀,真会精打细算。”
“别逗啦,到你当家的时候,你也会成为‘算盘精’的。”方嫂揶揄她一句,自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
肖英见方嫂笑得那样甜,笑得那样开心,深深地被她的神情感染了。她思忖道:爱情这东西,真是一种巧妙的秘方。它可以使忧愁者变得欢乐,使上年纪者回到年轻时代,使病怏怏者恢复健康。
不是么,去年初,方哥不幸从山上摔死,方嫂满腹忧郁、愁苦、哀伤,经常以泪洗面,由于她的精神受到严重打击,整日怏怏不欢,脸色黄得象一片蛀满虫眼的菜叶,嬴弱的身体仿佛经受不起一丝微风的吹拂。
而现在,她与杨大哥才相爱几个月,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经常有说有笑,一改过去郁郁寡欢的模样。不仅如此,她似乎还年轻了许多。
此时此刻,肖英联想到自己和文庆强相爱的情景,强仔虽然也和杨大哥一块在山里挖煤,她和他很难得机会在花前月下卿卿我我。每一次与强仔在一块叙谈,她总感到时间过那样快,恨不得让时间凝固下来。
今天白天,她已经与文庆强约好,傍晚她上他家一趟。她正要出门的时候,方嫂却来了,当她知道方嫂叫自己帮剪裁一套新衣服,她便把自己的事搁放下来。平时,只要方嫂有要求于她,她总是乐于帮忙。
这时候,肖英担心文庆强在他家等急了,于是告辞要走。方嫂说要送送她,她谢绝道:“别送了,我还有点事到强仔家一趟。”
方嫂听了这话,半嗔半怪地说:“哎呀,你有事怎么不早点说呀,免得今晚上无论如何我也不会麻烦你的!”
“麻烦什么呀,现在到他家去也不迟嘛!”肖英不以为然地说。末了,她又补充一句,“哦,嫂子,如果你的新嫁衣赶不出来的话,千万告诉我一声,我可以帮你的忙,啊!”
“呃,如果缝不出来的话,那就把事情往推一推呗。”方嫂的语调显得很轻巧、快活。
肖英做出个鬼脸,嘻逗她说:“哟,推一推,我才不相信哪!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中那段花花肠子煎熬成什么急样子了么!”
方嫂脸一红,扬起巴掌装出打下去的样子:“我煽烂你这张贫嘴,我煽烂你这张贫嘴!”
“咯咯咯!”肖英一转身,朗朗大笑起来。她那俏长的身段连同一阵阵笑浪一起冲出了门外。
门口被这个天真活泼的妹仔打开后,一阵寒风马上跟着钻进屋里,将桌子上油灯的火苗吹得晃晃忽忽,方嫂赶紧过去把门关上。
杨厚实讲完故事,这时才发现两个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他把他们安睡好,轻轻地盖上被子。
方嫂关门转过身来,用双手捂了一下自己的腮帮,感到一阵发烫。方才肖英姑娘那句俏皮话儿,如同一支划着的火柴,把她心中那团欲火点燃起来了。她感到浑身阵阵臊热,于是,忍不住急步走近床前,将鞋子脱掉,二话没说,就往杨厚实身上扑去。
杨厚实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他愣怔片刻,才把压在自己身上的方嫂推开,吃惊地说:“你……你这是怎么啦?”
方嫂坐起来,紧紧地搂着杨厚实的脖子,将自己的脸颊紧紧地贴在他的脸上,不停地摩挲着。杨厚实木头人似的一动也不动,任眼前这个女人抚摸自己身体上的每一处部位。当她触摸到他那里,她挺不住了,连连说:“杨大哥,你……你给我吧,我真的挺不住了!”
说着,她拉着他的手,往她的衣裳里面伸进去,把他的手按住自己的柔软雪峰,不停地摩挲。揉着捏着,她又解开自己的裤带,拉着他的手往下部探去,说:“你摸啊,我下面湿润了,真的,我……我要……你快给我吧!”
杨厚实的手被眼前这个女人帮助拉到他从未到过的神秘地方,暖呼呼的。此时此刻,他感觉到自己膨胀的感觉一阵阵往脑门上冲,他挺不住了。
他又一次品尝到有一种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快感,一种触电似的轻松舒畅的、他瞬间晕眩了,一时如同走入梦境中。他一下忍不住了,将手拿出来,一把将方嫂紧紧地拥抱在怀里,激情地吻她的唇,继而激动地撩起她的衣裳,张开嘴巴就一个劲地嘬她的圆香。
方嫂闭着眼睛,幸福地享受着,情不自禁地嘤嘤哼哼起来,接着她要把他的裤子脱下来,当她的手触摸到他的裤裆时,摸到了黏乎乎的粘液,她顿时意识到,他已经开闸泻水了,她感到很失望,突然松开手,嗔怨道:“大哥,你……你为什么不给我啊?”
杨厚实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他吱唔道:“方嫂,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根本来不及考虑该怎么样,就不由自主地开闸了,好象做梦一样似的,一切都糊里糊涂。”
方嫂是过来人,她理解男人的性意识,有时候确实是不以他的意志来控制的大脑神经的,尤其是那些从来没有接触过女人的处男,往往稍为碰对女人的身子,甚至只目睹一下异性的身体,血管瞬间就贲张引爆了。
难道杨大哥他真的是处男么,他以前真的从来没有近过其他女人么。想到这里,方嫂觉得自己这样一个寡妇有幸嫁给一个红花仔,真的好幸福哦。遗憾的是,他却没有占有她,那是她最需要最宝贵的“珍品”啊!
她忍不住了,用手粘一点他裤裆的黏液,然后把手指放进嘴里含一下,感觉味道透着浓浓的腥咸。
“方嫂,这些东西怎么能吃呀,太脏了!”
女人抬起羞涩的眼睛,飞出一道晶莹的秋波,轻轻地说:“只要有了爱,就不会觉得是脏。你可能还不知道女性养生护颜的妙方,女人的容貌、漂亮和青春年华,往往源自于男人的滋润。”
杨厚实傻楞楞地望着她,半信半疑地说:“真的是这样吗?”
“当然,要不女人怎么会甘心情愿地嫁给你们男人啊?”
“噢,原来如此!方嫂,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爱你的。”
方嫂微嗔道:“干嘛非要等到以后呢,难道你现在就不能好好地爱我一回吗?”
杨厚实木讷地说:“我当然爱你呀!要不然,从第一天在码头见面的那一刻起,我就不会对你萌生出一种难以舍弃、一见钟情的感觉。”
“嗯,我知道。不过……”她嘎然而止。
杨厚实意识到她心里还有说不出口的话,于是,追问道:“不过什么呀?”
方嫂抬起眼睛瞥他一眼,犹豫片刻,继而反复抚摸着他的脸,压低声音地说:“你是不是装傻呀,此时的爱与那时的爱能一个样吗?男女双方只有在一块做了那事儿,才是爱的升华,情的飞跃!”
杨厚实再木讷,他还是明白那事儿指的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还是继续坚守他的最后一道防线。他耐心地劝慰方嫂说:“方嫂,我真的很感谢你对我付出的爱情,感谢你对小家才付出殷切的母爱!”
看见他还是一动也不动的样子,方嫂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没有泄气,继续向他挑情:“杨大哥,我……我实在熬不住了,阿英起初说的话你听见了吧?你知道,一个孤独的女人是多么需要男人的温暖和感情啊!”
床头旁边那盏孤怜怜的煤油灯,光线虽然黯淡微弱,但仍然把方嫂那双眼睛映照得闪闪发亮。她的那两只瞳孔里,有两颗小小的亮点在激动地跳跃,仿佛两颗夜明珠一般闪烁着,给人以热烈的亢奋的幻想。
杨厚实为这个女人的痴情和真爱深深地感动着,然而这时候,他的心情已经冷静下来了,特别是看到她用手指粘着他裤裆处的粘液放进嘴里吸嘬情景,吸得那么有滋有味,就象婴儿吸吮母亲的乳汁表现出纵情和贪婪,更是让他难过和愧疚。半晌,他吱唔着说:“方嫂,我理解你的心,我知道你需要我的爱。可是,我……我……”
“我什么啦?你说,你说呀……”方嫂没想到他竟如同冷血动物一般,对待自己给与他的热烈的感情那么冷淡、犹豫、彷徨、慌乱,不由得有些伤感起来。她反复追问道。wWW.ΧìǔΜЬ.CǒΜ
“我是说,我们俩还没有举行婚礼,就做那种事,怕人家说闲话。”
“谁爱说就让他说去,反正我是你的女人!我和自己的男人做那事儿有什么丢人现眼的,你太古板了!”
杨厚实怕吵醒两个酣睡的孩子,急忙“嘘……”一声,压低嗓门说:“别嚷那么大声,吵醒他们就糟啦!”
经他这话一提醒,方嫂也觉得自己方才太冲动了。她让心中激动的情绪缓缓地平静下来。许久,她与他默默地对视着,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杨厚实见如此沉默下去有点那个说不出的滋味。他的目光落到了对面床上的刚刚裁好的衣样,于是,他有了新的话题:“哦,趁现在没事,不如抓紧时间缝几针你的新衣裳吧,免得到你做新娘的那天来不及穿上新嫁衣。”
“做新娘,做新娘,给你这种木头人做新娘又有什么意思!当年方哥就不象你现在这样冷冰冰的!”方嫂内心的激情虽然平静了下去,但面孔却绷得紧紧的,没好声好气地吭了他一句。她感到挺委屈的。说着,说着,眼睛有些湿润了,她转过脸,用手背拭去眼角上的泪珠,她不想让杨厚实看见。
其实,杨厚实已经看到了她眼睛里点点晶莹的泪花,那是煤油灯光映照出来的。一时间,他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冷落了。方嫂对他那般亲热,那般温柔。而自己给她的却是毫无感情的冷漠态度,能不使她伤心吗?能不叫她感到委屈吗?一个孤怜怜的女人,确实很需要她心爱的男人送给她以阳春般的温暖。
想到这儿,他决意不让方嫂感到太失望,他要用爱去安抚她胸中那颗曾经受过创伤的失落的心。于是,他伸出手,用粗糙的手把方嫂的脸扭转过来,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温和而充满火热情感的语气说:“淑兰,我……我对不住你!”
仿佛是一种陌生的而又如此亲切的声音从遥远的天涯海角飘入了方嫂的耳际。“淑兰”,这个陪伴着她二十年的名字和称呼,自打第一次结婚后,就已经差不多10年没听见有人叫了。她嫁给方哥后,镇上的乡亲们就用“方嫂”的称呼代替了父母给她起的名字。渐渐地,人们似乎忘掉了她原来的名字。
现在,她突然听到杨厚实这样叫她的真实的名字,内心不由一阵激动,忍不住再次扑在他宽厚结实的胸怀里。她眼的泪水象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滚落下来。
杨厚实紧紧地搂住她的腰,他感觉她的身子急遽地起伏,她的两个纤瘦的肩胛不停地抽动着。他知道,她太激动了。他任她的泪水尽情地洒落在他的胸口上。一会儿,他轻轻地安慰她说:“淑兰,别哭了,今晚我不走了,我在家里好好陪你,啊!”
方嫂心田那复活了的春苗这时好象遇上了一场渴望已久的甘霖。她兴奋地抬起头来,噙着泪花说:“杨大哥,你说的是真的吗?你不是哄我开心的吧?”
一语说毕,这个可怜的女人终于忍不住抽泣起来。是啊,方哥刚刚死去的那几个月的日子里,她觉得自己受到的委屈和痛苦太多了。如今,苦尽甜来,她感到生活又重新有了新的奔头,新的希望,她能不洒下含笑的泪花吗?!
黑牯岭煤矿股份有限公司第一年的生产经营总账结算完了。虽然只开工几个月,但是,乔克仁还是要把头一年度这几个月的生产经营盈亏情况作个总账,以便心中有底。
乔克仁拨完算盘上的最后一颗珠子,心情随之阴郁下来。他拿起笔杆,很不情愿地在账本上记下那个令人不快的数字。接着,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从他满脸凝重的神色可以看得出,去年公司的经济效益状况不容乐观。
余歌林、甫茂华呆在办公室里,他们不用看账本上的数字,就惴测出公司的经营情况不仅没有利润,而且出现了亏损。甫茂华靠近乔克仁的身边,低声地问:“克仁,公司蚀本了,我们怎么办呀?”
乔克仁慢慢地合上账本,许久,才开口说:“唉,万事开头难。如果办什么事总以为一帆风顺的话,那是不切可实际的。当然,我们公司的生产还没有达到严重亏损的地步,山里的煤场还积存两千多吨煤。如果把煤全部卖完,估计只亏损一万多元钱。”
“哎呀,那我们不是白白辛苦了几个月么?”余歌林叫道。
“是辛苦了几个月。不过,我们在生产实践中得到了锻炼,也积累了一定经验,起码摸出了一些门路。这些经验教训在书本上是学不会的。”乔克仁很有自信地继续说下去,“当然,我们要树立起信心,不要被暂时的亏损吓倒。从长远的目光来看,公司的生产还是有前途和希望的!”
“希望是希望。可是,如果让董事长知道了,他还会让我们继续干下去吗?”甫茂华担忧地说。
“所以,我们要千方百计对他瞒过去。”乔克仁赶紧说。
“这,这能瞒得住吗?他是董事长,他提出要看总账怎么办?”
“现在马上造一本假账应付了事。”
甫茂华把目光转到余歌林身上,意在征求他的意见。余歌林想了想,认为唯一的办法只能是这样。于是,说出赞成的意见。
余歌林语顿片刻,他考虑到万一沙煲漏底,到时候有嘴也说不清楚。不由得流露出难为的脸色。
乔克仁跟两位同事认真分析公司前段生产经营方面亏损的原因,他说:“我想,我们公司如今的煤炭在外地市场上已经站稳了脚根,不愁没有销路。目前积压两千多吨原煤,主要是进入冬季后,红水河水位下降,航道不畅通,使原煤不能直接从水路外运,中途重新装船卸船费用过多,造成资金周转不过来。
“另一点,如今我们公司的井口开采在山弄里面,用人力一担担从深山里边挑出山外,又从山外用牛车一车车拉到码头装船。除了支付昂贵的运输费用外,同时在运输中,路上还洒掉了不少的煤。这些,都是造成公司亏本的重要因素……”
听乔克仁分析得如此有条有理,甫茂华觉得是实实在在的,他急切地问道:“那你说,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乔克仁缄默片刻,说出了蕴藏在他心中许久的打算:“我想,我们公司刚刚创建,作为黑牯岭煤矿的雏形目前至少还说不出个甲乙丙丁。一是没有建成象模象样的矿井,生产设备比如鼓风机、抽水机、矿车、运输工具等等,至今还没有购置;二是如今的生产条件太简陋,没有形成系统的采掘工作能力,产煤方式处于十分原始的阶段。如此落后的生产力,如此简陋的生产工具,要使我们公司的经济、生产能力得到腾飞是十分困难的,所以我有个设想……”
甫茂华、余歌林屏息倾听乔克仁说出下一步的工作规划:“……过完年之后,我要再次到省矿产地质厅去,请有关专家尽快来这里勘察,探明煤炭资源储藏分布情况,以便确定打井口位置。当然,井口不能再打在山弄里面了!”
余歌林担忧地说:“我们公司目前资金太缺乏,投产建新井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照目前的生产能力,在收益方面是比较保险的,但是,如果我们不量力而行,一味搞股份集资扩大生产,是不是有些太冒风险呢?”
“风险是大一些,不过,”乔克仁雄心勃勃地说,“一个人在世界上如果总想四平八稳,前怕狼,后怕虎,不冒点风险,没有一点闯劲,没有一股敢闯敢拼的精神,又如何在事业上有所建树呢?”
余歌林还是摇摇头:“建树是建树,冒险干大事业我总是感到放心不下,所以我认为步子迈得小一点比较稳当些。”
“歌林,我认为你的胆子太小了,我们为什么不能加快一点点步伐呢?象目前这样的生产方式,公司要死不活的。要干,干脆就干它个轰轰烈烈,干它个惊天动地,不到黄河心不死!”乔克仁显得很自信,不知不觉中把语调提高了八度。
从外表看上去,乔克仁长着一副白净的脸,说话有点娘娘腔。可是,谁能相信这个书生气十足的小白脸,竟然怀着一腔豪情壮志呢?
余歌林看了看眼前这位同窗多年的好友,似乎觉得有些陌生。虽然他知道,凭着目前这点家当去开办一个有一定规模的煤矿,是有点象痴人说梦话那样可笑和滑稽。但是,他不想去阻拦他,给他泼冷水。他想,等到那一天他一头撞对南墙,直碰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他就知道我余某规劝的对不对了。
甫茂华根据乔克仁的意见,坐在办公椅上开始编一本应付乔应天的假账册。他写着、记着,时而问乔克仁,是不是这样编造。
今天,乔应天下乡去追债,眼看大年三十快到了,四邻乡村有不少农户还拖欠着乔家的租子和钱。跟乔应天下乡催账的,有刀疤脸、柴四苟、黄五、阿山,还有那条凶恶的狼狗阿黄。
乔克仁之所以敢于想出用一本假账册来糊弄自己父亲,是因为他清楚懂得,父亲搜刮来的不义之财太多了,连他也不清楚自己家财到底有多少。公司这次亏损一万多块钱,对他家来说,算不上是什么严重的问题,何况还有余太元和甫文宝两个老板分摊呢。这样一来,更显得无所谓了,权当交一笔学费罢。
不一会儿,杨二妹来了,她叫了一声:“少爷,该吃中午饭了,吴太太叫我来问你,公司去年的帐目结完了没有?”
乔克仁挥挥手,示意杨二妹出去。
杨二妹疑惑地说:“帐不结完,也要去吃午饭啊,总不能饿着肚子干活吧!”
“二妹,你没见着我和茂华、歌林正忙碌着吗?现在是忙碌得不可开交,连尿胀了都没空去撒呢!”
杨二妹微微脸红道:“看你说的那么粗鲁,就不能把话说得文雅一点么!”
余歌林笑道:“呵呵呵,经理平时和工人、挑煤的女人交流谈话时,总是很文雅的,主要是快过年了,经理既要忙着结公司创建以来几个月的总帐,又要忙着结算上个月工人们的工钱以及挑煤装船的劳务费等。时间紧,你又来催三喊四的,他不耐烦了呗,所以……”
杨二妹略略扫视一下财务科,只见甫茂华、余歌林以及她哥哥的桌面上都摆着好多帐页、算盘、还有工钱结算表。看来他们不知谁在结算月度帐,谁在统计全年总报表、谁在计算工人的工钱以及运输、装船、挑煤的劳务费等……
她想了想,便说:“少爷,我看你们都在忙,干脆等一会儿我给你们送午饭来,省得你们来回走。”
乔克仁抄写完一组数据,抬起头应一声:“好吧,麻烦你给我们送饭来。”
杨二妹离去后,乔克仁对在座的甫茂华、余歌林说:“茂华、歌林,今天不管怎么样,必须赶在董事长下乡催帐回来之前调整好新的帐本!”
余歌林问:“董事长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往年都要等到天黑了才回到家的,下乡催收租子不容易,加上今年天气大旱,谷子歉收,因此农民也拿不出更多的谷子交租。”
“哦,那就抓紧时间把帐目赶出来!”
乔克仁聊了两句,不再说话,只顾想法子怎样把帐目调整得更合理、更真实些,尽可能不让乔应天一眼就识破这是糊弄他的假帐。
时间过得好快。
傍晚,一缕缕炊烟笼罩在镇上大街小巷。
余歌林直起身子,伸一下懒腰,说:“快累死我了,今天的工作量简直比进山里下井还累!”
甫茂华说:“我做的差不多完成了,歌林,你还差多少?”
余歌林说:“唉,还差多呢,有一个月的财务数目就是平衡不了,也不知是错在哪?”
乔克仁对他说:“别急,再细心检查一下。”
“妈的,在学校读书的时候,从来没有学过结帐这玩艺儿,今天简直是逼上梁山了!”余歌林发牢骚道。
他们正聊着,杨二妹又提着饭菜来了,她一进屋,就高兴地嚷叫起来:“少爷、甫技术员、余技术员,吃晚饭啦!”
余歌林立马放下手中的活儿,端起饭盒就吃。很快,甫茂华也过来端起饭盒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下,慢慢咽食起来。
杨二妹见乔克仁没有动静,再次提醒他道:“少爷,先吃饭吧,不然饭菜就冷了!”
她再催了两遍,乔克仁才不急不慢地走过来……
傍晚,乔应天从各乡催债回来,将一大把一大把的银毫、铜板放在桌面,贪婪地清点起来。一枚枚银毫互相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音。那悦耳的音响,轻轻地叩动着他的神经,令他浑身肌肉松驰,激起一阵阵快感。
吴玉娇端着一罐香喷喷的鸡汤进来,见到满桌面白花花、亮烁烁的银毫,笑咪咪地叫起来:“哎哟哟,我的乖乖,今天收得这么多的账回来呀!”
乔应天将十枚银毫作为一叠,一叠一叠地排列好。他一边叠银毫,一边回答说:“嘿,跟那些穷鬼催账,简直就象挤药膏,你不使劲捏一下,它就不肯出来。”
“你跑了一整天,来,趁热把这鸡汤先吃了,我来帮你叠。”吴玉娇把瓦罐递到乔应天的面前。
这时候,乔应天才感到肚皮确实空瘪瘪的。于是,放下手中的银毫,开始品尝热乎乎的鸡汤。他吐出一块鸡骨头,问道:“阿仁他们今天还没结完账么?”
吴玉娇说:“别说啦,阿仁和甫技术员、余技术员今天在财务办公室忙了一天,连中午饭和晚饭都是让二妹亲自给他们送去。方才听二妹说,他们快结算完全年帐目以及工人们的工钱了。”
乔应天说:“平时每天他们是怎么搞的,干嘛不及时入帐呢?”
吴太太说:“这也怪不得阿仁,至今公司还没有安排一个专职的财会人员,阿仁平时要经常到山里忙着下井检查指导工作,所以一般的帐目一个星期才进一次帐。”
“他们没空记帐,干脆我来做好啦!”
“你来做?你能行吗,这工业生产经营的明细帐不是你下乡收租那么简单,听阿仁说,这复式记帐法你明白吗?”
乔应天摇摇头:“我没听说过什么复式记帐法,不过大概总能看懂一些开支收入流水吧。等一会儿我去看一下。”
乔应天匆匆填饱肚子,收拾好桌子上的钱,便到办公室去了解年终总账的事情。他牵着凶恶的狼狗,慢悠悠地走在街道上。一些胆小怕事的行人远远见到他,纷纷避让到旁边去。
办公室里,乔克仁和余歌林、甫茂华正在忙得不可开交。暮色早已降临了,屋里显得很暗。乔克仁点亮汽灯,他凑近甫茂华身边,问道:“怎么样,账目做完了吧?”
“快啦!”甫茂华回答的时候,连头也没有抬起来。
“等一会儿我父亲来过问账目的话,就照我们方才讲好的应付他。”
“知道啦!”
天色晚了,气温比白天寒冷得多。屋里的火盆,燃烧着一堆通红的火炭。余歌林抄写着,感到手有些冻僵了,便转身伸手往火盆烤一下,活络活络冷得不太灵活的手指关节。
不一会儿,乔应天将虚掩的门口推开了。狼狗阿黄伸出长长的舌头在乔克仁身边转来转去。乔克仁将它喝退到一旁。
“董事长,你下乡回来啦!”余歌林和甫茂华几乎异口同声地打招呼。
乔应天走到桌子前,拿起一本账册,不怎么在意地扫视几眼。然后问道:“阿仁,去年我们公司的利润不错吧?”
乔克仁胸有成竹地说:“爸,你放心,我们的生产效益基本上是可以的。现在除了煤场还积存两千多吨煤没有卖出外,公司还赚了一万多。”
“啊,怎么才赚一万多哪?”乔应天听说盈利数目这么少,有点吃惊,他不太相信地反问道。
“能赚这一万多就算不错啦!”乔克仁指着账本上的数目解释道,“你想,公司才开张半年时间不到,就盈了这笔钱,难道还不满意么?”
“你呀,真是不懂,做生意就是要赚大钱嘛!”乔应天举起文明棍,朝天上划了一个圆圈,大声地吼叫道,“我想每年至少要赚它10万!不,我想要赚它100万!两百万!最好每年能够赚回一座金山!”听他的口气,恨不得把天下的金银财宝全部搜刮入他的口囊之中。
甫茂华接上一句说:“董事长,您尽管放心,以后我们的煤矿生产规模发展扩大后,会有那么一天的!”
余歌林也献媚地向他敷衍两句好听的话:“乔老爷,还是您说的对!做生意嘛,就是要赚大钱,而不是小钱。不然,那肯定是天底下最大的笨蛋!”
“对对,做生意就应该有这样的气魄!”乔应天很赞赏余歌林的话。
余歌林转过口气说:“当然罗,万事开头难。我们的公司才刚刚开张不久,能赚到这一万就已经不错的了。”
乔应天听他这么一说,想想也有道理。因此,他只好叹了一口气:“唉,利润这么少,我看今年春节就不用分什么红利了,等到明年再说吧!”
乔克仁附和道:“方才我们也正是这样想的。”
“不分红利我倒没什么意见,只是不知余老板和甫老板同意不同意?”
甫茂华马上接过话说:“董事长放心,我写信跟我爸爸解释清楚。我想他会没意见的。”
“是呀,我也会说服我爸爸。再说,这一万多块钱若是拿来分红,每人才得千把块钱,拿去买墨水涂卵泡都涂不黑,不如留在公司里做积累用在生产上算了!”余歌林开口就粗言烂语,似乎半点涵养也没有。
乔应天见他们二位所说的话很入耳,听起来甜滋滋的。于是,皮笑肉不笑地说:“好好好!你们说得好!今后你们只要好好干,董事长我绝不会亏待你们的!”
乔应天简简单单地看了一下年终总账后,感到今天下乡催债累了一天,便告辞要回去休息了。他离开这里后,乔克仁松了一口气。这时,他们三个人围坐在火盆旁边,继续商量其它事情。
“歌林,茂华,快要过年了,你们是不是想回家一趟?”乔克仁向余、甫二人投去征询的目光。甫茂华看看余歌林,心中主意已定,说:“我不打算回去过年了。歌林,你如果有事想回去的话,你就回去吧。”
余歌林摇摇头:“算啦,既然茂华都不想走,我也不走。广州路途那么远,回去也不方便,反正回去过年跟在这儿过年也差不多,兴许在山沟里过年还别有一番乡村风味呢!”
“你们二位都不走,留下来也好!”乔克仁站起来,从自己的办公桌抽屉内取出一本花名册,里面登记的全是招收的第一批工人的名单。他郑重地说,“年关快到了,我想发一些红包给部份工人,我们来研究一下……”
乔克仁刚把话说完,余歌林连忙说:“啊,送红包给工人,那我们的公司不是亏损得更严重了吗?”
“是呀,何必多此一举呢?如果我们公司真的盈利了的话,送点红包还差不多!你现在这样做,是有点过余了吧!”甫茂华接过余歌林的话,他想劝住他。
乔克仁慢慢地解释说:“别看我们现在白送几个红包给那些工人,表面上看来我们是吃亏了。其实,工人一旦接过我们的小恩小惠,他们一定会感激涕零的,来年就会尽力地给公司干活,给公司挖煤。我看过外国的书,人家外国有许多工厂的资本家、公司经理都是这样管理企业的。用他们的话说,这叫做感情投资。”
余歌林和甫茂华听他说的很有道理,也就不想劝阻他了。于是,余歌林首先开口说:“好吧,我想,工人中有好几个干活是很卖力的,杨厚实、覃振洪、程一民、文庆强等,都应该奖励一下!”
甫茂华接过花名册,用手点了一下名单说:“我的意见是,方才余歌林提的那四个人可以给甲等奖,象小南、阿眯哥、伍志全、毛毛、狗儿、韦老六……这10个人可以发给乙等奖。”
乔克仁应许一声:“是可以分三个等级进行奖励。”他想了想,又说,“阿眯哥这个人不行!上回井下发生事故,他不仅不参加抢险,相反贪生怕死,还旷工一个星期。他这个人平时干活是不错的,就是关键时刻表现太差。这次不能给他发红包!”
“我赞成你的意见。”余歌林说。
他们把打算奖励工人的名单从头到尾罗列出来后,乔克仁继续说:“除了给这些工人发红包外,我想,是不是也适当给一些来帮公司挑煤的婆娘们。说实在话,公司的煤全靠那帮女人用肩膀一担一担从山里挑出来,确实是够辛苦和吃力的。”
乔克仁说这番话时,语调很深沉,很富有同情感。叫人听起来心里难免涌出一种酸涩涩的滋味。
于是,他们又叽叽啾啾细声地议论挑工们的名单。名单拟定罢,乔克仁从橱柜里拿出一张大红纸,精心地裁剪成小纸片,将一片片红纸贴在信封面。然后按奖励等次把钱装入信封内,并在信封上写明工人的名字。
余歌林封好信封口,说:“克仁,我们这样做,董事长他同意吗?”
乔克仁说:“他当然不同意这样做,象他那样管理企业,工人怎肯乐意为我们卖力气挖煤呢。要知道,该支付的钱,十文要当作一文花,一文也不能吝啬;不该花的钱,则要一文当作十文花,能省一点算一点。如果我爸有意见,我跟他解释清楚。我是公司经理,有权行使自己的管理权力。”
“好的,只要他不怪罪我们就行。”余歌林心有余悸地说。
第二天早上,乔克仁他们吃完早餐后,把信封装入皮夹包内,打算一户户给工人送红包去。
他们最先向方嫂家走去,本意是首先给杨厚实送红包的。乔克仁心里猜测出杨厚实肯定是在方嫂家,因为杨厚实与方嫂的关系早已公开化。再之,听说他们两人定于元宵节举行婚礼,如果要找杨厚实,现在去方嫂家准能见到他。
走到半路,乔克仁远远看见肖英从码头挑着一担水上来,他待她慢慢走近后,热情地打了一声招呼:“阿英,一大早就到河边挑水哇?”
肖英正累得喘大气,没听清是谁在叫她。她不由停下担子,转头往旁边看看。清晨,寒冷的河边风沿着码头窜上来,枯黄的落叶随着冷风在路面打起旋儿。寒风将肖英的脸庞冻得红扑扑的。两旁好象没什么人在叫她,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于是,重新把扁担放上肩膀,准备挑水回家。
乔克仁走到她跟前,一手按住她正要起肩的扁担,说:“先别走嘛,方才是我叫你。”
肖英怔怔地望着乔克仁,微微张开嘴巴,一下子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因为一大早乔经理就来找她,不知有什么事,尤其又是在半路上把她叫住。余歌林走上前两步,用不高不低的语调说:“噢,你别紧张。乔经理今天叫住你,是打算给你发红包。”
“发红包,发什么红包?”肖英莫明其妙地反问。
乔克仁和蔼地说:“哦,我们煤矿公司开办以来,多得你们大力支持,帮助公司挑煤,辛苦了几个月。大年三十快到了,为了感谢大家对公司鼎力相助,公司决定给你们发红包,钱虽然不多,仅仅表示公司一点诚挚的心意。”
余歌林打开手提包,从里面找出写有肖英名字的红包。他把红包交给乔克仁,乔克仁慎重地将红包递到肖英的眼前:“喏,这是发给你的。”
肖英发愣了,她没有伸出手来接。
“别发呆了,快接呀,这是经理特地发给你的。”甫茂华在一旁提醒道。
肖英终于相信这是真的,她缓缓地伸出手,接住那封面贴着一片红纸的信封。她把信封掂在手掌上,心里感激不已。那信封虽然很薄很薄,可她觉得沉甸甸的,好象手掌中掂着一块沉沉的金砖。
她露出了微微的笑容,连声感谢说:“谢谢乔经理!谢谢公司的关怀。”说罢,她小心翼翼地藏入衣裳口袋里。
“好啦,你先忙着,我们还要到其他工人家去。”乔克仁说罢,转身就走。
肖英望着他们三个人离去的背影,站在原地久久伫立不动。那神情,仿佛一尊栩栩如生的塑雕。她想,有学问的乔经理就是比他老子强。
乔克仁他们走远后,余歌林开口道:“方才那个妹仔长得真水灵,两边腮帮又白又嫩,就象两朵含苞待放的花朵。啧啧……”他说着说着,情不自禁地赞叹起来。
乔克仁淡淡地笑了一句:“呃,喝了红水河的水长大的女孩子,谁不美得如同一朵木棉花!你们二位往后如果愿意的话,就在这儿采撷一朵美丽的木棉花呗,包你们小家庭的日子过得幸福美满,甜甜蜜蜜!”
一句话,说得余歌林和甫茂华乐了起来。
甫茂华逗一句:“歌林,听见了没有,经理在关心你呢,就在这儿找一个漂亮的红水河妹子为妻结婚吧!”
余歌林说:“我倒是挺想在这儿找一个姑娘娶为妻子呢!”
“噢,真的,你真的有这种念头?”
“想是想啊,可是就怕我老爸已经在他的家乡替他作主了哇!除非老爸同意我娶两个老婆,左拥右抱……”
“呵呵,你真的白天做美梦啊!”甫茂华轻轻推了一下余歌林的脑袋,说,“快醒醒,快醒醒吧!”
不一会儿,三人来到方嫂家。方嫂正在烧火做早饭,她见他们进了屋,连忙起身拿草垫叫他们坐下。她诚惶诚恐地站着,两只手不知如何放才好。她稍为定定神后,才轻声地问道:“乔经理,你们一大早来找我有事吗?”
乔克仁环视一遍这间简陋的屋子,虽然说屋里的衣物用品陈旧不堪,破破烂烂,墙体斑驳,但是家什收拾得有条不紊。地上还留下清晰的扫地的痕迹,显然天刚刚亮不久,主人就已经扫过地了。可能是怕寒风从窗口灌入屋里,窗户关闭得严严实实。因此,屋内的光线显得很黯淡。
“方嫂,杨师傅他上哪去啦?”乔克仁在凝结的气氛中开口了。
话音不怎么高,却把方嫂吓了一跳。她暗暗吸入一口冷气,惴惴不安地猜测道:怎么,杨大哥在我家过夜的事这么快就让他们发觉了?她不动声色地瞟一眼面前的三个人,没看得出他们脸上有什么异常的表情,这才让怦怦跳的心渐渐地平静下来。她稳定一下自己的心神,缓缓地回答说:“杨大哥他到河边挑水去了,顺便摘一把青菜。”
方嫂刚说完,杨厚实就挑水回来了。他手里拎着一只竹篮,篮里盛着一棵半青半包的白菜,还有一束葱花。他一脚踏入门坎,看见乔经理等人在屋里坐,恰巧又听到方嫂正在说他,知道乔经理是来找他的。于是,他把水挑入厨房,放下菜篮子,顾不上倒水下水缸,就返身出来。
杨厚实毕恭地站在乔克仁面前,憨实地说:“乔经理,你们找我?”
乔克仁站起来,说:“哦,是这样,公司自去年创建以来,你和工友们辛辛苦苦为矿里挖煤,公司决定给你发一个红包。”
“就只发给我一个人?”杨厚实又惊又喜。
“不,还有许多工人,我们将根椐各人的工作表现发给不等金额的红包。”乔克仁从手提袋里拿出一堆信封,在杨厚实眼前亮了一下。
杨厚实很快看清楚信封面写的名单,其中有覃振洪、小南、程一民等人的姓名。他相信了乔克仁所说的话。于是,他伸出双手接过乔克仁递给他的红包。他刚刚挑水回来,巴掌还很湿,手指上的水触对了信封面的红纸,红纸褪脱的颜色立刻染红了他的手指。
站在旁边的方嫂见此情景,心里很高兴,她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听到厨房灶膛里传来粥水压灭火苗时发出的声音。这才想起正在烧的粥开心了,粥水泡沫溢出铁锅外。她急忙转入厨房看火去了。
杨厚实把红包搁在小方桌面上,感激地说:“乔经理,今后我们大伙工人保证要好好干活,为公司挖出更多更好的煤来。”
乔克仁向余歌林、甫茂华看了看,目光里射出一种得意的神情,似乎在说:“怎么样,我们的这种感情投资没错吧!”
余、甫二人理解乔克仁投来的这一瞥,会意地笑了。
接着,乔克仁又从手提袋内找出方嫂的红包,说:“喏,方嫂挑煤也很辛苦,公司也一视同仁给她适当奖励。”
杨厚实没有伸手接,而是朝厨房那边大喊一声:“方嫂,快过来,乔经理给你发红包哩。方嫂,你快来接呀!”
方嫂正往灶膛里塞一把柴草添火,听到杨厚实叫她去接红包。她赶快出来,双手往围裙擦了几擦,这才从乔克仁手中接过他递给的红包。她双手紧紧握住红包,生怕把它弄掉在地上,这个受苦了半辈子的女人竟感动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杨厚实见她一时乐傻了,嗔怪她道:“你呀,怎么不谢谢一声乔经理?”
乔克仁摆摆手:“不用谢了,今后公司生产经营状况美妙的话,逢年过节,我们还会给大伙发红包的,只要大伙好好干,啊!”
“你放心,乔经理!”杨厚实回答道。
“好,我们走了。”
杨厚实和方嫂送他们出门,两人异口同声地说:“乔经理,你们好走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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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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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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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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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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