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韩井浩和沈松涛,纪牧的师母便招呼着众人到了一旁的石桌前坐下。
三个年轻人逐一的将自己的情况仔仔细细的告知两位长辈。
而纪牧也就从林茉的娓娓叙述中知道了她和韩井浩的故事。
韩井浩和林茉同岁,没有什么正式工作,是这一代有点小名气的混混头子。每天就是和几个小兄弟到处乱逛,偶尔帮别人看看场子、充充门面,赚些零花钱。
大概是三个月之前,韩井浩因为和别人打架被送进医院,后被分给林茉看护。韩井浩对年轻的护士一见钟情,随后就展开了猛烈的追求攻势。
林茉的父亲在她八岁那年去世,所以从小到大,林茉都没能很好的体会过被异性疼爱与呵护的感觉是什么样子。再加上父亲离开时二弟六岁、三弟才刚满两岁,所以身为大姐的林茉自然而然的就帮着林母担起了照顾幼弟的担子。
从那开始到现在的十几年时间里,林茉就一直扮演着照顾与体谅他人的角色,再不曾被他人照顾与体谅。
直到,她遇到了韩井浩。
这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男人,对她却是关爱有加、呵护备至,会逗她笑,也会惹她哭。这些,是林茉在过去十几年的时间里从不曾感受过的。
因此,在韩井浩猛烈的追求攻势下,年轻美丽但又温柔内向的护士便彻底沦陷。
那之后,林茉就开始红着脸被韩井浩身边几个要好的小兄弟喊“嫂子”,并且也开始跟着韩井浩一起称呼沈松涛为“三哥”。
和韩井浩确定关系并交往的这两个月的时间里,林茉体会到了一种以她以前从未体会过的、那种只存在于男女之间的幸福感觉。
并且,她也曾天真的认为她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直到两个星期前,林母知道了她和韩井浩的事情。
了解了韩井浩的身份背景,林母便投出了极为坚决的一张反对票。她逼迫着林茉和韩井浩分手之后,就立刻为女儿安排了今天这场相亲。
听完了林茉的叙述,坐在主位的老人便又开口劝了林母几句。
“表舅妈,您说的道理我都懂。可是我们家小茉从小就是个听话的老实孩子,我是担心她被那个小”
林母本想继续称呼韩井浩为“小流氓”,但是转眼一见林茉那低头不语、楚楚可怜的模样,也就临时改了口:“我是担心她被那个小子的花言巧语弄昏了头,白占了便宜。”
“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太强势,舍不得对孩子们放手。”“表舅妈”轻叹着摇头:“你总是这样,这些孩子什么时候能独立?再说了,你自己亲手教育养大的孩子,你还不放心么?孩子们,总是要摔摔打打的才能长大。更何况,这辈子能遇到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这个,你应该是懂得的。”
林母不再说话,蹙着眉看了林茉许久才一声轻叹:“你这丫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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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亲风波过去一个星期之后,纪牧便正式开始了为期一个半月的暑假。
因为已经答应了父母要在暑假的时候回老家帮忙翻新修缮家里的祖屋,所以尽管十分舍不得与齐萍分开,纪牧也还是在暑假开始的第三天登上了离别的火车。
在老家的这一个半月,纪牧可谓是度日如年。每每想到齐萍那春花一般的灿烂笑容,就是整夜整夜的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所以,他每天最期待的就是收到齐萍的电报。
齐萍每天发来的电报说的都是琐碎事情,但纪牧却觉得每一个字甚至每一个符号读起来都充满了乐趣。
而在齐萍接连不断的发来的电报里,纪牧也了解到:韩井浩已经找到了一份工厂机械工学徒的工作,并且正式开始上班。林母知道后虽然没有表现出她和林茉所预期的欣喜,但也不再极力阻拦林茉和韩井浩出去约会。
在知道韩井浩居然真的肯为了林茉老老实实的进到工厂当学徒工的时候,纪牧是有些吃惊的。毕竟他那样的小混混,平时自由散漫惯了,想要让他踏踏实实的静下心来做一件事,是非常困难的。
如果说韩井浩到工厂当学徒工的这件事带给了纪牧不小的惊喜,那么为期一个半月的暑假结束之后,纪牧看到已经正式成为平城大学图书馆管理员的沈松涛,他的心情就可以用震惊来形容了。
自从暑假之前发生了那次“相亲闹剧”之后,纪牧就特意找到学校里几个“有些背景”的同学校友打听了一下韩井浩和沈松涛,这才知道两个人在平城道上竟还小有些名气。
尤其是那天跟在韩井浩身边,大部分时间话都很少的沈松涛,更是被平城的一群小混混称为“三哥”。
所以,对于这个“三哥”居然会出现在大学校园、并且在图书馆里做起了管理员这件事,纪牧才会感到又震惊、又好奇。
就在纪牧发呆愣神的这一会儿时间里,沈松涛已经将他借阅的那本《中国考古史》登记完毕,并且拿着那本厚厚的大部头在他面前晃了晃:“同学!”
纪牧回神,接过沈松涛递来的那本《中国考古史》。
然后,他听到年轻俊朗的图书管理员不紧不慢的开口:“既然井浩都已经下定决心进了工厂好好工作,那我这个做大哥的也不能落后拖后腿。更何况,没有谁是真的想混一辈子的。”
对于韩井浩到工厂上班做学徒,以及沈松涛到大学图书馆做管理员这两件事情,齐萍和林茉的态度都是十分的支持,但纪牧却仍旧是持保留态度。
虽然知道沈松涛和韩井浩跟那些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只知道拉帮结派的小混混有本质上的区别。但毕竟他们已经在那样的环境里生活了太长的时间,如今一下子让他们过回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只怕他们一时间会很难适应。
毕竟《资治通鉴》里早就说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所以,纪牧还是觉得如果想要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打算“回归正途”,还要多观察一段时间。
但让纪牧没有想到的是,整整一个学期,无论阴天晴天、刮风下雨,只要他到学校的图书馆里去借阅书籍,就一定会看到那个坐在“图书借阅登记处”笑的云淡风轻的年轻管理员。
至于工厂里的韩井浩,竟也是一路从学徒工做到了出师带徒弟。
所以,等到第二年的暑假再次来临的时候。纪牧、齐萍、沈松涛、林茉、韩井浩这几个年轻人就已经成为了几乎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几个人里面沈松涛年纪最大,所以弟弟妹妹们便跟着韩井浩一起喊他“三哥”。
排名第二的是纪牧,因为一直在历史系担任助教,所以几个人也就跟着学生们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喊他纪老师。
剩下的齐萍、林茉和韩井浩只差了几个月,所以三个人就相互直呼名字。
从相识到相熟的这一年的时间里,纪牧和沈松涛可谓是“相逢恨晚”。
两个人都十分钟情于魏晋风骨;最喜欢的都是诗仙的那句“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对于历史以及当代时事的看法也都十分相同。
就连去平城大学南门的那家小饭馆吃饭,两个人也都会不约而同的来上一份酱油炒饭。
甚至,如果沈松涛在大学刚入学的时候没有因为打架而被学校开除,那么现在他和纪牧还会成为同校的校友。
所以每到周末的时候,沈松涛和纪牧一有机会就会买上一小瓶白酒和一盘油炸花生米到纪牧的宿舍里彻夜长谈一番。
两个人从上古神话聊到政治时事,从天上地下聊到东南西北,越聊就越觉得投缘、越聊就越觉得志同道合。
等到后来,两个人更是在韩井浩的撺掇下按照道上的规矩拜了把子,成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肝胆兄弟”。
因此,作为肝胆相照的兄弟,在面对林茉的时候,纪牧也就慢慢察觉出了沈松涛的异常——他看林茉的眼神,已经远远超出了“友情”的范畴。
所以,在又一次彻夜长谈的时候,纪牧便小心的将心中疑问说出了口。
他原以为沈松涛会否认,却不想那位三哥竟毫不遮掩的开口应了声“是”:“我是喜欢林茉。”
说到这里,也不知是不是想到了女人那茉莉般淡雅的笑容,沈松涛眼里原本凌厉的光就变成了雾蒙蒙的:“不,我是,爱她。”
“三哥……”纪牧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沈松涛轻笑:“我知道。我爱她,这是我的事情,我不会让她因为这个而感到任何的困扰。对于她和井浩,我也是由衷的祝福。只要他们两个能够幸福,我这个三哥,就只会是三哥。”
纪牧沉默,继而给两个人的酒杯分别满上酒:“不说了,喝酒。”
那天,两人第一次喝到酩酊大醉,纪牧还险些误了第二天和齐萍的约会。
那之后,纪牧和沈松涛便十分默契的再没提过这件事情。
而就在纪牧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向着众人所期望的方向顺利发展的时候,一件将几人日后生活全都打乱的意外发生了——韩井浩在夜班的时候偷偷和下白班的工友喝了几杯小酒,并且趁着酒劲儿和同组一起上夜班的一个工友发生了争执。两个人吵到最后就动了手,那名工友被韩井浩打到重伤送进医院急救,最终因抢救无效在进入手术室的二十分钟后死亡。xǐυmь.℃òm
纪牧听到这个消息时才刚刚结束了毕业生论文的晚自习指导。
过来送信的是一位平时和韩井浩关系很好的小弟,小弟见到纪牧之后只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纪老师,韩哥打死人了”,然后就二话不说的拉着纪牧跑出了教学楼。
纪牧跟着小弟到了城南的一处平房小院,彼时林茉已经哭成了泪人,沈松涛沉默不语的吸着烟,脚边已经落了不少的烟蒂。
至于此次事件的“罪魁祸首”,则坐在角落里的灯影下,深蓝色的工作服上面斑斑驳驳的血渍已经凝结成了暗红色的斑块。
纪牧走近,韩井浩只抬头茫然的看了他一眼,就又沉默不语的垂了眼,林茉见此便又忍不住哭出了声。
距离纪牧最近的沈松涛仍旧在低头吸着手里的香烟,也看不清是什么神色。
纪牧向着沈松涛走了几步,然后对他伸出手:“给我一根。”
手指间的香烟被点燃,纪牧便重重的吸了一口,烟草独有的味道让他的心情平复了不少。
等到一支烟都全部燃尽,纪牧便看向灯影下的人开口:“井浩,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井浩仍旧满脸茫然的抬头,怔怔的看了纪牧好一会儿才仿似回过神一般眨了眨眼。
他也摸出烟盒点了一支烟,继而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如实道出。
今天晚上和韩井浩起冲突的那个工友也和几个社会上的小混混走得很近,这几个小混混之前跟沈松涛与韩井浩也有过过节,所以韩井浩第一天到工厂上班的时候,那个工友就认出了他。
那时候工友并不确定韩井浩为什么会到工厂上班,两人陆续有过几次摩擦,都是小事化了。
如此过了大概半年,那位工友见韩井浩似乎是已经收起了往日的脾气心性,打定主意要做个普通工人,所以胆子也就大了起来,一开始的口角争执也渐渐地演变为动手动脚。
彼时韩井浩满心满眼都是他与林茉的美好未来,再加上每次抱怨都有沈松涛在一旁劝解,所以面对那名工友的推推搡搡、寻衅挑事,他也就咬着牙忍了下来。
但最近这半年,由于和林茉的关系已经从热恋期走向了平稳期,再加上韩井浩本来就个是不愿意被束缚着按部就班过日子的人,所以如此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也就让这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愈发的感到厌倦,这其中还不包括他与林茉越来越频繁的争吵。
种种不如意都叠加到一起,韩井浩心中积压的火气也就在酒过三巡之后被那个再次前去挑衅的倒霉工友全部激了出来。
韩井浩已经不太记得具体的经过到底是怎么样的,唯一记得的就是心中那股无名怒火在他被那名工友推倒在水泥地上之后就燃烧到了极点。
他怒极,抄起手边的木制小马扎就对着那名工友的头顶拍了下去。
而等到韩井浩被其他工友从地上拉起来的时候,手中的木制小马扎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大半,他的脸上身上也全都溅上了斑斑驳驳的血渍。
至于那位和他寻衅挑事的工友,则是已经满脸鲜血的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在场众人看到这样的情况,就七手八脚的把人抬去了医院。
韩井浩是在随着众人一同出了工厂大门之后被恰好路过的小弟拦下来的,小弟听说韩井浩把人打得送进了医院抢救无效死亡,就把他带到了南城的这处平房。
听过了韩井浩的复述,纪牧便低头揉了揉胀痛的眼角。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又重重的吐出:“井浩,去自首吧。”
“纪老师,现在人都已经死了,怎么能让韩哥去自首呢!”守在一旁的小弟连连摆手,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你自己都说了,人都已经死了。”纪牧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眉头已经愈发纠结。
小弟语塞,继而转头去看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的沈松涛:“三哥”。
“嗯。”沈松涛淡淡应声,看向灯影中的韩井浩:“你打算怎么办?”
韩井浩并没有立刻答话,仍旧只在灯影里低着头,许久才哼笑着开口:“我不会去自首的。”
“原因。”
“我已经受够了。”
韩井浩缓缓地从灯影里抬起头,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开口,那双本就因为酒精而微微泛红的眼睛此时看起来愈发的可怖:“三哥,我已经听了你的话,规规矩矩的工作生活。但是结果怎么样呢?兄弟们笑我没骨气,满眼里就只有女人;对头们蔑视我,隔三差五的就来找我惹是生非;还有”
韩井浩略有停顿,转头去看脸上犹自挂着泪珠的林茉:“还有小茉的妈妈,已经一年了,她对我们两个人的事情百般的推脱,我已经很努力的在做一个你们口中所谓的‘好人’了,但现在结果是什么样子?!”
“所以,你就一气之下把人打死了?”沈松涛开口,仍旧不疾不徐
韩井浩重新低下头:“我当时喝多了,又在气头上。我,我当时脑子里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沈松涛极缓慢的眨眼,许久才重新开口:“井浩,听纪牧的,去自首吧。”
韩井浩猛然抬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他开口,却只是喊了一声“三哥”。
“你刚刚也说了,是那个人先到你的桌子旁挑衅寻事的。我会去工厂找几个工友帮你作证,还有派出所那边我也会去联系一下秦警官,到时候就说你是自卫过度。等再过一段时间,事情冷却下来,我会再联系人把你捞出来。”
韩井浩脸上紧绷的神情略有放松,他点点头,才想要说话,却被纪牧抢先:“三哥,你现在说的都是些什么?”
沈松涛转头去看身旁的年轻助教。
“三哥,那可是一条人命啊!你怎么能,怎么能说的就这么的云淡风轻?”
面对纪牧的质疑与震惊,沈松涛仍旧面色如常:“纪牧,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更何况,他也并没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地方。喝酒、烂赌、打老婆,这样的人渣,少一个算一个。”
语罢,沈松涛便不再和纪牧多说,而是将目光又转向了韩井浩:“你让小茉回去帮你收拾一下,这几个月,你还是要进去受些苦的,也算是好好反省一下。”
“不可以。”
这一次,开口说话的是林茉。
等到男人们都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她之后,林茉先是红着脸咬了咬下唇,然后才仿似鼓足了勇气一般开口:“我……我已经怀孕了,等不到几个月之后了。”
林茉这话一出,不仅是纪牧和韩井浩,就连一向都波澜不惊的沈松涛眼中都不由得露出了惊异神色。
韩井浩从那片黯淡的灯影中起身走到林茉面前,抓着她的手满是不可思议的低声询问:“你确定么?我们不是就……不就只有那几次么……”
林茉已经就快把头埋进了胸口:“已经三周多了,应该……应该就是最后那一次……”
小小的院子里再次陷入沉默,只剩下树木枝桠间的夏蝉在不厌其烦的鸣叫。
然后,也不知过了多久,韩井浩便拉着林茉的手进了两人身后那间正敞开了门的房间:“你跟我进来说。”
木制的房门被“砰”的一声关上,纪牧不由得再次皱眉,心里不知为什么就忽然腾起了一种十分莫名、且极为不好的感觉。
他转头,看向沈松涛:“三哥,他们两个,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沈松涛并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已经紧闭的木制房门。
林茉和韩井浩进了房间没多久,里面就传来了女人带着哭腔的质问:“为什么?”
屋子里响起了一阵模糊不清的男声,但却听不清韩井浩在说什么。
这之后,屋子里有一段时间的静默,但很快就被瓷器或者是玻璃被打翻的破碎声打破。
再之后,便又是一阵女人的哭泣声以及男人的说话声,期间还伴随着几声东西被撞翻的声音。
就在纪牧因为屋子里越来越大的争吵声而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查看的时候,那扇木质房门便被忽的打开——林茉从里面小跑着出来,已经哭得泪眼模糊。
纪牧一把拽住头也不抬就从他身边跑向院门的年轻护士:“林茉!你要到哪去?”
同一时间,韩井浩也沉着脸从屋子里出来。他看见被纪牧拉住的林茉,仍旧眉头紧皱:“小茉,你能不能别在这个时候耍小性子!”
林茉猛然回头,她看着韩井浩,继而凄然一笑:“我耍性子?原来我不同意去打掉自己的孩子,就叫做耍小性子?!”
林茉的话一出,纪牧又是一惊:“你说什么?”
林茉不回答,只是将脸扭向一边,两行热泪自眼眶滚落而下。
纪牧有些不知所措的去看沈松涛,而沈松涛则是转头看向了韩井浩:“你说。”
“我还没准备好,我还不想要这个孩子。”
韩井浩这话说的极短,却听得纪牧火冒三丈。他想要斥责韩井浩的不负责任,但沈松涛已经先他一步有了动作。
他抬手,一巴掌狠狠地打到韩井浩的脸上。
然后,纪牧听到沈松涛冷冷开口,眼里的寒光欺霜赛雪:“去给林茉道歉。”
韩井浩抬手擦掉嘴角渗出的血丝,只匆匆的和沈松涛对视了几眼就心虚的转开了视线。
他犹犹豫豫的走到林茉面前,想要开口却被林茉抢先:“不必了。”
林茉半垂着眼极缓慢的深呼吸,再抬头的时候满眼都是决绝:“韩井浩,从现在开始,我和你,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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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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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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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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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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