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荣嘉在脑中搜索着,依稀记得有这样一个名字。
“我在旧杂志上看过她的一则访谈,她说到过自己就是这所影剧学校毕业出来,考上了演员。除了朱晚云的电影,曾经我也迷恋过她的,她俩好像还是同一所学校出来的,今天时间还早,因此想去看一看。”朱晚云解释道。xiumb.com
当年和朱晚云还没有分开的时候,他好像一次也没去过莉莉女院找过她。骆荣嘉试着回忆当年的事情。不过这样说,似乎也不准确,他大概是一找到裱画店的工作,就下定决心甩开她了,谈不上分没分手。
没想到多年以后,还是另外一个女人带他回来这里。骆荣嘉瞥了一眼身畔的唐云,她穿着高领旗袍,身材丰满,浑身上下欲念呼之欲出。这幅身材同当年朱晚云的清瘦苗条有很大差别,但却一点不妨碍他迷恋她。
人力车到了原来的莉莉女院,朱晚云下车,拐了一个弯,却发现原来应该是女院大门的地方被建成了一个类似于养殖场的地方,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那边全是笼子,里头装着各种动物。
“莉莉女院早就拆了啊。”朱晚云颇为失落。不过这实属意料之中,毕竟肖孝清已经死去多年,他投资的女院怎么可能十年如一日地运行下去?据说他的产业被瓜分吞并之后,名下的影视公司也不复存在了。
“这里味道太大,还是走吧。”骆荣嘉上前来拉她。
闻到这么臭的味道,朱晚云却奇迹般没有感到反胃。她屏住呼吸往前走,两排动物商贩见了她都谄媚地笑:“这位小姐要买什么?”
笼子里关着不少活鸡活鸭活兔,想来是提供给大户人家,他们喜欢炖汤。朱晚云婉言谢绝,她对宰杀现场毫无兴趣。
实在捕捉不到一丝莉莉女院的痕迹了,正要转身离开时,她感到身后有一道熟悉的视线。
“你还不走吗?”骆荣嘉站在街角看她,“或者你看上哪只兔子了?大不了我出钱给你买,别老站在那儿啊。”他隔着这么远都被动物的臭味熏得皱眉头,难以想象唐云这种平素爱干净的大小姐怎么能忍受。
“这就来。”朱晚云心不在焉地应付一声,转头寻觅那抹视线。
她嘴上这样说,脚步却全然不往骆荣嘉那边走。摊贩见她反而往这边走过来,殷勤地笑:“这位小姐是想炖什么汤呢?鸡汤鸭汤都好的,补身子。兔子肉还是比较适合凉拌——”
“凉拌是你们四川人的吃法。”另一个摊贩不屑道,“小姐来我这边看看,这个季节喝点鳄鱼肉汤倒是不错——”
朱晚云身体一震。鳄鱼肉汤?
她往那个摊贩那边走去,看到笼子里的动物。
那对黄绿色的眼睛正盯着她,目不转睛。
好久不见啊,朱小姐。
她闭了闭眼睛,死命摇头。摊贩见她这个模样,并不死心:“别看鳄鱼肉汤有点腥味,你多放点生姜进去就好——”
她闭上眼睛复又张开,那对眼睛并没放过她。
怎么可能?
鳄鱼的寿命能有这么长?
不不,应该在发现那一池子血水之后,大家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早就把它就地正法了才对啊!
朱晚云眼前闪过重重血光。她呆不下去,跌跌撞撞往骆荣嘉的方向走,也不管摊贩在身后的劝阻。走到骆荣嘉身前,她声音嘶哑:“去拦车,快点走。”
骆荣嘉搀扶她:“都叫你不要在这种地方多呆,容易喘不过气的。你看看你现在的脸色——”
朱晚云猛地抬头,歇斯底里地大叫:“我叫你拦车!快点带我离开这里!你他妈的聋了吗——”
唐云从未如此失态过,更不要说粗口连篇。骆荣嘉察觉到事情不同寻常,出于好奇,也想走过去看看。但唐云现在的状况显然不能容忍他离开,于是他好言哄劝:“好好好,现在我们就去大马路拦车,马上带你走。”
身后隐约传来摊贩骂人的声音,诸如神经病之类,骆荣嘉懒得同他们计较,半抱半拖着唐云往大马路上走。上了人力车之后朱晚云还是一脸呆滞,仿佛刚刚看到了令自己异常恐惧的东西,对骆荣嘉的问话充耳不闻。
车子拐过一个拐角,朱晚云突然向后一仰,双目紧闭,脸色发青。骆荣嘉扶住她以防她掉下车,然后让司机往最近的大医院拉。
拉车的没想到这么晦气,有客人在自己车上晕过去,生怕真的出点什么事,赶紧使足了力气奔跑。
到了医院门口,骆荣嘉付了车费,将唐云抱下车。他现在这个身板抱她有些吃力,好不容易抱到门里头,医生将她抬到床上:“怎么回事?”
“不知道。”骆荣嘉喘着气,这家医院的医生他认得不少,“突然就晕倒了。之前去过动物市场,可能是味道太大熏着了。”
医生在里头做了一番检查,把她弄醒后问了几个问题,出来对他说:“她怀着孩子呢,今天一天还东奔西走的,累着了吧。”
“她有孩子了?”骆荣嘉目瞪口呆。
医生点头:“是啊,骆先生还是通知她先生来吧。”
朱晚云在医院病房里喝了两杯糖水,之后就自己走着出来了,婉拒了医生要老公来接的提议。骆荣嘉在医院门口等着她,见她出来,拦了一辆计程车:“你怀着孩子,最好别吹风了,受了凉不好。”
“没想到骆先生还挺会关心人。”朱晚云笑道。
二人沉默着上了车。朱晚云也没想到最后是以这样的方式向骆荣嘉摊了牌。快要到家的时候她才打破沉寂:“你也知道我怀孩子了,可能之后很长时间我都——”
没等她说完,骆荣嘉就打断了:“你放心,好好养胎就是了。”
朱晚云有些讶异。她以为凭这人的性子,准会言语上刁难她一把。他向来如此,她越难堪他越开心。
送她到唐公馆的大门口,骆荣嘉看着她下车:“我就不送你进去了。”
“嗯,再见。”朱晚云对他告别,进了自家大门。
唐志键和宋耀祖坐在茶几前聊天聊得火热。唐志键说得唾沫星子横飞,宋耀祖听得一脸专注。朱晚云看到这一幕就忍不住笑。
“哟,红莲回来了。”唐志键笑道,“等一会儿,晚饭马上就好。”
朱晚云顺从地在沙发上坐下,思考该如何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唐志键发表完自己的高见,转向女儿:“今天又去哪里玩啦?你这孩子除了处理文件,就成天不着家,都结婚了还不知道安定下来。”
“结了婚也还是要出去玩的,毕竟朋友也很重要啊。”宋耀祖笑道。
“是啊,你看耀祖多理解我。”朱晚云鹦鹉学舌,“朋友也是很重要的啊。”
“行行行,说不过你们年轻人。”唐志键把报纸放在一边,两手搭在后脑勺,“红莲,你也别得意得太早,等你当了妈,就不会这样说了。”
“为何你不说等耀祖当了爹?”朱晚云反唇相讥。
“耀祖可是一直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唐志键为他辩护。
“得啦,你们翁婿俩一条心,合起伙来排挤我这个女人,害我妻子女儿两头不落好。”朱晚云笑着抱怨道,“不过呢,爹,有一件事情还真的给你说对了。我很快就没法出去到处乱跑了。这下您可开心了?”
“为什么?”唐志键没听明白。
朱晚云心中叹气。她和这个爹怎么半点默契也没有。
“喏。”她指了指腹部,“你想要的东西现在就在里头呢。”
沙发上两个男人脸色霎时间千变万化。宋耀祖脸都绿了,一把拉住朱晚云:“你怀上了?”
朱晚云笑吟吟地点头:“今天去医院做了检查。”
唐志键也反应过来:“我要当外公了?”
“你愿意小孩管你叫外婆我也没意见。”朱晚云笑道。
唐志键快要乐傻了,临时吩咐厨房加菜,今晚要好好庆祝。他给自己和宋耀祖都倒上了酒,却不给朱晚云。朱晚云抗议,他笑道:“你现在绝对不能喝。”
“宋耀祖酒量还没我好,我怎么不能喝?孩子现在还小,怕什么!”朱晚云笑道。
“就是因为孩子还小,更得加倍注意呀。”旁边吴妈忍不住笑了,“月份越小越得多注意。”
“听见没?吴妈是有经验的,你跟人家多学学。”唐志键找到标杆,立刻对朱晚云竖起榜样。
“我就说你这段时间怎么吃什么都不香。”宋耀祖也罕见地笑得嘴巴都要咧到耳后根。男人得知自己有了孩子,总归还是高兴的。
“所以呀,这段时间你们对我好一些,多给我做些好吃的,也是为孩子好嘛。”朱晚云笑道。
“没问题,你想吃什么随便点,山珍海味不在话下。”唐志键豪气地打包票。
朱晚云沉浸在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中,逼迫自己将那对黄绿色的眼睛忘到脑后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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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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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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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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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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