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回来啦？今天你出去得够久的。”徐曼贞合上书，笑道。
“没办法，出了点意外。”骆荣嘉换鞋。
“意外？”徐曼贞很感兴趣。
骆荣嘉没回答她，洗澡去了。晚上二人躺在床上关了灯，彼此毫无睡意。徐曼贞没有追问下去，但他来了回答的兴致。
“你早就知道唐小姐有孩子了？”骆荣嘉低声道。
徐曼贞了然：“我说是什么意外呢——她今天身体不舒服了？”
“嗯，我带她去的医院。”骆荣嘉说。
两人突然一起沉默。像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一个秘密被揭开了。
过了一会儿，骆荣嘉笑道：“哎，没想到她也会想要孩子。说起来，徐小姐，你年轻时条件那样好，怎么没说要个孩子呢？现在想想，这辈子绝了后，不遗憾么？”
“要孩子？和你的孩子？”徐曼贞嗤笑一声，“要我说啊，还是算了吧。孩子这种东西简直和索命鬼没两样，每个做母亲的生小孩都要耗掉半条命，我娘生我的时候是整条命都没了，你叫我怎么安心生？你们男人轻松啊，要承担风险的都是女人，你们什么都不怕，当然想要，要一个拿来玩玩都是好的。”
“我说你现在真是——”骆荣嘉顿了顿，试着找到合适的说法，“真是越来越仇视男人了啊？怎么动不动就是男人欠了你们女人多少多少？”
徐曼贞不做声了。沉默有一段时间，她才叹了口气：“生孩子是别想了，你就是真的想要孩子也别指望我生，我四十多了，想生也生不了。”
“我就随口一说，我也不是特别喜欢孩子。”骆荣嘉笑道，“只是唐小姐真是叫我太惊讶了，我怎么都想不到她竟然乐意怀孕。总觉得她是喜欢玩的类型。”
“是呀，喜欢玩，跟我一样。”徐曼贞笑道，“而且喜欢和特定的人玩。”
骆荣嘉明白她在暗示什么，拐过这个话题：“到时候生下来，唐家应该是要办满月酒的，我们应该会收到邀请。你有想过送什么吗？”
“满月酒？”徐曼贞大笑，“早着呢，唐小姐现在肚子都完全不显，你还是祈祷她平安顺利地生下来吧！”
“别咒人家嘛。”
“这哪里叫咒？女人生孩子面临的风险就是很大的。”徐曼贞振振有词，“如果我当年知道我娘是这个结果，我宁可选择不出生。”
眼看着话题又要拐回去，骆荣嘉赶快把握方向：“总之过段时间你还是上门探望她一下，你们毕竟是好姐妹。”
“真亏得你这种话都说得出来。”徐曼贞一脸嫌恶，不过黑暗中看不见她脸色，“行，好姐妹，我去看她，不过也得人家愿意才行。孕期的女人在家里人眼里娇贵得很，就怕他们不愿意我上门。”
“我觉得不至于。”骆荣嘉笑道，“你也知道，她那个老公不顶用，她要真的想见你，他哪里拦得住？她亲爹嘛——我看也悬。现在他们家她当家呢。”
“你倒是很了解嘛。”徐曼贞笑道。
朱晚云被勒令在家安心养胎，不准出去乱跑。她呆了三个礼拜，闷得几乎长虫，一天晚上看小说时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去过太平戏院，沈清嘉的事不知道怎么样了。而且这个好消息甚至还没有通知他。于是她赶紧坐起来，趴在写字台上写了一封短信，差人交到太平戏院。
第二天早上，外头就有人撬门。管家来报：“是沈先生来了。”
朱晚云本来还没完全睡醒，一听这话，立马弹了起来。唐志键大惊小怪：“你动作轻点，怀着孩子的人了，还这么鲁莽。”
“得了，我娘当年怀我的时候就没干过活儿了？我现在动一下算得了什么。”朱晚云白他一眼，去迎接沈清嘉。这种话总能恰到好处地堵住唐志键的嘴巴，让他接下来至少一个时辰没法找她茬。之前她还觉得老是搬出秀芝会不会有些残忍，现在看到这个法宝这么好用，也就不顾忌了。反正秀芝的骨灰已经接过来了，他要是心存愧疚，大可以对着骨灰盒和牌位一天道歉一百次。
沈清嘉进门，对唐志键问好。之后朱晚云就拉着他上楼去了。她几乎能想象到沈清嘉走后这个越来越碎嘴的老爹会对自己唠叨些什么。怎么能带其他男人进自己的房间呢？都是结了婚的人了有没有考虑过耀祖的感受！沈清嘉本人显然也顾及到这一点，小声道：“不如我们就在下面说？”
“在下面干嘛，当着我爹的面多少话没法说？走走走，跟我上来，我们两个能干的出什么事。”朱晚云毫不在意，将他拉进自己房间，把宋耀祖赶了出去。
沈清嘉打量着她肚皮，有些不可置信：“你真的有了？”
“我干嘛拿这个作假？特别是拿这个骗你？”朱晚云笑道，“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也不会这样做吧。”
“可喜可贺。”沈清嘉大笑道，“莲妹的家庭生活终于要走上正轨了。”
“我之前也不是完全不干正事吧？”朱晚云笑道，“今后可能没法经常去戏院了。”
“当然不能去，那里人多，万一挤到摔倒怎么办？”沈清嘉笑道，“你生完孩子之后再去嘛。”
“我生了孩子，你就是舅舅了。”朱晚云想到这一点嘴角就抑制不住地弯了，“想要个外甥还是外甥女？”
“都可以，我都喜欢。”沈清嘉盯着她肚子，有点羡慕，“哎，我其实也一直想要孩子来着。”
“你自己不能生，可以找女人嘛。”朱晚云笑道，“别和姓林的纠缠了，他不值得你那样。”
提到林志高，沈清嘉的脸色就垮塌下去。看来他们还没有缓和关系。朱晚云看在眼里，不再在这个话题上打转，也决定暂时放过李凤儿身上的秘密。现在绝不是探索这些秘密的最佳时刻。
“哎，我同你说实话。”朱晚云摸着肚子，感慨道，“我其实没做好当娘的准备，总觉得这个孩子来得有些突然。可能我也不是很喜欢小孩。”
“怎么会？小孩多可爱。”沈清嘉笑道。
朱晚云的笑容突然敛去，盯着他眼睛，沉声道：“你说实话，当年大院里那些欺负过你我的小孩，你真的觉得他们很可爱？”
沈清嘉没想到她会这样问，笑容凝固在嘴角，脸有点僵硬。
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封存了起来，自从沈清嘉跟了丁二爷学戏离开大院，他们就默契地不再提及。
朱晚云等待着他的答案。那口黏腻的痰粘在脸上的感觉，她还没忘呢。
她不信他能忘掉被一帮不懂事的男孩子扒裤子的耻辱。
耻辱。
沈清嘉不自觉地同她错开眼神，笑容也没有刚刚那样自然：“那时候大家都不懂事——”
“我从来没否认过这一点。”朱晚云打断他的话，“所有小孩小时候都是不懂事的，但是本性有所差别。同样是小孩，为何被欺负的是你我，欺负人的是他们？你再告诉我一次，你真的觉得他们很可爱？”
沈清嘉沉默了。
朱晚云郁结在心中的一口气稍稍发散出去一点，缓和了脸色：“好啦，怪我最近脾气不好，又提到这些伤心事。我确实害怕我自己的孩子是他们那样的本性，不过我可以选择不像他们的爹娘那样教孩子。刚刚口气有点冲，别怪我。”
“怎会？”沈清嘉舒了口气，笑道，“女人怀孕的时候脾气可能都不怎么好，我哪能因为这种小事生你气。”
他们和好如初。朱晚云跟他酣畅淋漓地聊了整个上午，中午留他在家吃饭。他和宋耀祖都是没什么心眼的人，相处起来反而很愉快。唐志键看在眼里，觉得自己早上有点多心了。
沈清嘉晚上要上场，下午就得赶回戏班子。朱晚云送他到门口，他回过头对她招手：“快回去吧，外头风大，别吹着了。下次有空我再来。”
朱晚云笑着目送他离开，回到家里。唐志键放下报纸，笑道：“你们关系还真是好。”琇書網
“你要是有个发小，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朱晚云笑道。她和沈清嘉聊天的时候半点困意也没有，现在送人走了，立马就想睡觉。
小睡片刻，晚饭过后，朱晚云回到房间看书。这些日子唐志键重新挑起大梁，不让她在书房伏案工作了。她也乐得清闲，成天跟古今中外的言情小说打交道。宋耀祖一本她一本，两口子把卧室硬生生搞成了小型图书馆。
临睡前宋耀祖给她端了一杯牛奶。她接过来，笑道：“下人不是会端上来？你何必自己动手呢？”
“刚刚在楼梯上碰到，就顺手接过来了。”宋耀祖笑道，“我自己当年也是做过下人的，多少想给他们一点方便。”
朱晚云了然。一杯牛奶下肚，安然入睡。堕入梦境之前，她恍惚觉得这样的家庭生活过得也算是有滋有味。有时她会好奇宋耀祖心中怎么想，报复姓骆的欲望还那样强烈吗？
不过这个问题只盘旋了一会儿，她就再无意识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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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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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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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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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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