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想去,最终朱晚云决定自己不要打草惊蛇,就不主动写信了,等着徐曼贞来信约自己。她知道迟早有这样一天,没准就在这两个礼拜之内。
不过这次她失算了,这两个礼拜并没有来自骆荣嘉或者徐曼贞的任何一封信。她有时还盼着沈清嘉或许会给自己来信,然而这个希望落空了。她心中郁闷,去戏院打听沈清嘉什么时候回归,结果得到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
“你说沈老板啊?”卖票小哥想了想,说,“啊,他本来是下礼拜三复出的,但前两天林先生说改时间了,要延后,说沈老板最近生病,下礼拜三绝对好不了。”
朱晚云谢过卖票小哥,转头脸色就垮塌下来。生病?生的什么病?别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她心烦意乱,甚至又想去找林志高问问,但前车之鉴告诉她,从林志高嘴里撬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她试着写了封信给骆荣嘉,含糊其辞,只说要约他出来,还是在老地方。结果人确实是约出来了,但是在黄浦江边,他却什么都没告诉她。
“我能帮的就上次那么多。”他耸耸肩,“带你偷听到这些已经仁至义尽了,剩下的她也没告诉我,我怎么同你说呢?而我又没有立场去过问她做的事情。唐小姐还是不要逼我了。”
朱晚云心事重重,心不在焉地邀请他去旧影院例行公事。这次骆荣嘉却拒绝了:“一看你就没那个心情,我不想在这种勉强的情况下做,那样我们都不舒服,要是没有别的事情,你就先回家吧。”
“看不出来骆先生这么体贴啊。”朱晚云笑道。
“谈不上体贴,我不过是想要做就做到爽,要心无旁骛,你现在明显不是最佳状态,我的体验也好不哪里去。”
朱晚云点点头:“好,我先回去。”
“嗯,如果真的有了进展,我再约你。”骆荣嘉拦车走人。
他在安抚她。虽然不明显,朱晚云却感觉得到。真是稀奇。这样一个人有朝一日也能学会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发自内心对人好?人都是会变的,只是这个人变化有点大啊。
她带着隐秘的快乐回到家里。宋耀祖告诉她有人给她来信。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朱晚云接过信,满心想着怎么应付徐曼贞,结果拆开一看,却是李凤儿寄来的。
李凤儿何以得知自家住址?朱晚云心中犯嘀咕。虽然她是戏院常客,李凤儿真要打听自己住址很容易,但给她写信还是头一遭。
信的内容很简单,寥寥数行字,告诉她沈清嘉大概一个月之后才能登台,目前还在医院治疗,初步计划登台日期是四月六日。
朱晚云捏着信纸来来回回读了好多遍,没有从中解读出其他的信息。在医院治疗?李凤儿既没有写是什么病,也没写在哪家医院。上海这么大,医院不少,她若要一间一间排查,实在是太费工夫,也没这个必要。反正登台日期已经写明,李凤儿既然特意写这样一封信来,就说明没有骗她的意思。到时候自己去后台抓着沈清嘉问个明白。
只是但愿徐曼贞不要不期然间出现。没有做好心理建设,她很难保证自己会不会当面给她来一拳。
她将信锁进抽屉,上床睡觉。半梦半醒之际,突然想到一件事,瞬间就清醒过来。
李凤儿何以得知沈清嘉的登台时间?这样确切的消息,戏院的人都不清楚,她却这么肯定。朱晚云坐起来,越想越觉得李凤儿肯定知道得不止一点,说不定她全程都清楚沈清嘉在哪里在做什么。
虽然推测出这些,但没用,朱晚云心里清楚,如果自己按捺不住急性子,跑去戏院后台堵李凤儿,对方一定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然后四两拨千斤地堵回去,一点消息都不透露。在这方面李凤儿的能力比她过犹不及。
她只能无可奈何地煎熬着,等待着四月六日的到来。
这期间徐曼贞也很反常,竟然一次都没有主动约过朱晚云。朱晚云到后来已经有点坐不住。按照往常,如果徐曼贞超过两个礼拜没有约她,那么她一定会写信主动约她。朱晚云盘算着自己要不要写封信过去,约她开个包房跳舞,不论如何,现在她们还不能完全闹崩。
朱晚云心中七上八下,坐在书桌前写信,第一封写出来前言不搭后语,她读了读,撕掉重新写。大意就是解释一下最近建邦身体又不好,跑医院跑了好多次,现在终于得以喘口气,问出不出来看电影逛商场或者跳舞。这封信发出去之后,朱晚云就开始练习表情,到时候千万不能流露出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
没过几天,徐曼贞回信了,说可以,就去看电影吧,最近脚踝不好,不能跳舞。她们约在一个礼拜四,那天朱晚云跟家里打了声招呼就出门了。唐志键现在一心要培养这个天才外孙,对女儿的行踪不再那么放在心上。建邦最近也不像以前那样爱哭闹了,给朱晚云省了不少心。
在电影院门口会面时,朱晚云笑道:“徐小姐,我们好久没见啊,你脚踝怎么回事?扭着了?”www.xiumb.com
“是呀,有一次下人力车,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注意脚下。”徐曼贞有点无奈地笑笑,“人年纪大了脑子就不好使,身体也不听使唤。”
“哪里哪里,徐小姐看着年轻着呢。”朱晚云奉承她,“跳舞的劲头可不比我差。不过今天的电影据说也很好看,难得一个不是甜腻腻的爱情故事。”
“我看了简介,讲一个东北妞一心抗日,结果心上人是汉奸,她忍痛割爱,杀掉心上人,最后使计谋带着村里父老乡亲灭掉了附近的鬼子。”徐曼贞笑道,“听起来够扯的,不过听看过的人说其实拍得挺好。”
“不管怎样,先看了再说。”朱晚云拉她进去,“那帮鬼子也是欠收拾,难得一部这样的影片啊,见识见识。反正我是想看看林志高为什么选择投资这样一部电影。”
“林先生也有一腔爱国热情嘛,虽然平时看不太出来。”徐曼贞笑道。
她们进了影院,看了这场电影。比起原先最流行的爱情片,这部电影增加了家国大义的部分,情怀一下子就出来了。不过对朱晚云而言,鬼子是她目前为止还没有正面接触过的,仇恨也只是表面意义上的,实则并无多深的感触,她全程思考的还是林志高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投资这样一部电影,等会儿该怎么面对徐曼贞,以及如果肖孝清能活到现在会不会也掺和一脚。
林志高的动机她揣测不出,肖孝清早就被鳄鱼消化掉了,她要面对的只是一个问题。电影片尾曲响起的时候,朱晚云深吸一口气,对徐曼贞笑了笑:“等会儿去哪家餐厅?”
徐曼贞说了一家餐厅,离上回她和林志高会面的咖啡厅不远。
“林先生这回不走寻常路啊,我印象中他一向拍爱情电影,尤其是那种套路很明显的。”朱晚云笑道,“没想到现在转型了?”
“唐小姐是多长时间没来电影院看过电影了?”徐曼贞笑着摇头,“以前那种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现在已经不怎么吃香了,电影里增加一点家国情怀反而更能吸引人来看。现在的风潮就是这个。你最近是为建邦的事情忙晕头了,有时间多看几部就会发现,林先生只是紧跟时代潮流而已。”
朱晚云微微眯眼:“看来是我落伍了。最近确实忙,有空了一定和徐小姐多来几次,好跟上时代。”
“不过呢,唐小姐今后可能也没有太多机会看到林先生公司底下出的电影了。”徐曼贞貌似有点遗憾,“最近他出片的数量低了很多,上回我偶然和他碰上,他告诉我现在倦了,不是很想在电影这一行做下去,准备收拾收拾开始养老了。”
朱晚云听在耳朵里,莫名的不是滋味:“这就准备养老了?林先生还不算多老吧,完全干得动呢。可惜了。不知道他的养老生活会过得怎样。”
“但愿他能过得好吧。”徐曼贞轻声道。
朱晚云看了她一眼,有些话呼之欲出,她费劲全身气力才压了下去。
“这样说来,林先生也不会再捧明星啊戏子之类的了。”朱晚云也放低了声音,“挺多人就这样缺失了一个伯乐。真是可惜。”
徐曼贞对她笑了笑:“唐小姐不必担心,真正有才华的人总能找得到他们的伯乐。”
“但愿如此。就怕造化弄人。”朱晚云叹了口气,喝了口咖啡。面前这个女人伪装得太好,几乎不露破绽。不过话说回来,就是徐曼贞露了破绽,她朱晚云又能如何?大庭广众之下泼她一脸咖啡不成?
再忍一忍,等抓住她马脚,把所有的事实和证据丢在她面前。她要她亲口谢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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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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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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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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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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